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蚊子原名穀少文,不過一班兄弟都喜歡叫他蚊子。他是個熱血青年,可能是小時候武俠故事看多了的緣故,總覺得為了兄弟拋頭顱灑熱血是一件很偉大的事,這個也間接導致了他高中沒畢業就出來闖社會了。蚊子是被奶奶養大的,奶奶生病住院時,他為了巨額醫藥費去偷豪車配件,偷到葉思源的車子時被逮了個正著,他揣著拆下來的後視鏡跑了兩條街,葉思源也追了他兩條街,最後把他堵在巷子裏:“看上我的後視鏡了?”

“那您能送給我嗎?”

“行啊。”

“真的?”

“我酒吧裏缺個巡場的,我看你身手不錯,你幹滿五年我把那車送給你。”

“不開工資嗎?我等錢用。”

“有什麽用?”

“我奶奶住院了。”

“我可以先借你。”

醫生在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疼得嗷嗷直叫:“我細皮嫩肉的您就不能輕點嗎?萬一留疤了怎麽辦?”

年過半百的醫生推了推眼鏡,瞥了他一眼說:“跟你一起送進來的女的一聲都沒吭,她傷的可是比你還重。”

蚊子眼睛一亮,連忙追問道:“她醒了?”

“醒過來一次,估計是受驚了,現在又昏睡過去了。”

護士給季長寧輸營養液的時候她睜開眼盯著輸液瓶看著,目光卻是有些呆滯,估計是確定自己還活著時她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葉鴻濤一直在醫院守著,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麵老淚縱橫,蚊子把傷口處理好了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他猶豫了幾秒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您老也別難過了,嫂子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葉鴻濤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他整個都變得蒼老憔悴了:“小兄弟啊,謝謝你了,你是我們葉家的大恩人,我們葉家上下都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蚊子幹笑一聲,那感覺不是一般的別扭:“您說的我都過意不去了,葉哥不在,這是當兄弟的該做的。”

葉鴻濤拉著他在自己旁邊坐了下來,哽咽道:“我寧願躺在裏麵是我的兒子也不要是她。”

蚊子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道:“您別多想了,葉哥事情處理完了最快明晚就能回來了。”

提起葉思源,葉鴻濤就來氣:“他還回來幹什麽,索性就給我死外麵好了!”

這時,一個年輕的護士拿了化驗單子過來:“你們哪位是病人家屬?”

葉鴻濤在蚊子的攙扶下連忙站了起來:“我是我是。”

“老先生請跟我來一下。”

葉鴻濤不放心地往病房門口看了一眼,蚊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笑笑道:“您去吧,我跟兄弟們都在這裏守著,不會出什麽亂子了。”

葉鴻濤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上喜憂摻半,他在病房門口站了會兒才推門進去,季長寧還沒有醒來,他站在床邊看著她,輕輕歎了口氣,隨後抬手摸了摸她裹著紗布的額頭:“孩子,委屈你了。”

季長寧在護士給她換藥的時候醒了,她的鼻子上還插著氧氣管,紅腫的臉上因為抹了藥已經消了不少。

護士見她醒了,抬頭和她笑了笑:“你這一覺睡得真長。”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現在幾點了?”

“八點,不過是下午的,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護士等到她腿上的藥膏幹透了才幫她把褲管放了下來,把被子輕輕蓋好,“輕微骨折,盡量別動。”

季長寧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問道:“誰送我來醫院的?”

“好多個呢,汽車在我們醫院都排成一排了。”

她困難地轉過頭盯著雪白的屋頂看著,沒再說話。

護士一邊掀著她上半身的被子一邊詢問道:“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她閉上眼睛,隻說了簡短的一個字:“疼。”

“你身上的傷挺多的,那個小夥子倒是沒你這麽嚴重。”護士自顧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她突然睜開的雙眼,“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怕留疤的話可以做植皮手術。”

季長寧扯了扯嘴巴,很久才發出了聲音:“你說的小夥子呢?”

“一直在外麵守著呢。”

她垂眸看著自己手臂上那一大塊被灼傷的地方,緩緩閉上眼睛:“你覺得恐怖嗎?”

“見多了,不恐怖,你這個跟前天送進來的相比不知道要好多了呢。”

她聽得出來護士是在開解她,等到她幫她把傷口都上了藥後她出聲問道:“我家裏人來了嗎?”

“你公公就在隔壁房間休息,要我幫你去叫他嗎?”

“不用了。”

“你除了疼還有哪兒不舒服嗎?一會兒我給你量個血壓,剛才測了溫度有點兒高,醫生吩咐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給自己壓力。”

護士出去時她請幫忙把她所說的小夥子喊了進來,她看著那個局促地站在她床邊的人,試著在臉上擠出一抹笑:“謝謝你。”

蚊子傻笑著用沒受傷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嫂子,你好好養病,一切有我。”

滾燙的**從她眼角流了出來,這個時候,站在她床邊跟她說這些話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個她從沒見過的人。

“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蚊子手足無措地看著她,“還是你傷口疼了?我給你喊大夫去。”他大大咧咧地壓根兒忘了床頭的按鈴,說完這句話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蚊子咋咋呼呼的動靜很大,直接把隔壁病房間的葉鴻濤吵醒了。

葉鴻濤睡得並不安穩,幾乎是聽到聲音就起來了,站在門口看到遠遠而來的醫生時,他一顆心恨不得提到了嗓子眼兒。

“老爺子怎麽起來了?”

“是不是長寧出什麽事兒了?”

蚊子見他雙肩顫抖著,趕緊扶著他安撫道:“沒事沒事,人都醒過來了還能有什麽事?”

“長寧醒了?”葉鴻濤輕聲呢喃著,隨後長長歎息一聲,“總算是醒了,我去看看她。”

他們過去時醫生正好從裏麵出來,葉鴻濤拉住醫生的白大褂,問道:“我兒媳婦怎麽樣了?”

“目前情況還算穩定。”

葉鴻濤進去時季長寧正閉著眼睛,他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睡著了,蚊子搬了椅子給他後就出去了,他坐在床邊,顫巍巍地拿了棉簽濕了水在她嘴巴上擦了擦,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你餓不餓,現在身子不比以前,我讓阿姨熬點兒湯送過來好不好?”他等了一會兒,並沒有聽到她說話的聲音,看著她平靜的睡顏,他忽突然哽咽起來,“長寧啊,是我們葉家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葉思源是半夜十二點趕到醫院的,眼睛通紅像是很久沒休息好的樣子,一樓的電梯旁邊早早地就有人在候著了,他進了電梯仰頭看著上麵跳躍的數字,緊跟著跳動的還有自己的心髒。

葉鴻濤一直在等著他,他才踏出電梯就挨了他結結實實地一巴掌,葉鴻濤還要出手時被一群手下拉住了,他不顧他的罵聲和臉上的疼痛,推開所有人直直朝病房跑去,當他站在病房門口時卻沒了開門的勇氣。

良久後,他握著門把的手微微使力,在打開門看**的人的那一瞬間,他的心揪起來了,悶悶地疼。

季長寧是醒著的。

葉思源輕輕把門關上,扯了扯嘴角試圖想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緊張,他走到床邊彎下腰,溫柔地喊著她的名字:“長寧,我回來了。”

她把視線從牆壁上收回來落在他臉上,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沉默在兩人之間亙橫,這樣的疏遠是他不曾想過的,在來醫院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象著兩人見麵的場景,而現在,他最不希望的一幕發生了。慢慢直起腰來,笑容一點點消散,可很快,他又笑著彎下腰來,雙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頰:“沒睡醒還是不認識我啊?”

季長寧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沒有一刻是比現在清醒的,在經曆了死亡後她覺得活著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她要笑著走到季朝陽麵前去喊他一聲“爸爸”,她還要給孔荷玉打電話告訴她自己想她了,順便問問季長安有沒有女朋友,要是沒有的話她給他介紹一個。至於葉思源,她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說什麽,沒有千言萬語,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所有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沒有意義了。

“我後悔了。”

聽到她開口說話,他激動地在床邊坐了下來,“什麽後悔了……”他突然止住了聲音,笑意僵在了臉龐上,低垂著眼眸避開她的視線,像是什麽也沒聽見似的幫她被角掖好,“睡覺睡覺。”

她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葉思源坐在床邊守著她,腦中一片清明可眼睛卻是困得睜不開,昏昏沉沉時葉鴻濤讓人來把他喊了出去,他再進來時臉上濕漉漉的,頭發上還有水珠往下淌,而他整個人卻顯得很高興。

“長寧,你餓不餓?醫生說你這幾天都沒吃飯,我去幫你買粥好不好?”他溫柔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臉頰,“都瘦了。”他低著頭心疼地在她眉心親了一下,“我去買粥。”

“思源。”在轉身要走的時候她叫住了他。

葉思源笑望著她,很有耐心地在等著她說話,可她隻是看著他,他習慣性地想要去揉她的腦袋,在看到她腦袋上的紗布時他收回手垂在身側:“是不是有什麽想吃的?告訴我我幫你一起買回來。”

“我們離婚吧。”

他怔忪片刻,隨後抬手輕輕覆在她的小腹上,笑得溫和:“胡說什麽呢,我們都有寶寶了。”

作者有話要說:葉睿安小朋友就這樣來到了,在這個關鍵時候,他是一張牌,很明顯葉思源沒打好。

姨媽來了,累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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