於是,這天的郊外遊玩,就變成五人行了。

而且這一行人走在揚州的路上簡直醒目得不得了,過往路人沒有一個不向他們行注目禮的。隻是蘇焱敏銳地現從東關街開始人們看他們的眼神就和以前不太一樣,似乎夾雜著非常複雜的情緒。而她像平時一樣對著那些少女們揮手致意的時候,她們也多數是用著哀怨的目光瞄她一眼,然後便迅低下頭快步離去了。

蘇焱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也並沒怎麽往心上去,因為她今天心情非常好,一路都跟在辛棄疾身邊問七問八。雖然目光不時瞟到靠在她身邊的秦觀覺得他很礙眼,但是他早上好歹幫自己在歐陽修麵前掩飾了過去,自己也就沒辦法拒絕他想跟著一起來的請求。

隻是雖然她對辛棄疾很熱情,但小辛卻明顯不怎麽願意搭理她,隻顧著和嘉硯說話,往往她問三句,他才不耐煩地回一句。這要照蘇焱本身的性格早暴走了,可誰讓對方是“醉裏挑燈看劍”的辛稼軒呢?不討好討好他跟他要到幾簽名的詩詞以後穿回去了對老媽也無法交代呀!

而歐陽修倒是和秦觀很談得來。他倆年齡相當,談笑中得知秦觀比歐陽修略為年長,今年虛歲二十五。他起初聽到秦觀與蘇焱盜用的名字一樣也是吃驚不小,說這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還開玩笑說不妨讓秦觀和蘇焱結為金蘭,直聽得蘇焱在一邊滿頭黑線,心想打死她也不要和秦觀那廢人結義,趕緊打著哈哈轉移了這個話題。不過為了區分開來他們,歐陽修便稱呼秦觀為秦公子。雖然按照年齡來說蘇焱也應該稱呼他為秦兄,但是她滿臉冷淡地隻肯對秦觀連名帶姓地直呼,秦觀倒也不以為意,對她一口一個“少遊”叫得格外親密。

這時他二人談到來到這揚州城裏逗留的目的。歐陽修說他雖然考取了功名,但仕途不順,在京城裏一直聽說江南風景秀麗人文薈萃,便有心來這裏住個一兩年再回去,權當散心養性。然後他問起秦觀,秦觀卻笑了笑道:“在下從高郵來到揚州,隻為了尋芳二字。”

歐陽修聞言眉頭輕蹙,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這麽直接。他正要開口說什麽,蘇焱卻一下橫在他和秦觀之間,一手推開秦觀沒好氣地道:“還真有臉說!你走遠點,可別把你那習性傳給了歐陽兄!”

秦觀對著她笑道:“我怎麽了?是男人都寵愛佳麗,有什麽不對麽?難道少遊你不愛美人?”

呃!蘇焱一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一個女人,愛什麽美人,愛帥哥還來不及!可是這話當然沒法說出口……歐陽修見她怔在那裏,便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是大家方式不同,少遊也說過他不愛風月之地……”

“哦?是這樣的麽?”秦觀一臉的戲謔,微俯下身靠在她身邊問道:“原來少遊不喜歡煙花之地啊?那少遊又是為什麽來揚州的呢?”

蘇焱見他明顯是為昨天她和他搶花魁的事在嘲笑自己,想到自己明明是為了他才甘願涉險,冒著不惜被人現身份暴打一頓的危險也要潛入青樓一窺究竟的,結果如今卻陷入這麽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偏偏這冤還沒處傾訴,她就覺得憋屈得厲害。雖然她昨晚去嘉硯處把這事告訴了她,順帶把秦觀罵得狗血淋頭,但嘉硯對曆史上的文人了解甚少,並不能理解她那一堆所謂的“苦心”,隻單純覺得她倒黴而已。

“我本來就是揚州人,臨安住膩了回家鄉待幾年有什麽不對?”蘇焱翻他一個白眼,氣呼呼地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啊?”

“嗯?”秦觀聽她說到最後不覺一愣,皺起眉頭道:“少遊你剛才說什麽?”

“啊?”蘇焱這才現自己一怒之下口不擇言引用了正史中秦觀的《滿庭芳》,這時反應過來,趕緊裝傻道:“我有說什麽嗎?不就是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同時她心下也自疑惑,難道麵前的秦觀他已經寫過那詞?不可能啊!否則他“山抹微雲君”的大名肯定早傳遍大江南北了……可是,萬一他真的寫過卻隻是沒表呢?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啊!!都怪這死男人這麽不出名,搞得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看來必須得找個機會試試他才行……可是剛才的事他要是追問起來她該怎麽解釋?算了,目前還是走為上計……

於是蘇焱當下便往嘉硯和辛棄疾身邊跑過去,繼續開始纏小辛,隻留下秦觀在她身後,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背影。

一行人走至城外蜀崗觀音山處,蘇焱和嘉硯又對著這座她們當初一起穿越時的小山,一時心中都是五味雜陳,兩人在山下仰望山頂,然後相視一笑,並肩就先行上去。歐陽修他們也是初到此處,見山上清幽古樸,便也興致盎然地拾階而上。

蘇焱和嘉硯興衝衝地走在前頭,一路兩人還互相偷偷小聲說著這山上的風景和現代時都有著什麽樣的區別,這時嘉硯輕聲道:“我記得現代時大明寺附近還有一處建築吧?也是很有名的,外地遊客來揚州必玩的,叫什麽來著的?”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蘇焱摸著腦袋不以為然道。

“你還是不是揚州人啊?”嘉硯扯著嘴角無奈地看著她:“我一個外地人在揚州待了幾年都曉得,不就是那個……平山……平山堂?是吧?”

“哦!!對對對,平山堂平山堂!!”蘇焱拍著手笑道:“想起來了,我小時候還來過,老媽還說過那堂是誰在揚州做太守時建的呢!不就是那個誰嘛……”說到這裏,她心裏忽然咯噔一下,滿臉不敢置信地向著身後那正輕步上台階、一臉和煦笑容的歐陽修看了過去。

“就……就是歐陽修建的呀!!!”蘇焱又滿頭黑線地回過臉來,心中登時記起曆史上歐陽修離開揚州後所做的那包含了對平山堂思念之情的《朝中措送劉仲原父出守維揚》:“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手植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風。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鍾。行樂直須年少,樽前看取衰翁。”她因為在現代時極少來到此處,因此一直沒有往這方麵想過。這時曆史上歐陽修和揚州的種種淵源都隨著“平山堂”三個字在蘇焱的記憶中複蘇,想到這西宋的歐陽修有一天也要在這裏修築平山堂,種植歐公柳,一時讓她對身後的儒雅男子更加生出些親近之情來。

“啊!!”蘇焱想到這裏,才記起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偷拍還沒達成,她趕緊摸摸懷中的dc,想著自己應該怎樣下手才比較自然不會遭到懷疑。不過這事當然需要嘉硯配合,比如小辛隻有和她說話才會有笑容,臉一轉向蘇焱就是麵無表情,好像她欠了他一大筆錢沒還似的。蘇焱對他這種表現非常納悶,自忖也沒招他沒惹他呀,她也偷偷地問過嘉硯,但嘉硯也對此摸不著頭腦,還說她是神經過敏,說什麽幼安一向為人和氣豪爽,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所以要偷拍辛棄疾,便隻有躲得遠遠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拉近鏡頭了。而雖然她和歐陽修朝夕相處以後下手機會很多,但是有像今天這樣絕佳背景的時機卻不多。其實仔細想想,秦觀也是很值得拍的,雖然那家夥也許是個繡花枕頭,但是好歹臉長得不錯,笑容夠迷人……

於是在眾人於樹蔭下休息的時候,蘇焱偷偷摸摸地走遠了些,見四下無人,趕緊躲在樹後摸出dc調整好焦距抖抖索索地準備下手。從屏幕上拉近的圖像裏看,小辛還真是個器宇軒昂的少年,側麵尤其俊挺,蘇焱一邊嘖嘖嘖地讚歎一邊要按快門,卻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道:“少遊,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