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特別的生日祝福, 靳森是第一次收到。

靳森剛出生沒多久,聶蔚嵐得了產後抑鬱症,父親在歐洲鄉下買了一個酒莊, 把她送去養病。

靳森跟著聶蔚嵐在國外長大, 他每年的生日,都被她忘記。

準確來說,以前的聶蔚嵐不但不記得靳森的生日,甚至連他的存在對她而言,也隻是形同虛設。

因為人種和膚色的差異, 小時候的靳森也沒有交到朋友。

在5歲前,靳森從來沒有過生日的習慣,回國後, 靳家為了彌補靳森,每年都舉辦聲勢浩大的生日宴會, 成年後,都被他用各種理由推掉。

二十七年來,薑司茵是唯一一個,看見他的冷漠也沒有退卻, 還是一遍遍地找到他,堅持到底的女孩子。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永遠眼裏有光, 永遠自帶光芒。

靳森看著薑司茵走遠, 把話筒交還給樂隊主唱, 眉眼彎彎地向現場的客人道謝。

他扯了扯嘴角,這大概算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生日。

薑司茵回到了卡座,眼睛勾人:“靳總,好聽嗎?”

靳森抬眸,掃過她的眼睛:“嗯。”

薑司茵一臉得意地介紹:“這是海底撈的生日歌, 你在國外沒聽過吧?”

靳森:“沒聽過。”

“下次我帶你去海底撈體驗一下。”薑司茵說,“到時候我讓海底撈員工給你唱,保證你畢生難忘。”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靳森閉了閉眼:“不用了。”

“那好吧,我們先吃蛋糕,放了一會不知道有沒有化了……”

薑司茵一邊說,一邊打開蛋糕盒,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怔在了那裏,直勾勾地盯著蛋糕。

怎麽摔爛了一半?

她突然想起,剛才下車後走得很急,在酒吧門口撞到了人,不會就是在那個時候摔爛的吧?

見薑司茵反應奇怪,靳森俯身靠近,看見不成形的蛋糕,和她那張失望的小臉。

他的呼吸帶著溫熱的酒氣,在她耳邊拂動:“薑司茵?”

薑司茵好難過:“我的蛋糕壞了,款式還是我親自設計的,原來這裏有一輛勞斯萊斯的,還有你的手帕,都給砸沒了……”

蛋糕摔得不成樣子,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隻有半個車頭能勉強看出那是一輛車。

聽著她的描述,靳森嗓音低低的:“看到了。”

薑司茵念叨到一半,回過神來,繼續嘀咕:“明明什麽都沒有,你就說看到了。”

回過頭,看見靳森靠得很近,她呼吸一窒,耳朵熱了。

靳森垂眸,注視著薑司茵的眼睛,他聲音意外放柔,像是在哄她:“那我聽到了,可以嗎?”

淡淡的酒氣裏,薑司茵的臉發燙得厲害:“可……可以。”

薑司茵之前在台上突發社交牛逼症,現在不敢直視靳森。

她往後挪了挪身子,輕聲說:“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不等靳森回答,薑司茵拎起包就走,半分鍾時間,就已經出了酒吧門口。

靳森低低笑了聲,手機鈴聲響起,他拿起手機,視線落在屏幕上,嘴邊的笑容收了。

是聶蔚嵐的電話。

屏幕亮起一遍又一遍,靳森麵無表情地點了拒接。

被拒接幾次後,聶蔚嵐又發了短信過來:“阿森,怎麽不接電話?”

靳森皺眉,把她的號碼拉到了黑名單裏,終於清淨了。

小時候,聶蔚嵐不想看見他,即便住在同一個地方,也不能見到幾麵。後來他被送回國,她更是鮮少回國見他。

他成年後,聶蔚嵐久居國內,念起了不曾養過教過的兒子,突然伸手討要親情了。

靳森輕嗤,喝了一杯酒,剛放下酒杯,熟悉的燕麥色大衣又出現了。

他抬起頭去看。

薑司茵身上帶著冬夜的寒氣,但她整個人卻自帶一種溫暖的氣息,她被燈光籠罩。

薑司茵拿著一個紙杯蛋糕:“我找到了。”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她是在附近哪裏找到的紙杯蛋糕。

她彎腰,插上一根蠟燭,用打火機點上火,坐在靳森麵前,從桌上捧起那個小蛋糕。

“許願吧。”

蠟燭火光明明滅滅,背後是薑司茵漂亮白皙的臉。

靳森淡淡開口:“我喝醉了,你等會開車送我。”

薑司茵沉默半晌,反應過來:“這不會就是你許的願望吧?”

靳森點頭:“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薑司茵好奇,“就這麽簡單?你沒有別的東西想要嗎?”

靳森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好笑,他稍頓,聲音平靜地問:“世界上有我買不到的東西嗎?”

薑司茵:“……”

資本家真是有夠囂張的。

好氣哦,她突然感覺有點酸呢。

薑司茵輕哼一聲,不知如何反駁,猛地往前靠近。

兩人距離倏地拉近。

她輕輕一吹,把靳森麵前的蠟燭吹滅了,理直氣壯道:“那這個願望歸我。”

薑司茵的氣勢隻維持了不到五分鍾。

坐進勞斯萊斯的時候,她就縮成了一個鵪鶉,手指隻是摸了下方向盤,就開始不受控製地抖。

這是她配開的嗎?

磕著碰著了怎麽辦啊,她一年工資加年終獎也賠不起啊。

薑司茵顫巍巍地問:“要不要找個代駕?”

坐在副駕的靳森抬眼一瞥,淡聲道:“不用,我相信你。”

“……?”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薑司茵仔細盯著導航,正正神色,提前讓靳森做好準備:“那我開了啊,我真的開了啊。”

靳森靠在座椅上,輕揉眉骨:“安靜點。”

薑司茵閉了嘴,車廂裏隻剩下導航的聲音。

她看了一眼旁邊已經闔眼的靳森,隻能一個人慢吞吞地駕駛著勞斯萊斯,開出了停車場。

淩晨,陌生的上海街頭。

作為開了三年車的老司機,薑司茵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道路,宛若一個剛上路的新手司機。

左轉再右轉?

這他媽又有好幾個分岔路口啊。

夜很黑,薑司茵開著勞斯萊斯,拐了又拐,繞了又繞,以為自己真的開進了迷宮裏。

跟著導航也能迷路?上海的路名不虛傳!

眼看著就要開出這片區域的時候,屋漏偏遭連夜雨。

快沒油了。

在油耗盡之前,薑司茵終於停在了路邊,勞斯萊斯動不了了,往前挪一點都做不到。

沒油了,她真的一滴也沒有了。

薑司茵看向副駕的靳森,她湊上去聽,他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熟了。

她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還有很淡的酒氣。

有點舍不得叫他。

深夜開車迷路,停在陌生地段,徒留孤男寡女和漫漫長夜,第二天回去兩人還穿著昨日的衣服……各個要素在薑司茵的大腦中匯集到一起。

清純溫柔小美人魚,和禁欲係性感國王。

一張高清□□開車卡。

啊呸。

不能這麽編排自己。

薑司茵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去工作了,幹脆在車裏將就一下吧。

大不了就是開張罰單的事兒,反正這是靳森的車……

資本家多的是錢,被開張罰單又如何。

薑司茵完美地說服了自己,她在包裏找出便利貼,給靳森寫了一張便條,貼在副駕前的車窗上。

[深夜、迷路、沒油,懂?]

署名:睡你隔壁的小薑。

薑司茵把燕麥大衣脫下來,披在身上當毯子,還好衣服夠厚,她的腦袋剛貼上座椅,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天蒙蒙亮。

沒睡幾個小時,薑司茵的大腦很活躍,還按照昨晚的經曆,做了一個情節離奇的夢。

夢裏薑司茵和靳森是兩個人一起迷路的,眼睜睜看著她開到荒郊野外,靳森一句話都沒說。其實他心裏早有預謀,搞壞了車載導航,目的就是想把她騙到野外,然後這樣那樣。

月黑風高的夜晚,薑司茵欲拒還迎,半推半就,最後當然選擇了順從。

兩個人幹柴烈火,薑司茵還沒夢得盡興,警察突然在外麵敲車窗,要把這兩個違法亂紀的人給抓了……

薑司茵這夢詭異的走向被嚇醒了。

半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到眼前有個人影,她嚇得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薑司茵的手掌在空中晃了一晃,還沒打到人,她的手腕就被捏住了。

靳森說話了,隻是嗓音裏帶著剛睡醒的低啞。

“薑司茵,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薑司茵這才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是警察。”

靳森淡淡瞥了她一眼,鬆開她的手,漫不經心地問:“你在夢裏做什麽了?還要打警察?”

薑司茵被嚇得一個激靈,她趕緊收回手,連連追問:“你聽到我說夢話了嗎?我說什麽了?”

靳森平靜地看著她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說:“沒說夢話,叫了兩聲。”

“真的?”薑司茵難以置信,溫度都要燒到耳根了,“我叫什麽了?我怎麽叫的?你學學看。”

靳森:“……”

做了春夢還在當事人麵前被拆穿,薑司茵的臉要被丟盡了。她用兩隻手捂住臉,紅著耳朵低下頭,想找塊豆腐撞上去。

靳森看著她的動作,慢悠悠道:“沒叫。”

薑司茵的聲音悶悶地從手裏傳出:“真的嗎?你不是在騙人吧?”

靳森彎了彎唇:“沒騙你。”

聽到旁邊傳來開車門的聲音,薑司茵抬頭:“你幹嘛去?”

靳森回頭看她一眼:“下車。”

薑司茵雖然有點懵懵的,但還是跟著靳森下了車,他們就近找了家酒店。

登記身份證的時候,前台的眼神在兩人之間飄了飄。

成年男女,誰都知道兩人單獨開房是怎麽一回事。

但是大早上來開房,還挺新奇的。

和前台的旖旎想象不同,靳森和薑司茵進了同一間房,隻是單純為了刷牙、洗臉。

他們來不及趕回原來的酒店,隻能就近開房。

薑司茵站在洗臉台前,滿嘴泡沫,她咕嚕嚕吐出來,隨口一問:“靳總,你今天還要開會嗎?”

靳森稍微側了側,目光掃過她唇邊的泡沫:“要。”

薑司茵眨眨眼:“那你的車怎麽辦?”

“車留在這,司機會處理,等會衛年過來送你。”靳森把紐扣係到最上麵,打好了領結。

酒店厚重的亞麻窗簾拉開,隻留了層薄薄的白色窗簾。

陽光從外麵照射進來,她看見靳森的身形包裹在純白色襯衫之下,微微透了光。

薑司茵想到今天早上剛睡醒的時候,差點扇了靳森一巴掌。

她得找回場子。

“靳總,走之前我有件事想做。”

靳森停下動作,看著薑司茵走到他麵前。

她一把抓住他的領帶,露出了一個莫測的笑容。

薑司茵學著電視劇裏的模樣,整理著靳森的領帶。

她的動作不是很利索,吹牛倒是一套一套的:“我很會係領帶的,我們遊戲展的假人模特全是我打的領結呢。”

假人模特跟真人區別不大,至少薑司茵是這麽認為的。

靳森微抬眉梢,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卡在了喉嚨裏,隻發出一聲悶哼。

為了表示她的誠意,薑司茵把領帶收緊,拚命往上一拉。

她微笑著仰臉,溫柔地開口。

“這是今日份的賄賂,滿意嗎?”

靳森沒說滿意,也沒說不滿意。

他低頭看了眼離脖子僅一寸的領結,伸手扯鬆了領帶。

靳森慢條斯理地把領結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他俯下身,垂眸看著她,眼底含笑,呼吸很重。

“再差一點就可以勒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