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完全不記得自己拉黑了陸承這件事情。

他婉拒了老七要文字研究的提議, 當著老七的麵,直接將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刪除幹淨,心情不錯的從老七家出來。

所以一直以來,陸承喜歡的都是他。

江歲彎了彎眼, 終於徹底將馬小姐的事情拋之腦後。

另一邊, 顧煜大半夜的被陸承一條消息給鬧醒。

-C:江歲拒絕我了。

顧煜困得打了個嗬欠, 趴在枕頭上困倦的眯著眼打字。

-顧煜:什麽叫拒絕你了?

-顧煜:你提了什麽過分請求?

陸承那邊很久沒回答,手機屏幕漸漸黑了下去。

顧煜眼睛開合的速度越來越慢, 他手一滑,頭往下一栽,正要和周公好好聊聊天, 就聽見一道激昂的進行曲破空鳴奏,他嚇得一哆嗦,從**咯噔一聲滾了下來。

“誰啊?”

顧煜滿腔的怨氣。

“我。”

陸承聲音又低又淡:“陸承。”

顧煜有氣無處發, 隱忍道:“承哥, 這都快十二點了。”

“嗯。”

那位祖宗又沉默了很久, 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 比平時還要冷淡:“你周三,多找幾個人去校門口攔人。”

顧煜:“攔誰?”

陸承:“江歲。”

顧煜:“??”

顧煜一下子瞌睡都被嚇跑了,聯想到陸承剛才的消息說被拒絕, 他一瞬間什麽事情都想通了。

真沒想到這祖宗這麽狠, 被拒絕了之後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

他惴惴不安:“這是法治社會,我們有事好商量, 被拒絕了我們也可以迂回婉轉,不要衝動, 遠離暴力。”

對麵很淡的應了一聲:“早上七點四十五左右, 帶四五個人就好, 不要長得太凶,挑別的班,江歲不太熟的。”

顧煜:“所以我剛才說的你聽進去了嗎?”

陸承沒所謂:“我想通了。過程不重要,結果是我想要的就好了。”

顧煜:“你一個高中生搞強/製這一套?”

陸承:“滾。”

他這麽說,顧煜才稍微放心一點:“我攔他幹什麽?”

陸承沒回答,轉而說:“挑瘦弱的,不會打的,別傷到江歲。”

顧煜:“誰敢在校門口攔人啊大哥,你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找不到人啊。”

陸承掛斷電話,給他發了五百的紅包。

-顧煜:好的,四五個人,校門口是吧?我這就給你安排。

周三的天比平時要更昏沉,烏雲厚重的蓋下來,濕氣黏連在空氣裏,呼吸都粘稠,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雨。

江綿和姨媽已經走了,家裏就剩江歲一個,他打了個嗬欠,有氣無力背著書包走路去城南。

城北軍事化管理,都得寄宿,平時都是江歲一個人去上課,昨天大王奶奶六十大壽,請了假,今天和他結伴一起走。

兩個人背著包一前一後,誰都沒睡醒,誰也不吭聲。

走過筆直的一條馬路,再轉個彎,就看到了城南城北圍牆邊沿滿牆的青藤。

江歲吸著豆漿,正打算過馬路和大王分開,就聽見轉彎口一聲冷笑,以及緊隨其後壓低嗓音含糊不清的低語。

憑借在這邊生存多年的敏銳,江歲腳步一頓,和大王對視一眼。

兩人視線交匯,立刻明白對方的意思。

竟然有人膽大包天,敢在校門口攔人。

江歲捏扁手裏的豆漿盒,往後一丟,精準投中垃圾桶。

他放輕了腳步,走動時無意的活動了一下腳腕。

轉彎口,那一頭的場景漸漸暴露在兩人麵前:四五個披著校服的人將裏麵的人半圓圍住,他們的位置挑的很巧妙,剛好避開了學校牆邊的攝像頭,以及保安室裏保安老師們的視線。

大王想也不想:“我去看看。”

“等等。”

江歲叫住他,冷靜分析:“不太對勁。”

先不說這四五個攔人的男生一個個長得細皮嫩肉,雖然長得高,但都是沒什麽殺傷力的標準學生身材,哪兒有人在校門口堵人,還進一步退兩步的?

江歲看不清楚,微微眯起眼,手無意識的摩挲這一顆大白兔奶糖的糖紙。

真的很奇怪,欺負人的那一批好像生怕被圍住的這個人,推搡喊了大半天,沒一個敢真的靠近過去,生怕碰到裏麵那個人的哪裏。

裏麵到底是誰啊?病毒嗎?

旁邊大王視力比他好一點,看了幾秒,摸了摸頭,慢吞吞說:“裏麵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像……”

他想了一會兒:“是叫陸承嗎?”

這個名字一出來,江歲自動捕捉了過去。

“什麽陸承?”

他盯著裏麵的人觀察幾秒。

“艸。”

江歲表情一冷,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對不對勁,活動一下手腕,腳下飛快,徑直對著那幾個人衝過去。

大王趕緊攔住他:“歲,哥,我們再觀察觀察。”

“觀察個屁。”

江歲冷著臉:“讓開,我去揍人。”

大王苦口婆心:“這不對勁。”

“四五個人圍著他一個,哪兒不對勁了?”

話音剛落,天氣轟隆一聲巨響,烏泱泱沉悶的雲籠罩在兩所學校之上,陸承垂著眼後退,手握著書包帶,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這樣,反而更顯得他沉默好欺負。

江歲咬牙切齒:“媽的,肯定就是欺負陸承人老實脾氣好不會動手,我去揍他們。”

“你去幹什麽啊?”大王慌了:“我去我去,我把他們引開,你拽著人就跑。”

江歲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確實不應該在陸承麵前打人。

他點點頭:“你把人引走,我之後支援你。”

“不用。”

大王標準的行動派,話都沒說完,就直接動身準備過去。

那一邊,負責圍堵的幾個人膽子都快嚇破了。

“承哥我剛才是不是撞到你了?”

“承哥那人來了沒有啊?我們到底是攔誰啊?”

“承哥待會兒看到人了你就吭一聲嗷,我們指哪兒打哪兒。”

江歲一直沒有出現,陸承的一顆心也漸漸沉下去。

他唇線緊繃,表情很淡,手卻不可自抑的下意識攥緊了書包帶。

“再等等。”

“噢噢,沒事兒。”

長得最高的那個趕緊說:“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鍾,指不定那人路上給耽擱了。”

“是是是。”幾個人又賣力的扯著嗓子準備喊。

話才喊了一半,一顆石子準確的避開所有人投擲到了正中間的一塊空地上。

一支輕飄飄的樹葉帶著颯風飛來,劃破空氣,穩穩的在旁邊那人的手臂上劃出一道細口。

就像傳說中武俠小說裏的暗器,無影無蹤之間,能收人性命。

幾個人不約而同朝旁邊看過去,壓著嗓子問陸承:“是不是這個人啊承哥?”

“是他吧是他吧?”

“承哥等著,我們這就去攔他,讓你英雄救美,你也抓緊點奧。”

陸承沒來得及回答,這群人就得到了豁免似的,爭先恐後跟著那個人跑了。

陸承:“……”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以及不遠處相當配合被引走的四五個人,回答低的被風一吹就散了:“不是。”

剛好天上開始飄起了小雨,絲絲縷縷往下墜。

陸承沉默著站在街道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熟悉的那個身影。

他看一眼時間,離關校門隻剩下三分鍾。

他很早就守在這兒了,本來想借著幾個人將江歲攔住,來一個英雄救美,讓江歲理理他,結果一直沒見到江歲。

雨越下越大了。

細細長長一條條從上方墜落,滴答滴答,很快將水泥地濺成深色。

學校周邊多的是綠化植物與泥土,於是風一刮,空氣中開始漫上泥土和雨水混雜的清香。

陸承朝轉彎處看一眼,從書包裏拿出手機,又一次撥打江歲的電話。

還是被拉黑狀態。

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教室裏,被安排作為眼線的顧煜艱難的給他發消息。

-顧煜:江歲還沒來。

-顧煜:承哥你搞快點,今天龍哥來得早,說要守我們早讀。

還沒來?

陸承心裏的失落很快化成了擔憂。

江歲沒有遲到的習慣,平時偶爾來得晚踩點,但是遲到,這還是第一回 。

電光一閃。

上方又開始轟隆隆傳來壓抑的雷聲。

陸承呼吸一滯,握緊手機,毫不猶豫抬腿朝轉角跑去。

“喂。”

不知道哪裏傳來的聲音,含著一點兒輕快的笑意,語調總是親昵的。

陸承循著聲音抬起頭,表情一怔。

江歲剛好坐在他的正上方圍牆上,手裏舉著一把很大的黑傘,黑色的傘布與連綿不絕的雨聲將一切勾連,江歲彎著眼,一雙挽起褲腿的腳細白漂亮,再往上,手上拿著一根旁邊拔下來的樹葉轉著玩兒。

他似笑非笑:“這麽半天沒淋到雨,沒覺得不對勁啊?”

那把黑傘就像展開巨大傘蓋的蘑菇,將兩個人罩住,徹底與喧囂的雷雨隔絕。

一個坐在牆角,一個握緊書包,聞聲仰頭。

陸承就這麽抬頭望著江歲,比其他人更淺的瞳孔好像攏著層水霧,看著比平時更亮。

江歲垂頭,看著牆底下的陸承,心想。

原來喜歡一個人,眼睛真的會發光啊。

作者有話說:

預告:明天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