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期間, 城北城南兩校打架打的都比較少,原因很樸實,大家每天要應付家長應付老師,還有寫不完的作業和試卷, 壓根沒精力去打架。

所有這一場架, 兩邊老大都沒參加, 算是一場友誼賽,這麽想著, 江歲也沒多費功夫。

群裏大家討論這次怎麽打,他回複了話糙理不糙的六個大字。

-江歲:不要慫,就是幹。

這是城北一貫傳承的精神所在。

不要慫, 就是幹。

趙子烏也難得表示了認可,城北玩兒陰的實在玩不贏對麵,倒不如老老實實直接開打, 以不變應萬變。

-趙子烏:就是場普通約來鬧著玩兒的架, 平時怎麽樣, 這次怎麽樣, 搞得這麽專注,對麵會故意營銷下黑手不成?

-江歲:1;

-老七:1;

一條接龍下來,大家徹底對這次打架鬆懈了下來, 派了大王那幾個比較能打又閑的沒事兒幹的去了。

這周不放假, 周六還得繼續回來上課,上午又是體育課。

陽光體育節快到了, 這會兒還有好幾個項目沒報滿,空缺最大的還是一千五百米和八百, 體育委員將這事兒一反應, 體育老師就下了命令, 這節課專門跑一千五和八百,跑的快的估計要被抓去報名。

一千五江歲還是熟悉的,他以前在城北的時候,礙於老大的麵子,回回不要命的跑,現在到了城南可就不一樣了。

江歲提前踩好點,決定隨便敷衍跑了兩圈就裝暈或者摔倒。

跑之前,江歲問陸承:“你跑的快嗎?”

陸承:“不快,我在前麵帶你跑?”

江歲眼前一亮:“好,那你跑慢點。”

走到跑道上,他還是不放心,提醒:“你記得跑慢一點。”

顧煜在邊上說:“你放一百個心吧,陸承第一圈不快的。”

“好。”

江歲一聽,滿心歡喜的上路。

第一圈,江歲綽綽有餘,被陸承帶著相當舒適。

第二圈,江歲繼續舒適,稍微有點兒喘氣。

兩圈半,江歲哼哧哼哧:“陸、陸老師,我腳軟。”

陸承回頭看他一眼,降下速度,在他旁邊陪著。

江歲到了想假摔的地方,腳一軟,陸承伸手一扶。

他故作感激的看陸承一眼。

又跑了兩步,腳再一軟,陸承又是一扶。

江歲:“……”

“陸老師。”他小聲提醒:“我們兩再跑,就是前三了。”

陸承:“嗯。”

江歲瘋狂暗示:“前三要去跑一千五。”

陸承眉心微皺,擔憂道:“你不行了嗎?”

江歲:“……”

他那奇怪的勝負欲又來了。

在小嬌夫麵前,他怎麽可能說自己不行?

江歲咬牙切齒,臉漲得通紅:“我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陸承在旁邊很輕的笑了一下,還故意側過去,沒讓他看見。

江歲牙齒磨得咯咯響,直接加速,頭也不回的趕超了陸承,擦肩的時候哼了一聲:“你等著吧。”

陸承聽見他的話,頓了頓,抬起眼循著江歲的背影看過去。

明媚的日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斑駁的光點印在江歲藍白的校服上。

他比陸承已經快了大半圈,得意揚揚的衝他做鬼臉。

一陣風拂起他的頭發,蓬鬆的隨著步伐小幅度的起落,像什麽?

陸承突然覺得當初用菟絲花形容他,實在太過表麵了。

現在的江歲才不是菟絲花。

他是蒲公英,是冉冉升起明媚的小太陽,是落地就能生根,蓬勃朝氣的野花野草。

他生動的陸承想要獨占他,又不忍心獨占他。

江歲跑出了渾身的汗。

體育課一解散,他一刻也忍不了的去磨陸承,想借他們出租房衝一下澡。

顧煜提醒:“就算衝了澡,你也沒衣服換,到時候穿著濕衣服,不是更容易感冒?”

空白格笑話他:“你想多了吧?陸哥不是留了兩件衣服在學校?”

顧煜心直口快:“他不是有精神潔癖?”

空白格一努下巴。

江歲熟稔的去抓陸承的手,隔得太遠了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隻能隱約看到陸承帶笑的側臉。

江歲注意力在陸承身上,偶爾沒看路被腳底下的石頭絆了一跤,陸承一伸手,攔腰將他護住,又不動聲色的和江歲換了個邊,自己走在最邊沿,讓江歲走在寬敞平坦的大路上。

顧煜:“……”

單身狗沒人權了。

出租屋沒人,陸承讓江歲先去洗,自己在房間找衣服。

沒過多久,江歲突然叫他一聲。

“陸老師,水不熱了。”

“打不起?”

陸承在外麵反複試了試,外麵廚房的熱水是正常的,熱水器也顯示在運作。

“試過了,還是不熱。”

一牆之隔,江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我不會弄,你進來幫忙看看吧?”

陸承沒多想:“好。”

他推門而入。

無數縹緲的熱氣在開門的瞬間將他籠罩,門才開了一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一雙濕漉漉的水拽下他的脖子,將他帶進了浴室裏。

順著慣性,他眼前一花,就被壓在的冰冷潮濕的牆壁邊沿,緊接著,有一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黑暗裏,他嗅到周邊都是淡淡的沐浴露香。

陸承家裏也是這個味道,照例來說,他應該已經免疫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聞起來,還是覺得不一樣的香。

江歲眼裏,陸承的變化是極其明顯的。

他順從地半仰著頭,露出脆弱的脖頸,線條欺負,喉結尖明顯又讓人看得耳熱。【碰了眼睛,脖子以上】

陸承的喉結不受控製的上下動了一下。

衛生間空氣稀薄,他艱難的呼吸著,卻沒有掙紮,任由江歲戲弄他,隻是睫毛不安的顫動著。

江歲笑了一下,半撒嬌半耍賴:“你別動,我手好癢。”

陸承一僵,就連睫毛抖動的權利都全然交給了江歲。

“男朋友?”

江歲輕笑:“一個人還敢進來啊?”【純聊天,脖子以上】

陸承的手緊緊抵著壁沿,不斷累積滴落的牆壁水珠之中,雪白的白瓷磚和他青筋冒起的手形成了一種反差。

但他還是溫馴的被江歲蓋著眼睛,像順從的麋鹿。

“男朋友?”

他沒有反應,江歲越要逗他,主動湊過去碰了碰他的喉結。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陸老師?陸承?你說句話——”

話沒說完,陸承突然發力,將兩個人的位置翻轉。

江歲悶哼了一聲,這回輪到他被蓋住了眼睛。

原來全然將一切交給其他人的感覺是這樣的。

聽覺捕捉了周邊一切動靜,他的心跳,甚至水桶上砸落的一顆小水珠。

觸覺也比平時更敏感,他動了動手,被陸承更用力的壓起來,抵在頭頂上。

“噓。”

陸承聲音有些發啞,一邊道歉,一邊說:“對不起,我太年輕了。”

江歲懵然:“什麽?”

陸承說:“如果覺得不舒服,你叫停,我就停。”

第四節 課,兩個人又遲到了。

江歲整整紅了一節課的耳朵,和陸承碰一下手,都會嚇得趕緊縮回去。

反倒是平時更容易害羞的陸承,一直麵色坦然,表情從容而鎮定。

中午,江歲和葡萄繼續去城南那邊兒蹭飯。

顧煜幾個人一點都不見外,當著他們的麵聊起來今天晚上怎麽打。

“沒必要搞那麽複雜,就找兩三人衝就完了。”

空白格也同意:“速戰速決,打完吃宵夜。”

英雄所見略同,江歲朝顧煜投去認可的目光。

因為晚上要放假,今天中午大家興奮的睡不著,集體去隔壁電腦房開黑,江歲養成習慣了,在沙發上打嗬欠。

陸承:“要去睡嗎?”

江歲點點頭:“好困,我想抱著蘿卜睡。”

蘿卜,就是陸承那胡蘿卜枕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房,江歲在前麵,直接爬到上鋪去撈靠在床邊的胡蘿卜抱枕。

緊接著,陸承也跟著上了床。

江歲推了推他:“你不去打遊戲嗎?”

陸承沒動:“葡萄替我玩,我陪你睡覺。”

江歲抵著冰涼的牆壁,直直看著他。

這不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睡,但確實確定關係之後的第一次一起睡。

之前在教室在餐桌和大家待在一塊兒,陸承話比較少,他不會覺得很奇怪。

但是每當隻有他們兩個人,江歲就得麵對這種關係轉變後帶來的,相處氛圍的變化。

他收起腿,抱住膝蓋靠著牆,剛好拿胡蘿卜抱枕卡在陸承中間,以為這樣能帶來一點安全感。

但是陸承看他的眼神實在……實在讓他心慌。

江歲細長的手指陷進抱枕綿軟的布料裏,緊張的又往後挪了一下。

“不是要睡覺嗎?”

陸承表情如常:“過來。”

江歲嗯了一聲,遲遲沒動。

陸承沒忍住笑了一下:“我有這麽嚇人?”

江歲搖搖頭:“你別盯著我。”

“嗯?”

江歲抬起手,擋住陸承發暗的視線:“你看起來有點想親我。”

陸承默了一秒:“不是看起來。”

江歲想起什麽,胡蘿卜擋在麵前,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惱怒:“別這麽看我!”

話音還沒落,江歲眼前一晃,陸承雙膝跪著,單手撐在他一側。

“上次欠的還算數嗎?”

隔得太近了,江歲視線範圍裏,陸承的喉結尖上下一滾,有種微妙的,克製的欲感。

這讓他靠著牆壁的後背也熱起來,呼吸急促。

陸承沒等他回答,直接靠了上來。

江歲來不及眨眼,身體卻下意識舒展開來。

他閉上眼等了兩秒,腰被人很緊的鎖住,陸承抵著他的肩膀,將他抱得很緊。

江歲:他忘了。

陸承壓根就沒有那個膽子主動親他。

真的很割裂。

陸承上午有膽子做那事,竟然沒膽子親他。

“陸承。”

江歲叫了一聲。

“嗯?”

陸承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花,江歲推開他,又重新靠了過來,像一隻力氣很壯的小蠻牛。

那一瞬間上下顛倒所爆發出來的力氣是真的很大。

陸承完全看不出來江歲有這麽大力氣,人被按倒的時候,肩窩還在隱隱發疼。

多年的本能讓他半道發力,反將江歲壓了回來。

這回輪到江歲懵了。

他沒想到陸承力氣這麽大,剛才掀翻他的那一下,速度快的他腦瓜子嗡嗡響,慣性更是差點兒讓他磕到床邊欄杆上。

江歲半天沒反應過來,捂著頭看向陸承。

陸承:“……”

關於打架太多身體本能反應這件事,他應該怎麽和江歲解釋?

江歲的眼圈已經慢慢紅了。

委屈巴巴看著陸承,好像個飽滿的湯圓兒,裏麵包著充足的水分,一掐就不受控製的流下來。

陸承趕緊幫忙揉頭:“對不起,我剛才是不是力氣太大了?”

江歲悶悶不樂,又一次主動親他被拒絕了,心裏氣的完全不想說話。

親一下陸承反應就這麽大,以後想碰碰他,豈不是還得打個架?

陸承揉的力道很輕,江歲沒氣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睜不開眼了,半枕在陸承腿上,要睡不睡的,手還抓著陸承的衣領口,生怕陸承隨時又給他來一下。

陸承又內疚又心疼,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給他掰開,聽見江歲夢中囈語:“你別、你別打我。”

這句話一出來,他的心就好像被人揉皺,泡進檸檬汁裏,酸酸麻麻。

江歲膽子很小的。

剛才條件反射那一碰,肯定把他給嚇壞了。

陸承無意識又給他揉了揉頭,認真保證:“我永遠不會欺負你的。”

江歲聽不到這句話,他已經睡得很熟了,殷紅的嘴唇微張著,皮膚奶白,剛才玩鬧時不小心扯開的領口微微敞開,陸承不敢看。

陸承目光慌亂了一下,將他的衣領整齊理好,又怕弄醒了他,將江歲小心的挪到靠牆那側。

他還不困,隻是在旁邊一起躺著。

江歲背對他睡著,他就盯著江歲的背影。

感覺輕飄飄的,不太真實。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追了一兩年的月亮,壓根沒想過兩個人可能會在一起,有一天,這隻月亮突然砸下來,剛剛好砸到了他的腿邊。

他竊喜著將月亮抱了回去,將月亮擺在櫥窗,掛在陽台,甚至想貼身時時刻刻的守著,生怕哪天一睜眼,這月亮又回到天上去了。

陸承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沒有和江歲在一起的時候,就每天想著怎麽能讓他高興,怎麽能讓他多親近自己。

和江歲在一起之後,開始自卑江歲到底喜歡自己什麽,和自己待在一起會不會不開心。

江歲無意一翻身,攏著被子麵朝他睡得正香。

陸承撥了撥他長的過分的睫毛,江歲睫毛顫了一下,沒醒。

陸承又輕輕捏了捏江歲的臉,很軟,白白軟軟,看上去和奶糖一樣好吃。

睡著的他就像個精致的玩偶,隻要陸承不過分,他就不會被吵醒。

陸承附上去,鼓起勇氣又親了一下。

沒親在嘴唇,就親在額頭上。

這一下,又讓他高興了好久。

江歲現在已經是他的兔子了。

如果這是一場美夢的話,請不要讓他醒來。

陸承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有了個衝動的想法——以後不打架了。

江歲不喜歡「承哥」。

他可以不當「承哥」。

中午過了大半,陸承放在旁邊的手機一響,來電是陸求實。

他那個父親八百年不打一次電話,陸承沒多想,下床到陽台接了。

“喂?”

陸求實:“在午睡?”

陸承:“沒。”

父子的寒暄總是簡短而尷尬,很快,對麵直接進入正題。

“剛才你弟弟說想哥哥,你媽帶著他去你那兒看了看,沒找到你,你弟弟不小心把你放在旁邊的杯子弄壞了。”

語氣輕描淡寫,陸承就以為沒壞多少。

他蹙了下眉:“壞了哪兒?”

“就書房那牆。”

陸求實語帶責備:“擺那麽多危險品放在書房幹什麽?知不知道你弟弟差點給碎片劃傷了?”

話裏話外都是弟弟弟,聽得陸承耳煩心堵。

他打斷陸求實的話,直接問:“全壞了嗎?”

“我怎麽知道?”陸求實說:“你都不關心你弟弟的?幾個破杯子而已,我賠給你就是了。”

“那你賠。”

陸承說:“我保存過照片和清單,給你三天時間,一個不差的給我賠回來。”

陸求實暴怒:“你就這麽和你爸說話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還不如當年直接凍死你。”

“你配當我爸嗎?”

陸承氣笑了:“你想當我爸嗎?要不是以前我姥姥攔著,你是不是還想把我丟外邊兒自生自滅?”

“陸承,你給我閉嘴!”

“現在知道捂嘴了?當初把那男的帶回來不覺得惡心?我那個弟弟到底是誰的種?我真好奇,他用了什麽手段,讓你幫他帶孩子。”

陸求實粗壯的呼吸聲在話筒的清晰的噴著,陸承覺得惡心。

他惡心透了。

他冷笑道:“當著幾天慈父就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角色?”

陸求實氣的發抖:“陸承,我忍了你很久了,你別給臉不要臉。”

“又想讓我休學?”

陸承說:“你就會這一招是嗎?再過幾年我成年了,到那時候,你真以為你還管得住我?”

他一字一句,格外冰冷:“陸求實,我也忍你很久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作者有話說:

掉馬倒計時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