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著跑著,撞進深夜呼呼寒風裏,不覺得冷,反而覺得身體越癢越熱,那些要命的毒物也一路遊走跟在屁股後麵爬了過來,更有甚者有的已經悄無聲息陰毒的爬上了身體鑽入了衣襟裏,往要命的暖洋洋的地方鑽咬……。

於是拚命往外瘋狂奔跑並且慌不擇路的鐵衣大爺們,有人一邊跑一邊由扯衣服變成了脫衣服,這脫衣服不僅是因為身體又癢又熱,還因為衣襟裏鑽入了那些悚人驚心的毒物,這衣服一路跑一路丟,很快,一群又一群鐵衣大爺們,變成了白花花光溜溜的沒毛鴨,在黑夜寒風中滿山遍野爭相裸奔。

亂竄亂撞的沒毛鴨衝進了山穀裏,看見一個清澈大湖,那一泊清涼舒爽無聲邀請著他們,這群撓心撓肺又被毒物追屁股的大爺們撲通撲通跳入湖裏,冰冷徹骨的湖水確實帶給他們涼爽的感受,身上的燥熱漸漸消退,連那些毒物也是怕水的,不敢再追下來,於是大爺們又從狼狽中精神起來了,就著微微星光在水麵的反光,互相嘲笑攀比著誰的小弟更粗更厲害……。

比著比著痛快地拍著水花,突然覺得腳下有什麽東西在攪動,撚起來一看,直接將人嚇暈了過去,有一種毒物是不怕水的——那就是蛇!誰也不明白連這冰得要命的湖也會有蘇醒活躍的蛇,殺了一條遊出一堆來,最後誰也不敢再呆在水裏,嚇得魂飛膽喪的時候爭先恐後要往上爬。

然而,湖上麵早有一人冷著臉抿著唇守在水邊,手裏抓著一把寒冷錚亮的彎刀,誰爬上來就給誰一刀,割脖子跟割菜地的白菜一樣準確幹淨利落,刀刀不落空。

那少年越割越快,和現世小孩的一種玩具拿捶子打老鼠似的,那一個眼疾手快簡直非肉眼可辯,水有毒蛇追逐著咬,上有殺神拿刀割脖子,光條條的鐵衣們惶急如熱鍋螞蟻,然而湖邊上也就一個人,再厲害也不過兩隻手,他們分開從不同的地方上去,他總殺不了那麽多那麽快吧?

於是,越來越多的沒毛鴨從湖的四麵八方往上爬,然而這些光著屁股的大爺們在這位玉色似的瑩潤晶透的少年刀下,沒一人逃得活命,湖水很快變成了深紅,冒著猩甜的水泡裏,那些遊弋尋食的毒蛇爭相在水裏撕打……。

這件星光下割脖子的活本來是某個想看裸男的少女要來幹的,可惜她的主意一出,立刻遭到四麵八方的否決,有人悄然勾住她的衣領,有人默默堵住了她的前方,最後這個光榮的活計被她的萬能保鏢搶了去。

被搶了看裸男權利的某蔚當然內心忿忿不平,於是往那些住得人少些明顯是鐵衣頭領級別的營帳裏又加了幾味藥粉,然後她笑吟吟蹲在入口處,看著那些領導級的鐵衣互相操家夥對砍。

可憐的鐵衣頭目們,明知道他們行動受藥物所控都想要停止,卻又偏偏停不下來,一刀一槍的虎拳狼刀裏,被自己人砍死或者將自己人打倒在血泊裏。

那個一雙眼眸清澈一臉笑意麵貌如仙的少女就那麽懶散地半倚半靠在門口,笑吟吟看著他們自相殘殺——至死方休!

這一夜成為繼南石鎮之後,鐵衣再一次遭到了更大的重創。

在這一夜,鐵衣幾百名頭目全部死在營帳裏,看現場打鬥一片狼籍,然而看傷口卻讓人欲哭無淚之後呆若木雞,這些頭目們竟然是自相殘殺而亡!

加上山穀中跳進湖水裸奔那一批死得白花花幹幹淨淨的鐵衣,還有一些在各處山坡草地密林裏莫名其妙死得五顏六色撕爛衣服的大爺,這一夜,鐵衣死傷人數總共過兩千,還有其他千餘人——有的因為親眼目睹血腥殺戮,逃的逃,跑的跑,有的因為害怕回去被刑法瓜分了財物,溜之大吉。

一夜之間,三千多名精悍幹煉的鐵衣集體失蹤!

大皇子聽到這個消息,氣得一腳踢爆了前來報告壞消息那個手下的頭顱。

然而直到如今,鐵衣受重創死傷三千多之後,竟無一人見過凶手的真麵目,盤問南石鎮張家的活口,那個將鐵衣引入張家的文書,還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便活活被蔚淩然那些殘酷的殺戮給嚇給了膽嚇死了,再問到那個縣官,那個兩腿打顫的芝麻官拚命的回憶,反複隻說了這句,“劍很亮,血很多,看不見人影,看見很多人頭……!”

於是,很俊俏的一群年輕男女,在這些苦尋不得其形的鐵衣筆下,變成了一個個麵目猙獰的魔鬼,那幾人眥牙長須魔鬼般的畫像被貼在寒風中招展,等待著與被盤查的過路人對照。

在去鳳軒國都渡城之前,必須要經過一座繁華似錦的涼州城,十二月十二日,這一天乃涼州城有名的“鬥技節”,所謂鬥技節其實是城內各青樓聯合搞出來的玩意,目的是通過各種才藝比賽,提高青樓的名氣,以吸引更多有錢的嫖客光顧。

當然,這些燈紅酒綠的青樓也是有特別的,比如“縈雲居”,這個縈雲居並不如一般的青樓在街道上待客,卻是在連貫兩城的運河——滿星河上泊幾艘華麗美重的畫舫,能上得畫舫的恩客都是身份非一般的人。

在飄飄流水上悠悠的**,這種意境享受又豈止是尋常人可以體會得到的,這個縈雲居今天卻一反常態,棄了那些華麗的畫舫,反而別出心裁的**著一葉小舟,舟頭上掛一盞搖曳生姿的紅燈籠,於清幽河麵上飄**,這種別有風情的格調,反而更撩人心思。

夜色降臨,滿星河上燈火輝映,兩岸人流如潮,都心癢難耐的翹首以盼,等待縈雲居的美人出現。

這些心急如焚的等待者中就有分別屬於大皇子統領的鐵衣首領——這人分管著涼州城東的青樓,以及那個以賢名著稱鳳軒的皇子統領下的立翔首領——這爺是城西青樓之首,兩邊人馬分別占據了兩岸有利位置。

小舟泊在水上一直寂靜無聲,直至吊足了這些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們胃口,那舟頭的紅燈籠突然紅光炫亮,絕對的吸引了兩岸人群目光。

清風撩展吹拂著搖曳的燈籠,人們再定睛一看,燈籠下,忽然多了一名素衣淡妝的女子。

衣袂飄飛瀟灑若天邊一抹流雲,輕柔明媚一回眸,刹那驚豔世人。

紅光輝映下女子容貌朦朧不清,然而她舉手投足的風韻姿態皆飄飄若仙,朦朧燈光下,女子有如美玉生暈,姣姣光澤生香的肌膚在寒風中透著晶瑩的嬌美。

眾人極目望去,隻見女子纖細雪白的雙手合握於前,姿態雍容優雅華貴天成,就如飄渺踏風而來的仙子,衣袂飄飄於河麵之上,在寒冷的夜風裏,猶如一朵盛放的夜香曇,暗夜魅惑中迤邐出十二分媚麗風華。

眾人自燈光迷離中遠遠看著那朦朧得輕紗似霧的倩影,一時間都失了呼吸。

當真是極致顛倒眾生的……一抹雲啊!

女子卻並不曾開口說話,隻是舟頭上那麽俏然一立,便立即施施然轉身進艙內去,空留那柔軟絕豔身姿,引一地渴慕驚豔目光。

一片靜默如幻裏,燈籠搖曳的小舟上突然傳出古箏之聲。

起階之音便激越高昂,仿佛有展翅鳳凰穿入雲端,傲視八方風起雲湧日升月隱,無盡燦爛光芒過後,音域漸漸回轉清靈婉轉,如冷清的月色悄然落入紅帳裏,纏綿、柔軟、綺麗引人遐思,盛載了人世間所有繁華熱烈美麗的夢。

河兩岸上所有人都恍若墜入夢中,神情癡醉而眼神迷離嘴角泛著淺淺輕笑。

一曲畢,從此再無其他箏弦之聲能入耳,這絕世一曲竟能將激越空靈清麗婉轉結合得如此美妙,轉折處渾然一體,暫不論彈奏的指法技巧,單這一曲裏意境一轉三回的迥異中能彈出行雲流水般流暢自然,這曲古箏之聲便已到了毫顛之高絕。

而撫彈古箏之人,又該是如何的飄逸風流絕色姿容!

一曲畢,一個婢子模樣的小姑娘自小舟艙門簾處探出,白玉指間輕拈著花,隻聽她笑吟吟道,“各位老爺公子,可有人願意到小舟之上,與我家小姐在這流淌河麵的軟雲之上……**漾?”

她最後含羞帶怯吐氣如蘭含在舌尖飄出的兩字,已將兩岸老爺們的魂都勾得離身飛升了,各人陷入遐想中,不由得下身大腿間都緊了緊。

一片癡迷的色狼目光中,小姑娘已經將指間的花拋了起來,並同時輕笑道,“誰拈得此花,誰便獲得登小舟的頭籌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