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 十九 殘月軒 網

次日,驛站傳來的正式文書到達,滿朝皆知六藩舉兵之事。

藩王們也不笨,大軍迫近京城,打聽到皇帝和赤焰反軍講和的消息,不肯勞師而返,立時將勤王改成了清君側。

但不論名頭怎麽改,六藩叛亂已是鐵錚錚的事實。唯一能和這十幾萬藩王私軍對抗的,便隻有寧不寂的赤焰軍。

隻是這昔日的叛軍,今日卻要去平叛,想來不是不好笑的。

一幹大臣望著身著武將官服的赤焰軍首領,人人麵色古怪。

隻是再怪也沒有皇帝和大將軍兩人的眼神奇怪,一片廷議的嘈雜中,這對君臣隻是無聲的對望著,誰都未曾先行開口。

皇帝不出聲,是因為他沒有把握下了旨,寧大將軍一定會遵從,隻能等他自動請纓,這種等待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其實頗為難堪,尤其對方一直不肯明確表態,更是讓他心頭不悅。

寧不寂沉默的原因其實相當簡單,他在等皇帝下旨,說到底,他是一個武將,既然定下盟約,為人臣子,聖旨下來,隻要不違背他做人的原則,自會遵從,隻是皇帝偏偏一言不發。

眾臣皆頗為乖覺,既然連陛下都沒把握叫得動鎮國大將軍,他們當然不會出言。

就這樣僵持到下朝,皇帝沉默的起身離去,寧大將軍習慣xing的追上去,想起昨日養父的話,半途又停下了腳步。

他一停步,走在前頭的皇帝也隨之停下,轉過身來,望著追來的高大身影。這個人,是他的向往,是他換個身份立場,會去追隨的人,如今近在眼前,他反而連日閃躲,又是所謂何來?

想起最初的心情,皇帝的神情漸漸柔和下來,微笑道,“朕想找人商討一下六藩之事,不知將軍是否有空?”

寧不寂卻因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心整個涼下來,養父的話回**在他的耳邊,“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初識之時,皇帝處處遷就,隻因為大局未穩,待赤焰軍正式冊封,一切穩定下來,便理所當然的疏遠,到底君臣有別。

如今,因為六藩之亂,再度和顏悅色的主動親近。翻來覆去,反複無常,這便是他這平民出身的人永遠不會了解的帝王之術。

皇帝安靜的望著他,眼中甚至帶著天真的期望,寧不寂看得心頭一顫,太像了,像真的一樣,彷佛就是一個少年單純的信任,因為信任,所以一切相托,真摯的不忍心讓人拒絕,隻是既然有這份心,為什麽廷上不直接下旨,要如此委婉曲折?

雖然心底失望,然而對著這殷切的目光,寧大將軍還是說不出幹脆拒絕的話,隻是刁難道,“如果微臣沒空呢?”

既然立場各異,也隻得這個反應,少年淡然回答,“朕總會有辦法的。”

寧不寂取笑:“什麽辦法?陛下再度親自出使藩王的軍隊去遊說?”

皇帝認真的想了想,既然當日能以六藩的私軍來威脅眼前人,現在倒過來以他的名義去威脅六藩,應該也可以混過,雖然又要冒一次險,他點頭道,“這也未嚐不可行。”

“如果六藩也提出同樣的要求呢?”終究對方是一國之君,寧大將軍硬是吞下“你也陪他們上床?”的下半句話。

皇帝卻誤以為他是想問,如果六藩同樣要留在朝中怎麽辦?徑自答道,“這是好事啊,更容易牽製他們。”

寧不寂一時啞然,瞠目結舌的望著少年,不敢相信竟有人能不知廉恥到這個地步。皇位當真如此重要,值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身體去換?

想起當日,少年皇帝二話不說,主動解衣上榻,這樣的事情,他到底做過多少次?

看似幹淨美麗的身體,純淨的眼神,甚至牽動他心的那句“今生今世,除你這外,不會有第二個人”都隻是欺騙和謊言?

數日來一同騎馬,一同練劍,溫柔的纏綿,一切忽然都變得無比荒謬,他在珍惜什麽,皇室子弟囧亂狡詐,自古如是,他還渴望眼前的少年出淤泥而不染嗎?真是太可笑了。

寧不寂笑了笑,帶著一點嘲諷,上前一步,伸手抱起皇帝,對方果然如他所想,並不反抗,隻是偏著頭,略帶疑惑的望著他,目光中甚至有一絲天真。

都是假的,還不清醒嗎?寧大將軍心頭煩躁,不自覺的收緊手臂,望見懷中人帶著痛楚的神情,稍稍覺得快意,調笑道,“既然要幫忙,陛下不試著求人嗎?”

皇帝還記得之前自己說過,母妃生來xing情冷淡,那麽眼前人呢,是生來xing格惡劣?

親娘生他育他,所以不想反抗,現下這人是由不得他反抗。

皺起眉,少年皇帝其實不太高興,“求你有用嗎?”

寧不寂冷笑:“不拿出一點誠意來,自然沒有用。”一手暗示的探入對方的衣襟。心中念道,“如果反抗,那麽也許這些都是我的誤會。”

懷中人似是了解了他的意圖,猶豫了一下,卻伸出雙手,安靜的環住了他的頸項。

真是,有什麽好懷疑的呢?何必客氣,還去征詢他的想法,寧不寂幾乎想大笑,不屑的抱緊少年,往寢宮大步走去。

在他懷裏的皇帝卻依舊懵懂未知,唯其不設防,傷害尤為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