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博屹將手輕輕覆在林以鹿雙眼上。

“啪——”的一聲, 床頭燈被打開。

林以鹿一手抓下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胸口沉悶,艱澀地問道:“能不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

“如果我說我自始至終想要的都隻是你呢。”

靳博屹眼皮半垂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含著某種壓抑的情感, 格外深沉地看著她, 目光像蒙了塵的琉璃珠子, 暗淡無光:“你會信嗎?”

“……”

林以鹿心裏有股說不出的複雜滋味,沒辦法跟他目光對視, 垂下眼不說話,額頭抵在他滾燙夾雜心跳的胸膛上。

我就知道你不會信。

靳博屹的喉結滾了滾,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翻身, 沉默地望著天花板,緩緩抬手搓了把臉,關燈:“睡了。”

靳博屹鬆了力道,林以鹿在他懷裏一言不發,試著探手穿過他緊窄的腰線,以更緊密的方式抱住他, 緊密貼合,不留一絲空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暗靜謐的房間裏, 響起她輕輕的聲音:“對不起。”

靳博屹閉著眼睛,聞言, 睫毛顫了顫, 苦澀從心尖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他沒有回她的話。

第二天林以鹿醒來時, 床畔已空, 餘溫已經完全散盡了, 不知道靳博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林以鹿想給他發信息,但又不知道發什麽好,整個上午都陷在糾結和懊悔的情緒當中。

上完實操課,一群人提著工具箱回教室。走在最前麵的那個人發現教室門鎖是開著的:“剛剛誰最後一個走的?怎麽不鎖門?東西被人偷了怎麽辦?”

男生視線一抬,站在門口直怔住。

肖介側身走進去,看見裏麵的人,愣了下,隨即揚起溫潤地一抹笑:“你怎麽來了?”

溫凝坐在靳博屹的位置上,露出個靦腆的笑容:“過來看看。”

羅傑和衛進嘻嘻哈哈打鬧著進門,羅傑看到溫凝驚訝地“臥槽”了聲。

溫凝轉專業後就再也沒回來過,羅傑心想,你回來就回來,能不能別坐我屹哥的位置啊,你原先的位置又不是不在了。

衛進嘖了幾聲,說:“這裏馬上會成為戰火區。”

肖介也覺得溫凝現在坐這個位置不太好,委婉地說:“我們去多功能室坐坐吧,我買了盒新咖啡,味道還不錯。”

“謝謝,不用了。”溫凝微垂下眼,“我在等林以鹿,我有話問她。”

她都怎麽說了,肖介也沒辦法,跟她閑聊了一會兒,直到林以鹿回來。

林以鹿看到溫凝沒多大反應,麵無表情地放好工具箱,拿出下節課要用的書本,完全當溫凝不存在。

肖介覺得有些尷尬,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麽緩和氣氛,溫凝已經主動開口了,很直白地問道:“昨天晚上,靳博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話音剛落,班上的人齊刷刷看過來,八卦的視線在溫凝和林以鹿之間來回掃視,表情何其詫異。

最讓他們詫異的是林以鹿居然沒否認,清冷如她:“不止晚上。”

“你還要不要臉!”溫凝聲音氣得發抖,整張臉都紅透了:“他已經是我未婚夫了,你為什麽還要跟他在一起!”

林以鹿翻了一頁書,沒看溫凝,嗓音淡涼又孤傲:“我們兩個的私事關你什麽事?”

溫凝猛地一拍桌子:“怎麽不關我事!你私底下約我未婚夫經過我同意了嗎!”

林以鹿將書合上,瀲灩又冷清的眼裏全是戾氣,有很強的攻擊性,她看她,反問:“那你跟我男朋友訂婚,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溫小姐,別忘了,你才是那個插足我們之間的人。”

“……”

溫凝理虧,說不出話。

其實訂婚的前一晚,靳博屹來過她,先是勸了她兩句,讓她考慮清楚,不一定隻有聯姻這個方法才能分到他爺爺的遺產,當他爸媽幹女兒或者其他什麽都行,來回的意思都是在勸她放棄他。

溫凝很固執,一心想要得到他,說什麽都不願,非要跟他訂婚。

靳博屹當時聽她這麽說,沒再跟她廢話,掐滅煙,走前說了句:“我不會背叛她。”

結果就是,他沒出現在訂婚宴,戒指不是他買的,就連訂婚書上的簽名也不是他親簽的。

嚴格來講,他們根本不算是未婚夫妻。

這些,林以鹿都不知道。

“你們還打算糾纏多久?”溫凝眼裏閃著瑩瑩淚花,模樣卑微可憐的像是溺水的魚。

林以鹿眼裏沒有一點動容,漠然地起身離開。

氣氛凝滯的教室裏,譚倩追了出去。

衛進怕這件事會鬧大,趕忙離開教室給靳博屹打電話:“屹哥!出大事了!”

彼時,靳博屹正在公司開會,衛進一連幾個電話炸過來,他沒辦法,隻能先暫停會議,到走廊外接聽:“什麽事?”

“鹿子姐和溫凝又鬧起來了!”衛進簡述了一遍經過。

靳博屹眼波沉沉的,掛斷電話後,靳博屹沒折回會議室,打電話給學校論壇管理員,讓他們暫時將論壇關閉。

靳博屹去辦公室,拉開第二個抽屜,將裏麵的文件全部拿出來,撈過桌上的車鑰匙。

下樓時,在電梯裏碰到周禾。

周禾看他拿著好幾份文件,微微挑眉:“時機到了?”

“沒到。”靳博屹按下電梯關合鍵:“但我不想等了。”

周禾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媽媽支持你。”

下到負一樓車庫,靳博屹拉開車門,把文件丟在副駕駛上,打電話給溫凝:“在哪?”

溫凝坐上私家車,剛離開科技樓:“回家的路上。”

“我去找你。”說完,靳博屹把電話掛了。

溫凝能猜到靳博屹來找她是什麽事,不是因為退婚書的事,就是因為她剛剛去找林以鹿的事,總之,他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

一個半小時後,靳博屹到溫家,溫父溫母和溫凝都在。

靳博屹之前找人送過來的幾份退婚書正擺在茶幾上,溫母麵色不悅:“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們已經訂婚了,現在退婚算什麽,我們家囡囡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靳博屹沒再跟他們虛與委蛇,幾分文件往茶幾上一扔,散漫地坐在沙發上,冷笑開口:“你家女兒要名聲,難道我女朋友就不要名聲嗎?”

溫母把茶杯撂在桌上,怒目圓睜:“你們靳家都是不守信用的人,用完就拋,不怕遭報應嗎!”

溫凝暗暗咬著唇,淚眼巴巴的看著靳博屹。

靳博屹不想跟他們多說廢話,下巴朝茶幾點了點:“看看。”

三人各拿起一份來看,溫凝看不懂這些商業文件,隨便翻看兩頁就合上了。

溫夫和溫母看完臉色大變,尤其是溫母,情緒特別激動,文件往靳博屹身上扔,靳博屹別了下頭,文件沒砸到他。

“你想搞我們?!”

“不行?”靳博屹囂張得理所應當,一點情麵都不留:“看在過去多年情分上,晚輩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答應退婚,二,公司和這棟別墅都跟我姓,選一個。”

溫母大吼:“你想得美,兩個都沒可能!”

溫凝算是聽出來了,靳博屹現在是拿她父母畢生的心血來逼她退婚:“靳博屹,你太過分了!”

靳博屹輕笑,視線在溫凝臉上落了一秒,漫不經心:“這不重要。”

“你個白眼狼!”溫母氣得直捂胸口。

溫父將文件看完了,靳博屹掌了他們的把柄,沒向機關舉報他們已經算是給他們留顏麵了。

溫父看向女兒,目光無助又無奈:“簽字吧。”

傭人拿來筆,溫母一把搶過,往地上摔:“簽什麽簽,不能簽!”

溫母表情扭曲地瞪向靳博屹:“你要是敢搞我的公司,我就把你家老爺子幹過的事全捅給記者,誰也別想好過!”

“隨便。”靳博屹態度冷淡,根本沒把他們的威脅放在眼裏。

溫母看她像個潑婦一樣一直在鬧囔,溫父扶額長歎,“凝凝,公司不能倒。”

溫凝眼睛紅的像兔子,不停地擦拭眼淚,闔上雙眸不停地深呼吸壓下抽泣,拿起筆,簽字。

“靳博屹,我恨你。”

靳博屹不理她,拿起退婚書離開了溫家。他辦事向來都麻利穩妥,當天下午就找律師公證好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的是毛概,林以鹿坐在教室後排角落裏,心不在焉地看著書,轉著筆。

靳博屹從後門偷偷溜進來,坐在她後一排的座椅裏,捏著協議書的手往前一伸。

林以鹿嚇了嚇,轉回頭看,靳博屹唇角揚起淺笑的弧度,指尖捏了下她的耳垂,輕聲:“想我了嗎?”

“沒想。”

林以鹿唇角也跟著彎了下,沉悶的心情被鮮明的悸動覆蓋住,她伸手接過文件,透明防水袋裏的文件,退婚人那一欄寫有靳博屹和溫凝的名字,名字上有拇指印,有家印,也有公章。

林以鹿挑了下眉,她有些意外,溫凝居然會同意退婚?

她抬頭看他:“你是不是用了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

靳博屹屈指,輕輕敲了下她腦袋,笑得痞裏痞氣:“你老公我像那樣的人嗎?”

一身邪氣,又一身正氣,眉眼灑脫不羈,幹淨耀眼。

“很像,非常像。”林以鹿說。

靳博屹看了眼前麵講台上正在看電腦的毛概老師,“收拾東西,逃課。”

“去哪?”

“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