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不曾認識我,想必也沒有如今這樣的結果,可是你卻對我說,無悔。】

竹屋外,玄冥看著沉默不語的女子,忍不住說道:“多年前,我曾同她有一麵之緣。那個時候,她那個潑辣勁,我就已經領教過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那樣,嗬嗬。”

果不然,蒼瀾轉頭,疑惑問道:“你認識她?”

玄冥點點頭,笑道:“自然認識的,那時她的年紀似乎比你現在還要小吧,俏臉上猶帶稚嫩,總穿一身碧綠的裙子,若隻是看相貌,同你那師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言不語安靜的時候,那副溫潤有禮的樣子太容易迷惑人心。但一旦惹怒了那女子,光憑她那衝動冒失的性子,定是先將你打個鼻青臉腫手腳不能動彈,她氣消了,然後,你才能和她好好說說事情的原委。”

聽到這裏,玄冥卻是看見女子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容,空茫的目光落在前方,似是在看著什麽,那眼神帶著幾分懷念,嘴角含著幾分笑意的女子,輕聲道:“我知道,當初那個小家夥,就為了幾根尾巴上漂亮的毛,就追著我滿巫山的打,擾亂我的修行不說,就連每次我被打的煩了一生氣,他就開始裝可憐。你想啊,他那麽小小的身子,跟隻貓兒也差不多大,蓬蓬軟軟的毛發縮成一團,靈動好看的藍色眸子含著幾分水色,抱著尾巴可憐巴巴看著你,你能再跟他生氣麽?”

玄冥一頭霧水,“小家夥?他?”

蒼瀾笑道:“是白靈兒的孩子,也是我曾經的玩伴,白滄。”

說到那個名為白滄的孩子,玄冥看了看女子平靜許多的神色,心下也是鬆了一口氣。

似是聽見了男子鬆了一口氣,蒼瀾卻是又道:“我剛才隻是在想,剛才還未進巫山,我同你約定時,你就發現了她,可是為什麽不說一聲?”頓了頓,語氣中似是含了幾分調侃:“或許,你是在怕她?”

玄冥神色一僵,對上女子清澈平靜的眼眸,想出口的辯解最終還是咽了回去,最後還是不甘心不情願得點點頭,“恩,剛才在那裏,我確實感覺到了她的氣息。”

話罷,玄冥頭一回擼起袖子,黑袖下露出了一條精瘦卻又詭異的胳膊,古銅色的皮膚上密密麻麻排著黑色光潔的鱗片,那奇異的鱗片看起來堅硬如鐵,詭異似妖。

這回玄冥看著女子並未顯出半分驚訝的臉,笑了笑,知道她應該是猜到了幾分,便道:“看到這個,想必你也明白了,我並不是和你們一樣的凡人。那日你在無底深淵看到的那條黑龍,就是我。”

這下蒼瀾的語氣愈發肯定起來了,無聲笑了,“這麽說,你那日要我拔掉那塊紅鱗,其實還是利用了我?”

“當年那碧裙女子也曾如你一樣獨闖無底深淵,而那時的我,因為幾百年間都在同鎮壓在淵底的黃泉邪靈打來打去的,雖說修為大增,但也沾染了不少那邪靈的魔氣,那紅鱗便是邪靈死前精氣而化,就為將我永世困在淵底,說來也好笑,論

法力,我能將那邪靈粉身碎骨,論詭計,我卻是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以生命為代價的詛咒化作一個囚籠想要將我困到永遠,想死都不行啊。”

蒼瀾沉默了半晌,才輕聲問道:“你……應該有同族吧?他們怎麽不來……”

玄冥大笑了聲,卻是說道:“這點說了你也是不懂,更或許,會覺得荒謬。我還是跟你說說那穿碧裙的女子吧,當年她闖進深淵,潑辣狠絕,那邪靈死而後戾氣化作的護壁,幾下就被她那手紅鞭毀了,我見她實力不俗,心想著那紅鱗或許能被她拔掉吧,隻是我料錯了她的火爆脾氣,想來她的實力應該沒你那麽強,隻不過一天,就讓那女子對著我破口大罵,黑泥鰍黑泥鰍的罵,紅鞭將我的黑鱗都抽掉不少,為了出了深淵,我忍著痛,隻可惜啊,我估錯了那女子的執拗程度,她差點將我一雙龍角給扳折嘍,哈哈,真是可怕的女子。隻是那紅鱗能影響我心智,狂亂之下龍尾揮斬,幾近將那女子摔死……不得已,最後我將重傷昏迷的她送回崖頂,而後用龍息封印了深淵,直到你來……”

一段話後,玄冥收了笑意,神情平淡道:“我當時震怒這下,沒有殺死她,這跟龍穀裏一貫的規矩有關。”

“什麽規矩?”

“呃,族長說不能打女人。就算不是同族,也不能打,否則便是犯了戒條要驅逐去龍穀。因為龍族女子極少,和你們人間不同,那裏一個龍族女子可以娶三夫四侍,就是為了龍族的子嗣繁衍不至於凋零。”

蒼瀾的神色一時帶了幾分若有所思,語氣中也帶了幾分好奇:“那你為什麽幫我?”

活了幾百年的龍神之子,竟然像個孩子一樣,笑得憨厚純淨,老實道:“因為在無底深淵待太久了,很想有個朋友啊,再說我剛出來,對如今的人間根本都不了解,隻好跟著你了……”

就像初生幼崽,第一眼睜開眼看到的,便要緊緊跟隨。

玄冥掩卻了眼底的一絲深沉和悲色,就算再怎麽輕鬆談起過去,還是會難過啊……他也算是一個大老爺們了,如今還真想哭……龍穀,到他死估計也回不去了吧……曼妮已經死了,就算他回去,一切都沒意義了。或許,見到那些熟悉的同族,更勾起他的傷心事也說不定啊。

血紅的長鞭恍若一條靈蟒,肆虐橫行在整個林中,那股狠勁連地麵都帶了幾分顫動。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狼藉不堪。

蘭笙看著還在那裏發脾氣的白靈兒,連連歎著氣,卻是不敢上前勸阻。

“這是什麽事!葉狐狸就是不知好歹!我是為他著想,他竟然敢訓斥我!我哪裏做錯了嗎!啊!你告訴我啊!”

隻是老天爺沒有聽到蘭笙內心的祈禱,那白靈兒的怒火還是燒到他這裏了,碧裙女子怒氣騰騰得一鞭子甩到他的麵前,泥土飛濺,淩厲的空氣刮到臉上,都有些痛,蘭笙看著扯著自己衣襟使勁搖晃使勁質問他的女子,近乎窒息。

“咳咳咳咳……”

看著臉憋著紅彤彤的夫君,白靈兒的理智找回來幾分,於是手給鬆開了,但另一隻握著鞭子的手,還是狠狠揮動了一下,轟隆,又是一棵百年老樹不幸遇難,驚起飛鳥無數。

找回呼吸的蘭笙竟有種死裏逃生的錯覺,他家娘子這次發的火也太大了些,漲紅了一張臉的蘭笙容顏愈發妖冶,與這張不大配襯的便是他老實文靜的性子,“咳咳……你沒有錯,隻是方式錯了。”

聽到蘭笙的話,白靈兒瞪他:“什麽方式錯了!”

蘭笙訕訕,小心道:“你想啊,就連你都知道葉思凡對他那徒兒感情非同一般,那蒼瀾獨闖無底深淵,更是超出了一個徒兒對師父的情誼。無底深淵是什麽地方,當年的你也曾去過那裏,比我更清楚吧。最後,你一身重傷險些喪命,卻是連那凝靈珠的影子都不曾見到啊。”

一聽,白靈兒鬆了一身的怒氣,神色若有所思,道:“哎,照你這麽一說,也有道理。”想了一會,卻是又皺著眉頭,道:“那她幹嘛要和那條黑泥鰍約定,說什麽要嫁給他啊,真當那約定之事隻有他們倆知曉麽?這巫山就是我們鏡靈族的地盤……”

蘭笙臉上帶了幾分無奈,應道:“是是是,這巫山就屬鏡靈最大成了吧……那你也不想想,那蒼瀾有此決定,肯定是有什麽難言之事要瞞著我們,不想讓我們知道罷了。你這樣子冒冒失失聽了一半,了解了一半,就上去打了人家一巴掌,你的手不嫌疼,那葉思凡的心可疼著呢!看看,就因為你這,他勸也不是,不勸更不對……他也隻是說了你兩句,怎麽能說是訓斥你呢,你又倔著脾氣不道歉,他能不氣急攻心暈過去麽!”

白靈兒手腕翻轉,紅鞭又是一甩,看著竭力遊說她的夫君,哼了一聲:“他要真敢訓斥我,看我不……“隻是語氣一頓,白靈兒歎了口氣:“唉,我也隻是一時生氣而已,笙,你也知道,我那一巴掌,不僅僅是因為葉狐狸。”

蘭笙一怔,想到了什麽,卻是什麽也說不出口了。

白靈兒冷靜了許多,隻是話語中還帶了幾分不甘心:“白滄被那個奇奇怪怪的人帶回來這都有多久了,我去看了多少回,可是每次族中的長輩都說,還沒醒,還沒醒!蘭笙,這都多少天了,白滄是為何受傷,你們都當我不知道麽?那小子瞞著我和那蒼瀾定了契約,傻呆呆跑去為人家擋傷擋痛的……我白靈兒的兒子什麽時候怎麽傻了,還不就是從遇到那蒼瀾……”

隻是,聽到這裏,蘭笙的臉色卻是變得嚴肅起來,道:“靈兒,你怎麽能這樣說!白滄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蒼瀾是他的第一個凡人朋友,又相處了數年時光,感情自是深厚。白滄要做什麽,他自是下了決定這麽做,你怎能把一切過錯都推到那蒼瀾身上……”

白靈兒這回的聲音軟了許多,帶著幾分低沉:“說到底我會生她的氣,因為我也隻是一個娘親,我心疼自己的兒子麽……這都多少天了,還不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