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作為防城的一個比較有名的觀賞遊玩點, 每逢周末節假日,總能碰到不少的熟人。
陸承和江歲在等畫好的陶瓷小像打包時,餘光就無意瞥到了薛霸。
他跟在一個短頭發的女人後麵,那女人走的很快, 雷厲風行, 看起來很強勢的樣子, 看不清臉,但陸承猜到應該是他媽媽。
江歲背對著那兩人, 直直的盯著前麵,目光沒有焦點,似乎是在發呆, 注意不到身後的動靜。陸承單手揣進兜裏,漫不經心的看著那兩個人。
薛霸一直緊緊跟著母親後麵,和在學校目中無人的樣子不同, 在那位強勢的母親麵前, 他總是皺著眉頭, 不太高興的說什麽。
兩個人停在樹林口, 薛母匆匆往前走了,薛霸卻站在原地等著誰。
過了兩秒,劉禮從另外一邊穿過鬱鬱蔥蔥樹林間蜿蜒的小路, 走到了薛霸麵前。
陸承視線定住, 下意識微眯了下眼。
而他的對麵,江歲本來還想著貼吧投票的事情, 眼神一晃,看到了林間恐怖鬼屋裏, 走出來高高低低身高參差不齊的四個人, 高大個、瘦竹竿、胖子和奶奶灰。
他記性不錯, 認得是上次在校門口攔林一格的那幾個人,不出意外的話,也是冒充城北老大,隔三差五去城南搶錢的那一批。
四個人圍成一堵看似堅固的牆,一步一步往前緊逼,前麵一個臉色不太好看的人,穿著城南校服,戴著個銀色耳釘,又是林一格。
江歲不愛多管閑事,但是腦中晃過林一格那張手寫著「對不起」的紙條,還是決定認命過去看一眼。
他衝陸承說:“我去買瓶水,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陸承微微頷首:“剛好,我也要去那邊洗一下手上的水彩。”
江歲笑了笑,看著他轉身,挑了條近道,悄悄靠近那邊五個人。
鬼屋前,高大個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看著林一格:“上次也說沒錢,這次又說沒錢,你他媽把我們當猴子耍呢?”
胖子戴了個麵罩,低低的警告:“上次被你同學打的這麽慘,你多少應該負責,賠點醫藥費吧?”
“老大,別跟他瞎磨蹭。”
瘦竹竿嘿嘿笑道:“後麵那鬼屋今天沒什麽人,一片漆黑,監控也看不到,我們進去搜一下身不就知道這小子是真話還是騙人了?”
林一格下意識摸了摸身後,聽著麵前幾個人的話,垂著眼又訥訥後退了幾步。
他隻背了幾本作業,真的要翻起來,很容易就翻到藏在最下麵的錢包。
“抱歉啊兄弟。”
胖子嬉皮笑臉,話裏一點歉意都沒有:“誰叫你命不好,惹了我的小弟呢?”
林一格白著臉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我還會說謊不成?”
瘦竹竿等的不耐煩:“這兩千的醫藥費你拿不出來,就別怪我們今天不講道理。”
奶奶灰沉默著站在其間,一直沒吭聲,被胖子不太高興的推了兩下。
他後退一步:“要是被城南的看到——”
“看到就看到,廢話這麽多?”
奶奶灰搖搖頭:“我們上次說好了不會再……”
“上次是上次。”
胖子眉眼陰沉:“我答應了不用城北的名號,可沒答應其他的。”
奶奶灰靜默了一下,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算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幾個人對視一眼。
“切,怕麻煩唄?”
瘦竹竿不屑道:“之前被城南的嚇怕了,這點兒事都不敢。”
幾個人沒再管他,仗著人多徹底將林一格圍起來,那高大個人高馬大,抓著他往鬼屋的幕簾裏一推,林一格頓時什麽也看不見,隻聽見四麵八方圍繞著遊戲鬼怪的特效音,以及身後幾個人懷揣著惡意的笑。
他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跑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個拐彎,突然一個人攔腰將他拽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一片茫然裏,有人將硬邦邦的東西塞到了林一格的手上。
有重量,圓滾滾,似乎是個手電筒。
“噓。”
短促的氣音裹著一點促狹的笑意:“別怕。”
又是一顆沒什麽重量的東西塞進了他的手心,塑料外皮,似乎是奶糖。
沒等林一格說話,那個人又匆匆的從小空間裏出去,模仿著他的樣子,跌跌撞撞往前跑。
那三個人手裏帶著手電筒,看到一個人影,當即冷笑。
“還想跑?”
三個人接二連三的和林一格擦肩而過,近的能聽見彼此跑步時急促的呼吸聲。
林一格以狼狽的姿態靠著牆壁,手裏的手電筒和糖握的死緊,幾乎快要變形。
他怕的連呼吸都忘了,下意識想追上去,但是腳步又突然頓住,轉而往外麵跑。
陸承和江歲說完,徑直朝著薛霸和劉禮的方向走去。
這個點的人少,兩個人並沒有刻意防備著誰,似乎又起了衝突,所以情緒有些激烈。
陸承借著一顆老樹的遮擋,抱臂靠在樹後。
“這就是你找來的東西?”
薛霸的胸脯劇烈的上下起伏一下,指著劉禮的鼻子罵:“你他媽的故意蒙我?”
劉禮吊兒郎當:“不管你信不信,那馬小姐就隻能找到這麽多,剩下的,需要更多時間。”
“你找的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薛霸惡狠狠將手裏薄薄的一張A4紙揉成團:“我不會再幫你了。”
“不幫?”
劉禮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變化,揪住薛霸的衣領,笑道:“你真他媽當老子是狗,揮之即來了?我告訴你,這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薛霸被他扯得重心失衡,眼睛通紅,一拳打向劉禮:“滾!”
劉禮沒有躲開,臉一下子就被他打紅了:“還想賴賬?”
他說:“要讓其他人知道堂堂年級第一,竟然公然帶手機進考場傳答案……”
“你!”
薛霸氣的咬牙切齒:“明明是你逼我的!”
“我什麽時候逼你了?”
劉禮哼笑一聲:“大學霸,你說話可得講證據啊。”
陸承聽的差不多,三言兩語已經猜到兩個人背後的交易。
劉禮和他那夥人本來就是不講理沒底線的性格,薛霸跟他合作,隻會越陷越深,除非硬氣一點自己主動找老師坦白,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陸承拿起手機,讓顧煜找和劉禮一個考場的兄弟問問,劉禮上一堂考試是否帶了手機。
他斂眉,怕江歲買完水久等,轉身就走。
還沒走太遠,就看到林一格抓著手電筒,表情慘白的衝他跑過來,像找到了什麽救星一樣,飛快的說:“承哥!江歲被四個人圍在鬼屋裏——”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看到麵前的陸承臉色一變,直奔鬼屋而去。
林一格不敢休息,氣都沒喘勻就跟著陸承身後一起跑過去。
鬼屋幕簾開著,工作人員慢悠悠穿著衣服,正準備下班,看到陸承,下意識攔住:“唉,同學,你還沒買票呢。”
陸承看也不看他一眼,隻來得及留下一句「抱歉」,硬闖了進去。
林一格跟在後麵,趕緊幫忙買票,也跟著飛快的跑了進去。
鬼屋地勢複雜,光線暗的看不清,又到處都是岔道,林一格一打開手電筒,麵前的陸承就沒了影蹤。
他急促的大口呼吸了幾下,循著記憶挑了剛才江歲離開的路走。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幾分鍾,終於耳尖的聽到了側邊的一點點動靜。
這邊有個障礙物,他隻能小心的鑽進黑洞裏,爬行過去。
等爬行到最高點,他終於透過一扇小窗看到了不遠處的情況,鬆了口氣。
四麵都是滴著水的仿真假山,剛好圍出一個很大的空地來,又擋住了四周,所以剛才找了這麽久,根本沒有看到幾個人的蹤跡。
那三個人的手電筒七零八亂的掉在地上,開著燈筆直一條線,隻是沒有人分得出那個心神去撿。
江歲不知道和那三個人纏鬥了多久,膝蓋死死抵住高大個的背,不讓他起來,另外兩隻手又得防著那胖子和瘦竹竿,一對三僵持著,似乎沒什麽大礙,隻是明顯有些體力不支。
胖子和高大個瘦竹竿在地麵用力的掙紮,還是沒能從江歲手下躲過,三個人失力的倒在地上,顧不上狼狽,幾乎完全就癱軟了下來。
江歲終於有了點機會喘息,甩了甩酸痛的手,低頭撿起那幾個人掉的兩個手電筒,同時轉身,精準的將一個手電筒丟出去,剛好砸到想要偷襲的瘦竹竿。
江歲打開電源,對準幾個人的臉晃了一下,笑了兩聲:“城北老大?可真能打。”
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那幾個人之前撐著光線暗,壓根沒認出來他。
現在光線一亮,膽子都要嚇破了,哪裏還敢還手?
胖子趕緊攔住旁邊要上前的瘦竹竿,放棄抵抗,有氣無力的擋了擋臉,艱難的站起來,擺明了放江歲走。
江歲熄滅手電筒,轉身正要離開,不遠處突然亮起一點燈光。
林一格好不容易才從密道裏爬出來,眼前一亮,猜到是陸承也找過來了,立刻走過去和他們會合。
江歲腳步一停,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倒退兩步,剛好和那三個好不容易站起來的人撞到一塊兒。
他身後,胖子撿起麵罩,瘦竹竿也好不容易在黑暗裏摸到了手電筒。
被江歲這一撞,瘦竹竿避之不及,還以為江歲又要和他們打,嚇得手一抖,手電筒都掉了。
結果江歲往後一坐,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自己手裏的手電筒塞到了胖子手裏。
一束黃色的光線從不遠處射過來,照亮每一個人的臉,下一秒,鬼屋所有的燈光被打開,一時間亮如白晝。
隻見江歲坐在地上,害怕的看著麵前高大的三個人。
而那三個人一個個麵目凶狠,為首那個手裏拿著眼熟的麵罩,是傳說中城北老大專用的那一個。
胖子抓著麵罩,咽了咽口水,一點一點的朝陸承看過去。
陸承一張臉霎時像凝了霜,眼神晦暗,明明是剔透晶瑩的一雙琥珀眼,在強烈的燈光下,竟然看得人後背一寒。
冰冷而危險,像是什麽冷血動物的眼睛。
他還想要辯解些什麽,一低頭。
剛才打人不眨眼的羅刹現在紅著眼睛,衣服淩亂,臉色蒼白,像受了莫大的欺負,脆弱的側顏宛如一觸即碎的玉人,看得人呼吸一輕,生怕說話聲音大一點,就會傷害到他。
三個人登時眼前一黑。
林一格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