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司茵的腳已經邁出去了, 又突然想到，不能落小顧總的麵子。
這兩個人跟她身份地位差距懸殊，她都惹不起。
於是走到一半, 她又停下來, 回過頭對顧澤說：“多謝小顧總，我更想坐靳總的車回家。”
顧澤懶散地歎氣：“那行吧，要不就欠這一回，下次我再送你？”
他說起話來總是吊兒郎當，讓人無法分辨真假。
還有下次？薑司茵很是抗拒地縮了縮脖子, 但是麵上又不能表示出拒絕，她隻能加快腳步，走到靳森的車旁, 趕緊鑽了進去。
哢，一場勞斯萊斯與總裁的糾紛最終落下帷幕。
車緩緩啟動, 不緊不慢地駛入了杭城的繁華夜色。
兩個人被局限在勞斯萊斯的車廂後座。
靳森就坐在薑司茵旁邊，不過，她不是很想搭上幾句話。
她有些不開心。
今天下午，薑司茵對靳森解釋了很久, 他也不給一個準信，到底信不信她的話。
剛才在顧澤麵前, 他忽然帶了攻擊性, 是因為她對他來說開始變得特別了？還是誤以為她和顧澤之間有什麽？
無論是哪件事, 靳森的態度一直是模棱兩可的。
薑司茵就不明白了，她腦門上難道寫了“搭訕專業戶”幾個字嗎！
不僅如此，還明目張膽地掛了一行字。
“不好意思，我專挑坐勞斯萊斯的總裁搭訕哦。”
薑司茵很糾結，她又不想像平時那樣主動開口, 於是就從包裏隨便拿出一本雜誌，假裝認真在看。
雜誌豎起來，把她的臉擋了個嚴嚴實實。
薑司茵內心天人交戰，眼神根本就沒有落在雜誌上。
旁邊有了些動靜，她用餘光去看，視線被遮擋，什麽都看不見。
靳森好像往她的方向輕微側身，陰影隨即壓下來，封閉狹窄的車廂裏，兩個人的距離縮短。
冷杉氣息逐漸逼近。
他在幹什麽？這……這不對吧。
一瞬間，薑司茵立馬出聲：“我現在不想說話。”
靳森什麽都沒說，隻是輕笑了一聲。笑聲落進她的耳朵裏，顯得有些刺耳，她聽出了“你到底是想說還是不想說”的含義。
薑司茵想閉上她這張嘴。
靳森低下頭，清楚地看著薑司茵試圖用雜誌擋住她的腦袋，因此，隻能看見長裙隨車廂輕輕晃動，皮帶束起的細腰若隱若現。
雜誌後麵，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不要打擾我看雜誌。”
聽到這，靳森視線落到了她手裏拿著的那本雜誌上。
靳森緩慢地收回目光，輕飄飄地提醒道：“雜誌拿倒了。”
薑司茵掃了眼：“……”
哦，原來真的拿倒了。
薑司茵不說話，默默把雜誌旋轉了方向，拿在手機繼續看，隻要我不說，就當做沒發生。
路燈在窗外閃爍，夜景飛奔而過，車裏沉默了一路。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誰都沒有開口。
正當薑司茵以為他們就會這樣安穩地回到家時，意外發生了。
她路上一直拿著雜誌裝模作樣，結果前麵是一個急轉彎，她的雙手還抓著雜誌，毫無支撐，被慣性猛地甩到了另一側。
嗯……也就是靳森的懷裏。
薑司茵直直地湊了過來，靳森下意識伸出手，將她接了滿懷。
光影浮動間，熟悉的香味席卷而來。
單手輕輕環住她的身體，能感覺到細腰不堪一握，曲線柔軟幹淨。
靳森喉結微動，扶住她腰肢的那隻手不動聲色地收緊。
頭發上是淡淡洗發水香味，身上是清新的花果香，似乎是某種香水的前調，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也毫不違和。
車外分明是深秋，她身上卻仿佛有著夏天的清香。
腰被摟住後，薑司茵緊貼在靳森身上，她慌亂了幾秒，手忙腳亂地想從他身上爬起來。
她靠著他的肩膀，周圍又沒有借力的東西，手稍微一掙紮，就順勢往下滑去……
直接按在了他的腹部上。
薑司茵嚇到了，沒忍住，手微晃了一晃，碰到了他勻稱的肌肉。
那是腹肌吧？她沒摸到他的腰吧？或許還有別的地方？
沒有別的案例可做參考，薑司茵也不知道，她隻在照片和視頻裏見過男人的腹肌。
她最後是撐著靳森的腹肌借力，勉強坐直了身子。
嗖地一下。
薑司茵竄到了最邊上，跟靳森拉開一段距離。
靳森看向薑司茵，她的眼神很懵，如同蒙上一層霧氣。
他一雙手青筋凸顯，目光意味不明，但也隻是輕彎了下唇。
朦朧的夜色，封閉的環境，再加上剛才奇怪的動作……
薑司茵的心髒微妙地漏跳了一拍。
是氣氛在作祟，跟人無關，嗯，一定是這樣。
薑司茵甩甩腦袋，把剛才的畫麵甩到腦後，給自己洗白：“笑什麽笑，我又沒摸過別人的腹肌。”
靳森問：“你沒有故意？”
薑司茵頓時清醒了。
她剛才是在表達她故意摸他的腹肌這意思嗎？
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總裁，理解能力這麽差？
腦海裏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麵閃過，身為文案策劃，她的大腦開啟全自動腦補，一張開車卡劇情流瀉出來……
薑司茵極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決定正麵對剛，她直勾勾地盯著靳森：“那你告訴我，我摸到的是腹肌嗎？”
她的聲音在開口前已經模擬了一遍，盡量傳達出一絲不屑的感覺。
雙方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短暫的靜默，無人避讓。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靳森收回視線，不準備繼續和她對話。
接起電話的瞬間，他又恢複了神色自若。
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裏，薑司茵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兩人經曆了很尷尬的場景，也可能是因為今天的聊天額度都在車上用完了，接下來就是很漫長的安靜。
即便是靳森打完了電話，他也沒有開口和她說話。
這種詭異的平靜一直持續到他們上了電梯。
各自摁下樓層、分站在電梯兩側、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薑司茵都產生了一個錯覺，她和靳森隻是上下樓會打招呼的鄰居。
直到回到家，她才突然想起來，她下午不是**昂揚地發表了一段喜歡他的言論嗎？
薑司茵翻看手機，她之前問過他對她的解釋滿意嗎，靳森也沒有回微信。
嗬，竟然不吃她這一套？
今天搞了一頓騷操作都沒用，薑司茵更看不懂這個男人了。不過，她也懶得再管。
走一步看一步唄。
驚心動魄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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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薑司茵有些提心吊膽的。
昨天在公司門口上演的那場勞斯萊斯大戲，不會有同事知道吧？
薑司茵若無其事地刷卡進入公司，其實在豎著耳朵注意周圍的動靜。
同事們沒有議論，也沒有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她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到了電梯間。
剛走到電梯間，薑司茵的那一點兒愉悅瞬間飛得一幹二淨。
因為她在這裏碰到了靳森。
以前怎麽偶遇都遇不到，現在不想見他，隨便走兩步就能見到，命運這是在跟她開玩笑吧。
薑司茵心裏警鈴大作，要是她有一百顆心，都能被她提到半空中。
電梯門完全敞開，靳森西裝革履站在中間，身側有衛年摁住開門鍵。
他身後還跟了一排助理，穿職業裝拎公文包，氣勢十足。
薑司茵和靳森對視了兩秒，正當她想遁地逃跑裝作不認識的時候，衛年忽然出聲詢問。
“薑小姐要進來嗎？”
隨著衛年的聲音，身後那排助理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了薑司茵身上。
我日啊。
薑司茵後退兩步，義正言辭地拒絕：“我等下一班就好。”
衛年點點頭，電梯門隨之關閉，看著上升的數字，薑司茵挪了挪位置，站到了另一座電梯前麵。
那些目光是怎麽回事？
靳森和小顧總的爭執不會是被他們知道了吧？
薑司茵緊張地到了乙遊部，緊張地走進辦公區，緊張地坐在工位上，打開電腦，眼神在四處飛。
她的心情跌宕，沒辦法靜下心工作。
電腦文檔是開著，iPad也開機了，她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憋不出一個字兒。
“司茵姐。”溫明珍來上班了，“今天我做什麽啊？”
“啊？”薑司茵無意識地隨口應聲，看向溫明珍的時候，她才勉強回了神。
溫明珍是資深乙女玩家，已經把市麵上的乙女遊戲都玩遍了。薑司茵逐漸開始教她對人設的深度挖掘。
這個紈絝富二代男主的劇情，溫明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薑司茵給她布置了今天的任務後，就去了茶水間。
走到茶水間，薑司茵低頭倒了杯紅茶，再注入牛奶，心情不好就想吃甜的，一不小心就撕了兩包糖。
萬蘿和幾個項目組同事走進來，嘴裏還在閑聊。
“誒你知道嗎？世能的小顧總昨天來了。”
小顧總這三字一出來，薑司茵手裏的奶茶一抖，滴在手背上，皮膚被燙得有些紅，她側過身背對她們，繼續偷聽。
“小顧總是來找薑司茵的吧，她不是剛收了他的玫瑰花？”
薑司茵本想低調地隱匿她的存在感，萬蘿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薑司茵。”
她手裏端著奶茶，鎮定地轉身問：“什麽？”
昨晚回去以後，萬蘿一直在想在公司門口看到的場景。
薑司茵剛收了小顧總的花，又上了靳總的車，她是幾個意思？她的靠山到底是誰？
萬蘿失眠了一晚上，想從薑司茵嘴裏套話，她的答案決定了萬蘿未來要怎麽對待她。
如果薑司茵靠她的臉成了老板娘，萬蘿擔心自己以後職業上升空間會被堵死。
萬蘿開門見山：“昨天小顧總來找你了？”
薑司茵否認：“沒有啊。”
萬蘿：“那你有見到靳總嗎？”
薑司茵又否認：“靳總這麽忙，我怎麽可能見到他。”
薑司茵掃過眾人的目光，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看來，昨晚的事情並沒有人知道。
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薑司茵是開心了，但萬蘿不淡定了。
這不……就是腳踏兩隻船踩鋼絲跳舞嗎？
靳總能忍？小顧總能忍？
萬蘿覺得她都搞不懂這些資本家在想什麽了。
這麽作死不會翻車嗎？
回到工位上，薑司茵終於找回了工作狀態，並對內心上演的戲碼，感到一陣莫名的尷尬。
下午，主策劃給了薑司茵新的工作。
在出現了重大失誤、並給了玩家大量補償的前提下，上周的活動流水仍是十分可觀。
這次的危機公關，薑司茵功不可沒。
所以，十二月底的聖誕元旦雙旦活動，紈絝富二代的SSR卡回到了薑司茵手裏，順便讓新人溫明珍跟著練練。
快下班的時候，溫明珍問：“晚上有時間嗎？”
“有的。”薑司茵看了看她身上的純白色小西裝，大小姐最近熱衷於扮演職業女性。
跟她相處這段時間，薑司茵能深刻體會到她的時尚品味很好。
就算去樓下的換裝遊戲項目組，她也能完美融入。
她們愉快地敲定了晚上的探店計劃。
今天不加班，下班時間一到，溫明珍就把薑司茵拉走了。
溫明珍說的網紅店，就在附近的萬象城。
出發前就在網上取了號，她們走到那兒，幾乎沒怎麽排隊就輪到了。
坐的是一個靠窗的位置，外麵是杭城的夜景。
廣場上繁燈明亮，霓虹綿延。
這家泰國菜的營銷不多，全靠食客口口相傳，裝修也別致，有泰式風情。
她們還在對著手機商量點哪些菜，電話鈴聲響了。
溫明珍接了一個電話：“喂？堂哥，啊……我聽不到……”
“這裏信號不好，不說了拜拜啊。”
薑司茵眼睜睜看著溫明珍對著電話一通亂講，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非常熟練。
溫明珍笑笑：“我哥就是這樣，別管他。”
說來也巧，那邊電話剛結束，薑司茵的手機又振動了。
【靳森】：在哪？
剛喝的那口檸檬水差點嗆在喉嚨，她艱難地咽了下去。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這是靳森第一次給她發微信。
在吃泰國菜。
打完這行字以後，薑司茵想到昨天靳森的態度，有些不爽，憑什麽她就要這麽主動啊？
不行，她也要讓他感受一下，被拒絕的滋味。
薑司茵刪掉，然後重新輸入：“我在工作。”
【靳森】：是嗎？
薑司茵不以為意，並繼續瞎編：“我雖然人不在公司，但是每時每刻都在給我們靳總打工。”
“如果靳總被我感動了，可以給我加工資。”
沒等薑司茵編造完，她就收到了一個噩耗。
【靳森】：看外麵。
薑司茵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機械地轉向右側的落地窗，廣場上流光四溢的霓虹交織。
她落進了靳森的眼睛裏。
靳森站在玻璃窗外，平靜地看著她，夜色浮動，他的目光籠罩著她。
被他抓到了。
薑司茵咬了下唇，眨了眨眼，此時此刻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她能隱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