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些痛,無關情愛,也會刻骨,生生折磨,不死不休,讓你銘心難忘。】

看著男子停下腳步,白了一張臉失魂落魄的模樣,隱空心中歎了口氣,決定不再逗他玩了,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並沒有什麽惡意,這麽挑明來說,隻是想告訴你,我可以幫你解開小舞的封印。”

慕容花溪神色一震,雙手猛地擒住女子的兩臂,急急問道:“什麽!你能解開她的封印?真的?隱空,你沒有騙我吧?”

看著男子急切的模樣,隱空理解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證道:“恩,我沒有騙你,我能解開她的封印。隻是……”

慕容花溪忙點頭:“隻是什麽?你有什麽條件盡管說,我必定竭盡全力去做。”

隱空垂眸,輕笑著問道:“什麽條件都可以?”

慕容花溪毫不懷疑回道:“什麽條件都可以。”

隱空抬頭,定定看著他的雙眼,道:“那好,我要你拋棄你如今的富貴生活,離開這個繁華塵世,隨我隱居世外,靜心清修,你可答應?”

慕容花溪神情怔愣:“你……你說什麽?”

女子看見了他眼中的猶豫,心中劃過一抹失望,難不成自己這次好不容易動心,還巴巴地追了過來,竟是看走眼了?這事傳回去,還不被那夥給笑死……隱空一向最好麵子,自尊心也要強,這般想著想著,一時間,臉色也漸漸冷了下來,身子動了動,便要離開。

慕容花溪不是瞎子,自是看到了女子神色的轉變,一時間也慌了,知她定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怕她後悔,急忙解釋道:“隱居世外,靜心清修,難道你要我去出家?我……我隻是有點太驚訝了,並不是……並不是不答應你啊。”

隱空一聽,神色陡然間更難看,細長的眸子簡直能冒出火了,冷聲道:“出家?誰讓你出家當和尚了!我的意思是,你願不願意拋下你的人間富貴,逍遙溫柔鄉,同我在一起隱居生活。換成你們這裏人的理解,我大概是在向你表達愛慕求親了!這還不懂嗎?”說罷,隱空憤然甩袖,不再理會慕容花溪,直直往前走去。原來她這次不僅僅是走眼看錯了人,還賠了一把頂好的白玉骨扇,這家夥看著好看,想不到腦子竟是不怎麽好使,真奇怪這人曾經是怎麽當上東月國儲君的。

慕容花溪手中的彩藍花燈終於掉在地上,結結巴巴問道:“求親?你……跟我……求親?”

隻是女子不再理會他的震驚了,瀟灑利落的轉身,邁著大步走了老遠,毫不留戀。一雙手還緊緊得握拳,放在身側,而慕容花溪並沒有看到。

不知心中那突然湧起的喜悅是為何,慕容花溪也不再去深究,隻是憑著意願,立馬緊跟上女子的腳步,看著女子的背影,大聲道:“隱空,你別走啊,我答應啊我答應啊,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隻要你能幫小舞解了封印……哎呀,痛……”

突然腦袋上一下疼痛,被砸得厲害,慕容花溪捂著頭齜牙,看了看地上正躺著一把白玉骨扇,立時蹲身撿了起來,討好得遞給拿扇子砸他的那人。

隱空掃了眼周圍的人,皆是一臉驚詫外帶幾分看好戲的神情,心中一賭,氣道:“叫什麽叫!不嫌丟人啊!”

見女子

停下步子,慕容花溪心中一定,討好地湊了上去,“隱空,忘了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在西蜀嗎?”

隱空側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帶著幾分隱晦不明,見男子愣住不解的神色,搖搖頭,繼續往前走,輕聲道:“我在外麵已經待得夠久了,也有點煩了,想回家了。”抬頭,看著身側走過的人群臉上閃耀著的自在歡喜,如此熱鬧繁華的場景,落在女子的眼中絲毫不留痕跡。

“揮擲千金,享遍美色,世間繁華也不過如此,沒什麽樂趣可言了。”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帶著幾分嘲意,似是在懷念什麽,道:“這麽多年了,我還是懷念那裏的生活,以山林為家,以走獸為伴,自在寧靜,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

隱空看著女子的神色,少見的肅然,也不知該說什麽:“那……”隻是話還未說,一道淩厲的疾風擦著耳朵閃過,殺氣已將他的一縷頭發削斷。

站在慕容花溪身前的隱空神色一凝,右手疾速在他的背後一伸,五指翻轉間,一枚閃著寒光的短箭已被截在指間。

慕容花溪看著那偷襲而至的短箭,心下大駭,他竟然無知無覺,若非暗中那人有殺心,想必他早就成了亡魂了,隻是誰要殺他!轉身看著四周,卻同先前並不無二致,人們並沒有發現此處的異狀。

隻是隱空仔細瞧了瞧手中的短箭,方才一直緊繃的心這才鬆了下來,將它遞給驚魂未定的慕容花溪,笑道:“給,收著吧。以那人的功夫,隻是削了你的發,想來是要留你一命了。若是他要殺你,就算再有十個我,也護不了你。”

慕容花溪驚疑:“你是說殺我的人?”連十個隱空都阻擋不了的人物?“可我不曾同誰結過怨啊,竟然惹來殺身之禍……”

隱空嘴角含了幾分嘲弄,哼聲道:“誰知道啊,你們人總是恩恩怨怨糾纏不清,天知道成天殺了這個殺了那個的報什麽仇,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啊……哎,也不曉得,我選了你是對還是錯啊……”

聽到女子的嘲諷,似是隔著好遠才傳來,慕容花溪猛地回過神,隻是眼前已不見那個藍色身影,而女子的最後一句話猶是響在耳畔:“記住了你答應我的事,如今已是八月中旬,九月伊始,六國盛會,風雲難測,是去是留,你好自為之。”

慕容花溪臉上的神情倏然散去,一派平靜,深沉,隱忍。

在他不遠的地方,兩個人正隨著人海背向而行。

葉婉瑩看著身側的人,沉默平靜,低聲問道:“怎麽沒殺了他,是因為隱空?”

千月搖搖頭,回道:“不是”

“哦”

葉婉瑩看著這個眉目淡然清雅的男子,根本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這個離開自己多年的親弟弟,多年離別,相聚時少,當初的少年似是一下子變得這般成熟,有擔當,是個可以被依靠被信任的大人了。隻是,欣慰之餘,心中還是免不了一陣悵然。遺失了那麽多年,不僅僅是時光,還有別的更重要更珍貴的東西。

這時,千月突然伸手,牽住了葉婉瑩,轉頭見她因為自己的舉動怔愣住,笑了笑,輕聲喚道:“姐”

葉婉瑩心中一動,眼卻不覺有些濕潤,回握住那雙寬大溫暖的手,應道:“哎”

月抬頭,看著那滿目繽紛的燈盞,夜色中人群裏,璀璨而又溫暖,他們姐弟二人相偕走在這陌生的人群中,也不再孤單無依,道:“這裏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在這裏,有過最快樂的時光,也有最痛苦的回憶,曾鮮衣怒馬,後背負血海深仇,十三歲背井離鄉,如今歸來,看看,這裏的人們臉上的歡笑,看看,這裏熟悉的街道……才知道,這裏對我們究竟意味著什麽。”

“我們葉家的根早就深紮在這片土地上,生時念著,死了也想著,痛恨,眷戀,這一生都和這裏絲絲縷縷糾纏不清。”

“姐,我隻是……籌劃了那麽多年,方才對那慕容儀出手的瞬間,我卻猶豫了,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我怎麽能對得起冤死的爹娘……”

聽著男子掙紮痛苦的低語,葉婉瑩停下腳步,輕輕抬手,為他理了理鬢發,歎道:“千月,這些姐都明白,都知道,你無需太自責了。”

爾後,葉婉瑩看著前方,目光沉著,那是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江,夜色下一派平靜祥和,畫舫淩波,絲竹聲聲,江麵上漂浮著許多花燈,如一條火龍蜿蜒在江上,那是人們最深切最美好的祈願。

什麽是冷眼旁觀事不關己,當年那一場冤獄,可曾有人站出來為葉家說一句公道話?懸壺濟世,慷慨接濟,葉家叔叔和嬸嬸救過多少人的性命……什麽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葉叔叔同僚好友的嫉妒陷害,除卻被救出的三子,滿門慘死獄中,有人為之請命翻案麽……道那些宮中之人傳言葉太醫勾結宮中妃子,毒害聖上寵姬龍子,一門中人的性命,也不過成了閑言碎語和飯後談資,無非盡是些看戲的客。那些如今在廟堂中,深宮中,享受盡人間浮華的人們,可有半分悔過,當初草菅人命,哪怕是無辜之人的人命,都能拿來做籌碼!

滿心翻騰的情緒卻是悄然隱藏,葉婉瑩的一番言語平靜如水:“叔叔和嬸嬸是不會怪你的,我想,他們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的,成家立業,安穩生活,那就已足夠。而那,也是姐姐對你最大的期盼。”

葉婉瑩看著一言不發的千月,寬慰道:“慕容儀和慕容月也是無辜之人,同我們相比,如今的境地又能好到哪裏去,更何況那隱空不遠千裏趕來……連你都無法看清那女子的真正實力,來曆更是神秘,那慕容儀是她看上的人,若那時你真的出手傷了慕容儀,難說她會不會和你動手,再者若驚動了那暗處的護衛,想來也會引起人群的恐慌,難免傷及無辜。”

“恩怨了結,不急於一時。千月,若你還在猶豫不決,姐姐想你還是先去找靈姬姑娘,她今日離開的匆忙,想來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這個時刻你應該陪著她。等到明晚,我會在洛城跳最後一場舞,過了明晚,東月再無葉家婉瑩。”

此刻,被說服的千月並不知道女子未出口的那一句,“做你該做的,念你該念的,如果你做不來,我替你去,姐姐隻是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

東月史記載:太平三二元年,八月十五日,東月歡舞節,君臣同歡,盛況非常。

八月十六日晚,茗宜閣的絕色舞姬葉家婉瑩,在月宮獻舞之際,藏匕行刺,擊殺殿中數名大臣和嬪妃,大亂,然,此女血書申冤,遂伏劍而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