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悅紅嚇了一跳,本能抓住旁邊的“狂戰士”突擊步槍,蹦了起來。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扔掉另外一隻手拿著的飯盒時,蔣白棉不慌不忙地環顧了一圈:

“沒什麽動靜啊……”

她隨即對龍悅紅笑了笑:

“不要緊張,這不還沒真正靠近嗎?

“坐下,坐下,等罐頭熱開就能吃了。”

說話間,她拍了拍放在身邊的,綽號“暴君”的榴彈槍。

篝火另外一邊,白晨仔細觀察了一陣,又將注意力放回了食物上。

“可是,組長,都有東西在靠近我們了!你不擔心被突然襲擊嗎?”龍悅紅無法理解蔣白棉的態度。

蔣白棉盯著那幾個早已打開的罐頭道:

“這不是有商見曜防備這種情況嗎?

“如果那東西一直不靠近,難道我們就一直不吃飯,在這裏等著它?真要餓到不行,疲憊得不行,反而影響發揮。”

她逐漸露出了笑容:

“總之,天隻要還沒塌下來,就不影響我們填飽肚子。”

龍悅紅將信將疑地坐了下去,時不時抬頭看商見曜一眼,害怕他出現紕漏,沒能發現已進入危險範圍的敵人。

火焰搖曳間,罐頭裏的汁液化開,難以言喻的濃香不斷往四周散逸。

這是豬肉、黃豆、鹽、香料經複雜工序混合而成的味道,讓在場每一個人的胃裏都仿佛伸出了一隻手,不受控製地鑽過喉嚨,抵達嘴巴。

“好了。”蔣白棉由衷笑道。

就在這時,倒塌的建築群頂部,一根根綠色藤蔓纏繞的地方,一道黑影撲了出來,直奔篝火旁的龍悅紅。

火光晃動中,商見曜等人終於看清楚了這黑影的模樣:

她是一個雌性人類,衣物襤褸,露出了毛發較濃密的肮髒肌膚,她的頭發亂七八糟地垂下,油膩膩的,凝成一絡又一絡。

她的指甲又長又尖,閃爍著寒光,她的眼睛血絲密布,一片渾濁,如同野獸。

她身體彎曲著,速度極快,就仿佛一隻抓著藤蔓**過來的猿猴。

砰!

商見曜剛抬起手中的突擊步槍,就聽見了一聲槍響。

哐當!來襲的黑影重重摔到了地麵。

她臉部朝上,左胸到肩膀位置出現了一個誇張的,猙獰的血洞,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了兩下後,這個女性人類失去了生命。

蔣白棉收回“聯合202”手槍,平靜說道:

“一個‘無心者’。”

“無心者”……龍悅紅又驚訝又好奇地望向了那具屍體。

這是每一個研究灰土曆史的人無法繞過的名詞,也是“盤古生物”內部教材濃墨重彩描述的事物。

“無心者”又叫“失心者”,指的是罹患“無心病”的人類——這種病症又被稱為“獸化病”、“返祖病”,意思是得病的人類將失去所有的理智、思緒、感情,變成類似野獸的生物,隻剩下捕食的本能、存續的本能、使用簡單工具的本能。

他們無法交流,會主動攻擊正常人類,將對方視作獵物。

“無心病”最早出現就是舊世界毀滅時,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人類在很短的時間內大量變成了“無心者”,而更多沒有防備的人死在了“無心者”手中。

由於“無心者”需要進食來維持生存,如同真正的野獸,所以,在人類秩序崩壞,大饑荒來臨後,消耗光城市“存糧”的他們很快就大量死去,隻剩下不到當初百分之一的數量。

據灰土上許多曆史研究者觀察,“無心者”除了獵殺人類,還會捕食野獸、挖掘樹根、采摘果實、抓變異和未變異的老鼠吃,最饑餓時,他們會攻擊彼此。

這樣的“食譜”和生存環境,讓“無心者”們很少能活過三十歲,但他們具備繁衍的本能,有大量的後代存在。

而初代之後的“無心者”會多一點點智慧,擁有更強的獵殺能力。

按理來說,當人類恢複一定秩序,掌握了足夠火力後,對付更接近野獸的“無心者”們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但實際並非如此。

一方麵,“無心者”雖然不懂得拆解維護武器,但他們會使用,就像是擁有這方麵的本能——越是遠離初代的“無心者”,這方麵的本能越強,而且,“無心者”有人類的本質,會遭受汙染,產生畸變,這在讓大量“無心者”痛苦死亡的同時,也製造了一批頂級的獵殺者。

當然,不管“無心者”再怎麽擅長使用武器,不懂得科學研究,不懂得組織生產,不懂得保養維護的他們,哪怕成為了頂級的獵殺者,在火力充沛的人類軍隊麵前,也無法製造太大的麻煩,畢竟人類掌握著“誘導突變、基因改造”的技術,即使不那麽成熟,成功率較低,也能碾壓看天吃飯的“無心者”。

而另一方麵,人類始終沒找出“無心病”的發病機理和傳播規律,不知道該怎麽預防這種疾病,這就導致士兵們不願意去“無心者”聚集的區域,害怕被傳染,所以,各大勢力清除掉自身周邊的“無心者”後,不願意去對付盤踞在舊世界城市廢墟內的那些。

直到今天,“無心病”依舊是籠罩在人類頭頂的陰影。

因為哪怕沒直接接觸過“無心者”,好好在定居點內生活的人,也可能在一覺之後,失去理性和智慧,變成“野獸”。

而他們的親朋好友則完全沒事,根本沒有感染的跡象——這是在長期隔離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在早些年,有一位懼怕“無心病”到極點的大勢力高層,睡在隔離房,出入都要戴防毒麵具,穿防化服,結果,還是在某一天成為了“無心者”。

還好新曆以來,“無心病”的平均發病率不是太高,否則人類可能已經崩潰了。

那具屍體的慘狀讓第一次看到類似畫麵的龍悅紅喉頭一酸,下意識就扭過了腦袋,不敢再看。

“看起來是初代。”白晨回想剛才,做出了判斷。

“從衣服破爛程度看,發病不超過一年。”蔣白棉望向商見曜和龍悅紅,“需要我再給你們講一遍‘無心者’的知識嗎?”

商見曜未做回答,突然開口道:

“這不是我剛才看見的黑影。

“那個黑影要更矮一點。”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你們兩個搜一下屍體,看有沒有有價值的物品,然後把屍體抬到外麵埋掉,不要離開火光照亮的地方。”

她想了想,走到吉普車那裏,拿出四個黑乎乎的東西,分別扔給商見曜和龍悅紅一個:

“對講機,有效範圍兩公裏,開闊地帶會更遠。

“有什麽狀況,立刻通知我,你們,應該懂得怎麽用吧?”

“我會修。”商見曜答非所問。

他和龍悅紅都是大學電子係畢業的。

龍悅紅掛好對講機,腳步遲疑地走到了那個“無心者”的屍體前。

鮮血的味道混雜著難以言喻的惡臭往上翻騰,讓畏畏縮縮不敢看屍體的龍悅紅險些嘔吐出來。

商見曜走了過去,主動做起搜查,然後站到了屍體的頭部,也就是有槍傷的那邊。

“需要我背嗎?”他對龍悅紅說道。

“呃……”龍悅紅想說讓商見曜自己背屍體不是太好。

“我是說,需要我背你嗎?”商見曜沒有表情地解釋道。

龍悅紅幹笑了一聲:

“不用,不用。”

他彎下腰,抓住了屍體的雙腳。

商見曜則將雙臂穿過了那名無心者的腋下。

鮮血一點點滴落,兩人抬著那具屍體,走出空地,在火光的邊緣,挖了個坑,將屍體埋了進去。

這有些影響到龍悅紅的食欲,讓他隻吃了一塊壓縮餅幹和半個黃豆燒豬肉罐頭。

天色越來越黑,蔣白棉正要安排今晚的值夜順序,遠方突然傳來了一道嘶吼:

“嗷嗚!”

這聲音響徹雲霄,粗啞蒼涼,仿佛夜晚的噩夢。

它剛剛落下,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就在大沼澤不同地方響起,回**不休。

龍悅紅聽得心頭發怵,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狼群?”

“你見過分布在不同地方的狼群嗎?”蔣白棉嗬嗬笑道。

“這種大沼澤上到處都是野獸嘶吼聲的情況常見嗎?”龍悅紅忐忑地問道。

蔣白棉搖了搖頭,笑容不變:

“不常見。”

“這,這可怎麽辦?”龍悅紅脫口問道。

蔣白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確實有些異常,說明大沼澤深處可能發生了點什麽事。

“但看大致的區域、方向,和我們的路線、目的地完全沒有交集,所以,不用管它。”

“不用管?”龍悅紅望向旁邊的商見曜,發現他一點也不害怕。

負責戒備四周的白晨見狀,平靜說道:

“黑沼荒野上,每幾天就會有一次異常或者意外發生,怎麽管得過來?

“這麽大一個荒野,那些事情會影響到你的可能很低很低。”

“可萬一影響到了呢?”龍悅紅追問道。

商見曜盯著篝火,開口說道:

“那隻能說明你名字不好。”

“……也是,命不好怎麽都躲不開,命好怎麽也遇不上。”龍悅紅咬牙點了下頭。

蔣白棉沒法理解兩人這番對話,也不好意思追問,隻得笑道:

“我們遠離事件發生地,根本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也就無法提前做準備。

“在不撤回公司的前提下,唯一的選擇就是繞著那個地方走,繞遠一點,而我們的路線本來就是這樣。”

“這比剛才聽起來有道理多了……”龍悅紅仔細一思索,發現同一個意思的兩種表達方式竟然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蔣白棉聞言笑道:

“所以,要學會抓事情的本質。

“這一點,商見曜比你強多了,你看,他一直都沒有緊張。”

商見曜微微點頭道:

“我隻是在考慮要不要參與。”

“啊?”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都一臉的不解。

商見曜張開嘴巴,發出了聲音: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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