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把寧寧趕出過廚房,她想看就看,想看多久都行,而且還養成了一個小習慣,我做好的菜,總是要讓她先嚐一口,看看味道,她說好吃了,我才會裝起來給寧夏媽送過去,她要是說不行,我就再調調滋味。

雖然我每天都掉著花樣給寧夏媽做飯,但是她媽的情況還是每況愈下,寧夏跟我說說她媽就哭的時候也是越來越多,而我也隻能跟寧夏說著寬慰的話,做不了更多。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我去送飯的時候,在樓下等著我的寧夏明顯比平時開心很多,一看見我就蹦蹦跳跳的朝我跑過來了,我就問她咋了,咋這麽高興。

她卻沒有回答我,隻是把我手裏的保溫飯盒接了過去,然後揭開蓋子使勁兒聞了一下說真香啊。

我一看她就感覺她今天明顯不對勁兒,因為她媽這幾天都在做化療,惡心的一口東西都吃不下去,寧夏天天愁的連話都不願意說了,還不敢在她媽麵前哭,隻有見到我的時候才能沒有顧忌的哭一會兒,所以我就猜到可能是她媽的病情有所好轉了,就問她:“是阿姨感覺好點了麽?有胃口了?”

可是我一說到這個,寧夏臉上的笑容就又消失了,輕輕的皺起了眉,我一看這是自己說錯話了,就趕緊勸她說:“沒事兒,阿姨過了這個化療就能有胃口了,你別太擔心了,就算阿姨不吃,你也得多吃點,要不然你累垮了,誰照顧阿姨啊!”

寧夏就點點頭,我就沒有跟她再纏綿,因為我知道白天都是寧夏自己在這兒照顧她媽,她一下樓,她媽就沒人管了,我就跟她說我回去了,也讓她趕緊回去,要不一會兒菜涼了。

可是寧夏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眼中透著喜悅的神色跟我說:“小輝,你的付出有回報了!”

我就一下愣住了,皺了下眉問她:“啥回報啊?”

寧夏的嘴角就翹起了一個小小的笑容說:“我媽要見你。”

我當時就啊了一聲,然後就驚訝的合不攏嘴了,就問她為啥啊,難道她媽終於想通了,同意我倆在一起了?

寧夏卻揚著下巴搖搖頭說她也不知道,我就問她,那她媽為啥突然想起來要見我了啊?寧夏就眨了下眼睛跟我說:“因為我媽發現天天給她做飯的人是你了啊!”

寧夏說完就一臉興奮的拉著我往樓裏走,也不怕被人看見了,我卻還是有點想不明白的問她:“是你告訴她的啊?”

寧夏就切了一聲跟我說:“我媽那麽聰明還用我告訴,是我媽自己猜出來的,今天早上問我,然後讓我給說漏嘴了!”

我就笑了下說:“這不是你媽聰明,是你太笨了吧!”

寧夏就轉過身使勁兒打了我一下,然後告訴我一會兒進去了可千萬別瞎說,這是我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了!

我就使勁兒的點點頭,但是心裏卻也忍不住開始緊張了起來。到了病房門口,寧夏還是鬆開了我的手,然後又衝我使了個眼色,那意思讓我一定要加油,接著領著我進去了。

到了裏麵,我一看見她媽心裏也挺不得勁兒的,因為她媽本來挺胖個老太太,現在瘦的都不成樣了,不過她媽一看見我,還是立刻就把頭轉了過來,然後態度也沒那天那麽惡劣了,而是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椅子讓我坐。

我坐下之後,寧夏就擰開了保溫飯盒,問她媽要吃點麽,她媽卻搖搖頭,讓寧夏去洗兩個水果去,那意思明顯就是想把寧夏支開,她有話想跟我單獨說。

寧夏就拿著水果出去了,不過出去之前還是很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寧夏出去之後,她媽就又咳嗽了起來,我就趕緊要給她媽拿水,不過她媽卻擺擺手,然後用有些虛弱的聲音問我:“小輝,最近的飯都是你做的吧?”

我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然後問她:“阿姨,你是咋知道的啊?寧夏告訴你的麽?”

她媽就有些費力的先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才跟我說:“哪有飯店我想吃啥就能做啥的,我還點了那麽多咱們這兒沒有的南方菜,肯定就是有人專門給我做的唄,她爸也不會做啥菜,寧夏成天在這兒陪著我也沒工夫,再一個寧夏這孩子每天一到要下樓買飯的點兒,就坐不住,那眼神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回來吃口菜,得嚼上好幾口才咽下去,她吃了我做的飯這麽些年了,我也沒看她啥時候吃的這麽香過,除了你還能有誰啊!”

就又嘿嘿的笑了下,點點頭,心裏卻也跟吃了蜜一樣甜,隻是她媽看著我就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跟說:“小輝啊。”

我就又趕緊湊到了她媽身邊說:“阿姨我在。”

她媽就又抓著我的手喃喃的說:“其實你也是個好孩子,阿姨以前可能對你有點看法你別生氣。”

我就趕緊搖頭說:“沒事兒,阿姨,我從來都沒生過您的氣,您也是為了寧夏好。”

隻是她媽卻又搖搖頭說:“你們上學那會兒,你總打架,其實我都知道,真的是讓我挺生氣的,你說你學習那麽好,怎麽就總打架呢,覺得你這孩子不走正路了,但是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這孩子心眼不壞,對寧夏也是真心實意的,而且你也不容易,從小就是你媽給帶大的,對了,你媽媽還好吧?”

我一聽她媽說這話,突然就感覺鼻子特別酸,我回來這麽久,都沒有去見我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她,曾經我在心裏想著要替我媽分擔,可是,卻越走越遠。

不隻是我媽,還有晴姨,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們,可是我知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但是現在我還沒有見她們的準備,我不知道她們知不知道我回來了,我覺得寧夏應該會告訴她們的。

我媽跟晴姨沒有主動找我,可能也是想等著我主動去吧。

“小輝,小輝……”

“啊?阿姨,給您做飯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就算沒有寧夏,我覺得也是應該的,其實,您對我算是客氣的了,我心裏知道。”

我說到這兒的時候,寧夏她媽就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淚,然後就又不住的點著頭對我說:“我知道你這孩子有良心,阿姨啊今天叫你上來就是想跟你說點心裏話,要再不說啊,我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她媽說著就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給打斷了,我就趕緊幫忙輕輕的拍拍她媽的後背,不知為啥看見她這樣我一下就想到我媽最後這時候了,那難受勁兒一下就上來了。

我就跟她媽說:“阿姨,你肯定會沒事兒的,你別這麽說。”

她媽好不容易過了這陣咳嗽,大口的喘著氣,然後緩了一會兒,才費力的跟我擺擺手說:“我自己的病我知道,沒事兒,但是孩子啊,今天阿姨有點話要跟你說,可能你不願意聽,但是我也得說,因為我是個當媽的。”

我就使勁兒的點點頭說:“沒事兒,阿姨你說吧,你說啥我都聽著,沒有啥不願意的。”

她媽就又費力的深吸了口氣,才跟我說:“其實寧夏和周清的事兒,我一直都清楚是咋回事兒,那訂婚都是假的,就是寧夏為了哄我高興,想讓我在咽氣前合的上眼,因為她知道,我不想讓她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我想看她找個穩當的人嫁了。還有我的病,到底咋樣了他們一直都瞞著我,但是我自己心裏清楚,我估計我是挺不到下個月他們結婚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不過我也一直沒點破這事兒,是因為我真的希望寧夏能跟周清在一起。孩子,你別說我自私,誰不為了自己閨女啊,何況我還是個當媽的,就寧夏這麽一個孩子,一想到她以後要過的辛苦,我是真合不上眼啊。關於你倆的事兒,她也跟我說過無數次了,我知道你倆處的好,有感情,但是孩子你知道不,感情不能當飯吃,我這輩子跟著她爸就沒過一天消停日子,操勞了一輩子,我真的不想寧夏也像我似的,忙活一輩子,我隻想讓她過的輕鬆點,不用再為柴米油鹽的犯愁。所以我才對你倆的事兒橫拉著豎擋著的,我知道你以後可能會有出息,但是我也不羨慕,我隻想讓寧夏找個穩當的人,一輩子不用吃啥苦,也不用為了誰擔驚受怕的,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聽完寧夏她媽的話,我終於明白她為啥不同意我倆在一起了,尤其是她後麵的那句擔驚受怕,更是刺痛了我的心,老人不愧是老人,經曆的多,凡事自然看的要比我們年輕人透徹。

寧夏媽的意思無非就是以我現在的條件,想要走正路正正經經的買上車,買上房不說不可能,肯定前期是要吃些苦的,而寧夏跟著我肯定也得過段苦日子。

這還得說是好的情況,我努力出來了,要是努力不出來,寧夏這輩子都得跟著我吃苦了,我要是真想快點好起來,除了撈偏門這條捷徑似乎再無他選,這也是寧夏她媽為啥說擔驚受怕的原因,她怕我鋌而走險出了事兒,那寧夏這輩子就得一個人了,再帶個孩子,那就更艱辛了。

想到這兒我

竟然一點都不恨她媽,反而覺得她媽說的很有道理了,隻是一想到這輩子不能跟寧夏一起過,我就又受不了了,而寧夏她媽好像也看出了我心中所想。

就又拍拍我的手跟我說:“孩子,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也不怕你恨我,畢竟這是你們的事兒,我再攔著擋著,等我死了就也管不了了,還是你們自己處理,隻是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話,我希望你好好尋思尋思,你要是心裏真有寧夏,就知道怎麽做才是真的為她好。”

我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這時候寧夏就也拿著剛洗好的水果進來了,還特高興的讓我中午在這兒跟她倆一起吃飯,我卻搖搖頭說我要回去了,然後又跟她媽說:“阿姨您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我說完後就轉身走了出去,可是寧夏卻從屋裏追了出來,然後一把就拽住了我,問我咋回事兒,她媽到底跟我說啥了。

因為我的心裏實在是很亂,就跟寧夏搖搖頭說沒說什麽,然後就讓她回去照顧她媽,但是寧夏卻說啥都不走,還拉著我的手,說我今天要是不告訴她,她就不讓我走,最後我沒法就把她媽剛才跟我說的告訴她了。

寧夏聽完後就抬起眼睛問我:“那你是咋想的?”

我卻避開了她的目光,心裏有些煩悶的說:“我也不知道,我覺得你媽說的對,可是我做不到那麽偉大,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即使我知道你跟著我可能會受苦,跟著周清可能會過的很輕鬆,但是一想到你如果跟別人在一起,我就生不如死,喘不過氣來,我太自私了。”

我說完就把頭轉到了一邊,不再看她,而寧夏卻用兩隻小手緊緊的包住了我的手,然後低聲的說:“我也是。”

我楞了下,轉過頭看著她,而寧夏卻低著頭緩緩的對我說:“有一年寒假,我媽我爸去外地的親戚家裏竄門,我自己在家裏發了高燒,很難受,給你發短信,說多希望你能在我身邊,然後你當時沒告訴我,就直接過來了,那天還下著大雪,不好打車,你就跑過來的,等到我家敲門的時候,你都成雪人了,然後你一看見我,就從兜裏掏了藥出來,讓我趕緊吃了,我當時就哭了,說你受苦了,但是你卻跟我說,為了我,可以受盡世上的苦。那年禽流感,我發燒了,學校說我是疑似病例,把我趕回了家,我去醫院看了結果隻是感冒,但是我給你發短信跟你說我得禽流感了,你來我家看我,一進屋看見我躺在**你就哭了,然後我跟你說我隻是感冒不是禽流感,你就氣的不行,讓我以後再不許用這樣的事兒開玩笑,但是你又笑了陪我聊天,然後我就問你,我要是真的禽流感,你不怕被我傳染麽?你說你不怕死,你隻怕不能跟我死在一起。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對我這麽好,還有誰能這麽在乎我。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保證一輩子的風平浪靜,即使過過苦日子又如何,因為我知道有一個人,即使自己吃再多的苦,也不會讓我受一點苦,我不知道跟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有什麽錯,而這個男人就是你。”

我開著路邊黃葉飄零,車輛匆匆而過,又匆匆而來,就像花開花落,年複一年,一轉眼,我們的青蔥歲月已經漸行漸遠,現在的我,越來越想珍惜身邊的人,突然間,我特別想去見我媽,見晴姨,見高媛媛,見一見那些還未了的事情……

寧夏見我沒說話,然後拿出一張信封遞給了我,我問:“這是什麽?”

“明信片,這張明信片,已經放了三年了,今天終於能交道你的手上了,我的心意已經說了,是逃避是麵對,你自己想想吧。”寧夏說完轉身走了回去。

我從信封裏拿出明信片,明信片的圖案是我們這的一座山,背景是寺廟,背麵是寧夏寫的話,她上山去寺廟為我祈福,還寫下了下麵的一段話。

一月故事微涼,四月柳絮戀上流浪,七月麥田翻滾金黃,十一月落葉告別大樹輕吻土壤。

微風習習,蝴蝶躲藏,看綠的仿佛要滴出來的樹冠搖搖晃晃。斑駁了時光,等一場,紫丁香的綻放,暖陽裏芬芳**漾。

暮色茫茫,繁花琳琅,看螢火蟲徘徊在傍晚點亮微光,尋找方向,等一場,星光下的凝望,深情用月光丈量。

長夜漫漫,愈愛曙光,看初生的太陽燃燒黑色,像極了希望,等一場,隔世經年的長約,像極了埋在桃樹下的陳釀。

人海茫茫,擦肩匆忙,看一場盛宴終將散場,各奔遠方,等一場,蓄謀已久的不期而遇,不負期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