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深最重的誓言,終究也抵不過“無常”兩字。】

“那時他才不過十歲,你就能下手傷他身體毀他記憶,狠辣決斷,我確實比不上你。”

……

“她為什麽不恨你?她有什麽理由不恨你?她要恨你的理由太多了太多了,你初見蒼瀾,那個瘋狂的念頭就不該有,血契?哈哈,真是可笑,若是兩心相許,哪怕是血契都阻擋不了,但若是相生仇恨,血契不過是讓彼此關係愈加惡化罷了。”

……

“你利用血契控製她,進了那鳳離燕宮,再次將她推入險地,現在可曾有半分後悔?隻是……如今你再後悔也是無用,那人定是會恨你一輩子了,哈哈……”

……

“你得不到她的……永遠得不到……那是你的命,你的命……”

……

嬌柔動聽的聲音,飄散在那虛無的夢境中,那些話卻如魔障,讓陷入沉睡的人,眉頭慢慢皺起,神色突然間變得痛苦難忍。

“不會的,不會的……”

雙拳驀地收緊,躺在**的人身體猛地一陣抽搐,那緊握的掌心,一絲絲的鮮紅滲透出來,在那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上蔓延,觸目驚心。

“王爺,王爺!”

守在床邊的羅空看著躺在**的成王身體的異狀,大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待他欲伸手,想幫**的人扳開緊握到已經滲出血跡的手時,卻被狠狠的推了一把。身姿挺拔的羅空,竟然就被那一隻看似柔弱的手,推得跌倒在地。

“滾開!”

低沉嘶啞的聲音,陡然間傳進耳朵,羅空怔愣得抬頭,看著**突然坐起的男子。

多日夢魘的折磨,讓**清雅的男子看起來很是憔悴虛弱,被汗水沾濕的頭發散亂得貼在額頭,本來白淨的皮膚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蒼白。

男子坐在榻上,大口喘著氣,這副狼狽的姿態是羅空頭一次見到,他以為這位王爺從來都如那天上的仙人一般飄逸優雅,清冷如玉。這幅樣子,讓他多了幾分塵俗人氣。

而此刻,坐在地上的羅空一時竟忘了起身,隻是呆呆盯著那張如白玉麵龐上,因呼出的氣息而染得嫣紅的唇發起了呆。他長這麽大,從未見過有男子會長得如同成王這般好看,不是女子的那種嫵媚嬌柔,也不是男子的俊逸瀟灑,隻是覺得好看,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好看,那傳說中的仙人也不過如此了吧,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你在看什麽?”

盡管身體很虛弱,祁洛看過來的眼神依舊如同細針深深刺了羅空一下,讓他一時慌了心神馬上站起身,唯恐方才大不敬的荒誕念頭被這個精明非常的王爺看穿。

“沒什麽,沒什麽,王爺您的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羅空看著男子蒼白的臉,心裏很是擔憂。

祁洛卻是沒有再理會他,隻待平緩了呼吸,微微低頭,看著攤開的掌心。

豔麗奪目的紅,將白淨的掌心浸染,沿著那綿延錯雜的紋路,一絲絲得滲進皮膚,融入血肉,直直得痛到他的骨子裏。

掌心

感覺不到絲毫的痛,因為那並不是他的血,根本不是。

在府中午後閑釣,那幅畫隔了十年的時光再次擾亂他的心湖;短短不過一月,那個乖巧安分的少年讓他忍不住心生憐惜。隻是,聽著少年每日念叨卻不覺地說著他鍾情想念的地方,眷戀依賴的人們,那時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依舊隻是那初見那人清冷孤傲的側影,不是他以為的眼前這個即將成為完美替代品的少年,更不是他畫了無數次不會說話不會笑的畫中人,是那個在記憶中怎麽也消散不去的紫眸女子。玲瓏樓台,血契結誓,他和天命爭不過,那他就和這人世爭,他想要擁有的他想要得到的哪怕最後隻能是個替代品,那也應該是最無暇的最完美的替代品。後來同轉世天算師蒼梧的交易,聽著那個女人所說的“你讓她對你有一分的虧欠,她就會十倍得還給你。”定然不假,他至今仍深信不疑,隻是他如今才明白,那女子還給別人的那十倍,是恩情,是性命,更是無盡的遺憾和痛苦。而她給他的,偏偏不是那他僅奢望一分的愛情。

血契近乎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可近乎窒息的痛苦過後,他並沒有死,這樣近乎是被一方強製解除的契約會帶來什麽樣的反噬後果他很清楚,但他不敢想象那人為此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麽……而這十年的虧欠終究是被那人還了個幹幹淨淨……

“太平顛覆……”男子垂眸,看了看掌心血色紅石所留下的印記,喃喃低語,“到底是誰顛覆了誰的太平,這十年,豈能這麽容易就煙消雲散了……”

祁洛緩緩起身,羅空看著那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倒下的身體一陣心驚膽顫,但祁洛沒有再看他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祁洛歪了歪頭環視這個陌生的屋子,爾後便走向那屋中的角落,一麵碩大清晰的鏡子立在那裏,站在鏡子前的藍衣男子神色一片肅然,嘴角卻是彎起,含著幾分冷意肅殺,輕聲問道:“蒼梧,這就是你給我的滿意答案?”這女人利用了他,還妄圖要通過夢境控製他的想法和行為,果真當他是個好脾氣的閑散王爺麽。

隨後,一句句低沉晦澀的暗語在屋中響起。

“啪——”

東月國的國師府邸,一襲黑裙的女子站在桌前,神色震怒得看著那桌上盒中的事物,刹那間化作了一堆碎片。

而女子所在的屋子,一地的狼藉,原本按著一定陣法擺放的燭火此刻全都熄滅,東倒西歪,屋中似是被火舌舔過一般散發著刺鼻的煙味,更沒有一處完好所在。

“祁洛,你竟然敢背約!”

女子看著桌上那個大紅色描金漆盒,裏麵放著的一枚黑色明珠,瑩潤光滑,閃爍著柔和的光芒。此刻,那本應該大放異彩的事物,竟然是化作了細細的碎片,眨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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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雲巫山,白衣女子站在一片樹林前,沉默了好久。齊耳的白色短發在日光的照耀下,有些詭異,有些刺眼,一路行來,不知惹了多少人指指點點,隻是女子毫不在意。

“怎麽不走了,你不是還要救你師父嗎?”

玄衣男子看著她突然止步不前,眼睛轉了轉,猜到

了幾分,但還是裝作疑惑的樣子,問道。

蒼瀾轉頭,瞥了眼那一路上聒噪個不停的男子,沒有回答。

玄冥終究還是憋不住,咳咳了兩聲,手指卻是背在身後輕輕一揮,片刻,右手在衣襟裏掏了掏,竟是掏出一枚圓鏡來。

“喂,看看,怎麽樣?”

玄冥將那枚圓鏡放在白衣女子的眼前晃了晃,清晰的鏡麵在女子眼前一晃,便停住了,裏麵清楚的映著一張熟悉的臉,隻不過,讓她微感訝異的是,她以為的滿頭白發此刻卻是換做了一頭烏絲,被一根白玉簪子綰起,很是清雅。

蒼瀾心中雖是感到訝異,但更多的還是釋然,她一直覺得這個莫名出現在深淵底的男子不是尋常人,或許跟那條黑龍有著莫大的關聯,她不清楚,但隱隱約約能猜到些,不過這跟她沒多大的關係。隻是男子仿佛很是熱情,除了將那數顆凝靈珠全部給了她,還送她出了深淵,最後,她不趕人,那男子也不走,就這麽一直隨著她來到了巫山。

“謝謝”

男子敏銳細心的舉動並沒有讓白衣女子露出一絲微笑,但聽到女子說了自他們出了深淵後的第一句話時,男子還是很高興很有成就感。

“那趕緊進去救人吧!”

玄冥很是熱心的建議道,對於讓這個資質不俗性情很冷的人間女子付出一切要救的人,他可是很感興趣,在他的印象裏,擁有那般力量的人,就算放在他們龍穀,也算是個不一般的高手了。

“我姓葉名蒼瀾,你呢,叫什麽名字?”

讓他意外的是,蒼瀾忽然間轉了身,神色很是認真嚴肅的看著他,問了這麽一句。

“啊!”玄冥當然很意外,不過還是很高興的說道:“哎,你叫我玄冥就好了。”這是不是說明她對他的戒備少了些啊。

“哦”女子低頭,像是思索著什麽,一會後又是抬頭問了一句:“那你娶妻了嗎?”

“啥?”玄冥目瞪口呆得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知道她怎麽問這個奇怪之極的問題,一時間怔愣住了。

“玄冥,你娶妻了嗎?”蒼瀾看他的樣子,耐心的重複了一句。

“還沒……”玄冥老臉一紅,這個尷尬的問題讓他想起了很多事,但也沒必要說謊,便老實回答。

“那我能不能暫且做你的未婚妻,就這幾天。”蒼瀾神色平靜得說出了自己的決定,隻是看到男子似乎愈加呆滯的神情了,加了句:“隻是這幾天而已,什麽原因我過後再跟你說。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去找別人也行。”

“不用不用……我就成了……”

玄冥立刻回過神來,看著女子平靜的神色,但方才說出那句話時,那雙很漂亮的眼睛閃過一抹憂鬱和痛色,他看到了。

不過對於扮作凡人女子的未婚夫君,玄冥一時很感興趣,連掩飾都顧不上了,直直道:“哎,那你喜歡什麽模樣的男子啊,幻形何其簡單,你喜歡什麽模樣,我便能變成什麽模樣,如何……哎哎,別走啊,你還沒說呢……”

蒼瀾邁步,向著那片樹林走去,聲音很輕:“現在就好,現在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