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回來的時候還裹著外麵的冷氣。
明明出去的時候還眉眼柔和, 心情不錯,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路過電腦房,大家都不約而同降低了說話的聲音。
顧煜說:“是不是我們吵到你午睡了哥?”
“沒有。”
陸承看一眼時間,離午休結束還有小二十分鍾:“江歲醒了沒?”
“好像沒有, 剛才一直沒出來。”
陸承徑直往房間去了, 離開之前那個眼神還是淡的嚇人。
陸承一走, 所有人鬆了口氣。
葡萄:“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黑子心有餘悸的點點頭:“估計剛才又是接的他家的電話吧。”
葡萄好奇:“他和家裏關係不好?”
“不能說不好,隻能說水火不容, 當初他休學,就是他家裏給強製辦的。”
顧煜知道的不多,說了兩句就匆匆帶過了:“害, 聊這些幹什麽,繼續繼續,再開一局?”
江歲睡得模模糊糊, 能夠感覺到身邊有人躺了下來。
他問了一句:“陸承?”
那人嗯了一聲回應他。
江歲感覺他情緒似乎不太高, 睡意朦朧裏胡亂呼嚕了兩把陸承的頭發。
陸承比他高一點, 微低著頭, 默默縱容著。
江歲揉了兩下就沒動了,困得重新閉上眼睛,隻是這一次, 他沒有背對著陸承, 而是主動往陸承懷裏挪了挪,伸手將他很緊的抱住。
在被窩裏捂得溫熱的一雙手鬆鬆貼著他的腰際, 江歲也半枕著他的肩膀,一副全心依賴的樣子, 就這麽抱著他。
陸承記得江歲之前說過, 擁抱就是安慰。
陸承很緊的回抱住他, 閉上眼睛,又有些眼熱。
明明離家出走那個晚上之後,已經沒哭過了,但是江歲這麽輕輕一抱著他,他就像衝鋒陷陣的人突然有了倚靠,漂泊在外的浮萍終於有了落腳。
不是虛虛的浮在空中,而是腳踏實地,落在了實處。
“好點兒沒?”
江歲話說的措不及防,陸承僵硬了一下:“你沒睡著?”
“睡著了,又醒了。”
江歲剛才短暫的眯了一下,現在無比清醒。
他彎起眼,將手蓋在陸承的眼睛上:“誰招惹我男朋友了?一個人偷偷躲著哭,好委屈哦。”
陸承側了側頭,很輕的碰了一下江歲的手。
江歲:“!”
他飛速收起手,瞪陸承:“幹什麽幹什麽!占我便宜啊。”
陸承被他這麽凶巴巴一瞪,不生氣,反而感覺積壓在心上的重擔子稍微卸下來不少。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幕式的進場已經定下來了,於柳和你說了嗎?”
江歲:“嗯?沒說。”
“說是要男女反串,可能是租的JK裙子和西服吧。”
江歲笑了一聲:“哦,陸老師也要穿小裙子啊?”
他笑起來,眼裏亮晶晶的。
陸承心一癢,抬手碰他的睫毛,被江歲躲過去了。
江歲說:“我家裏那套可以免費借給你,你腿這麽長,肯定很性感。”
陸承:“你也要換。”
江歲:“我又不是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我穿女裝跟回快樂老家似的,可自在了。”
陸承:“……”
周五晚上很久沒和江歲通電話的姨媽給他打了個視頻。
視頻裏姨媽滿臉疲憊,照料一個老人,確實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尤其姨媽還需要應付那邊的親戚,越發心力交瘁。
江綿偷偷躲著和江歲說:“我聽見他們在聊離婚的事情。”
“他們?”
江歲挑了下眉:“姨媽終於想開了?”
“不是我媽。”江綿鬱悶道:“是舅舅他們。”
很久之前,江天海的幾位哥哥就對江姨媽頗為不滿,照料老人期間,更是屢屢看她不順眼,覺得還不如請個護工來,人家起碼比江姨媽專業。
那幾個人甚至門都沒鎖就在裏邊兒和江天海介紹朋友,說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早點離了,以江天海這個條件,多的是女孩子喜歡。
在江天海那個落後貧窮的縣子裏,他擁有一份安穩且體麵的工作,已經比大部分的男人強了許多。
江綿高興的說:“昨天我還聽見他和我媽在聊離婚的事情,說是等老人走了,就去民政局。”
江歲聽出來不對勁:“意思是,他們都要離婚了,還得讓姨媽留在那兒替他盡孝?”
江綿表情一空:“對哦,我媽豈不是吃的虧了?”
她趕緊起身去找江姨媽,視頻網絡不好,一卡一卡,江歲將電話掛了,發消息讓江綿之後有空再回電話。
冰糖葫蘆兄弟這個點,已經在群裏吵瘋了,江歲一點進去,就看到有人在罵城南真不要臉。
-江歲:??這架怎麽了?
很快有人出來解釋。
本來兩邊都約好了,各出五個人,公平公正,結果打到一半,眼看著這邊都要贏了,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十幾個,手裏一個個還拿著東西,他們這邊五個人根本打不贏,還狠狠挨了一頓。
看之前群裏發出來的照片,有好幾個傷口被打青了。
對此,城南那邊的解釋是,他們隻派了五個人,和那十幾個不熟。
趙子烏找到離開之前拍的照片,十幾個人都穿著城南的校服。
顧煜沒說話了,至今沒有回複,隻是說去問一下,問了半個小時,還沒問出個結果來。
-蘇三個:地點是他們定的,各派五個人的規則是他們出的,完了出爾反爾搞埋伏的也是他們,城南之前打的那幾次使詐好歹還擺在明麵兒上,我們也就算了,這次過分了吧?
底下其他人都鬧翻天了。
-這不就是上一屆城南的老招?回回虛報人數,以多欺少。
-城南輸不起?還以為他們改了,原來還是那樣兒。
畢竟打架這麽多年,以多欺少,出爾反爾的這還是頭一次。
輸了架不要緊,關鍵是城南這一下,在大家眼裏徹底輸了信任。
江歲翻了翻之前被打兄弟拍在群裏的照片,青的青,紫的紫,下手完全沒個輕重。
趙子烏私戳他,發了聊天記錄。
一開始約的時候,說好了點到為止,規則清清楚楚擺在明麵上,最後去的五個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大家這麽生氣也情有可原。
江歲直接去問C。
-ba ga!是你們弄的?出爾反爾?
-C:沒有,我們隻派了五個人,剩下的可能是職高的,已經在查了。
江歲要氣笑了。
-ba ga!職高專門幫你們打?職高人手一套城南校服?職高知道我們約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
對麵沉默了,發了個幹巴巴的抱歉,盡量在周二之前給他回複。
江歲本來不多的耐心現在徹底炸了。
-ba ga!我不要等到周二,也不想聽你這麽官方的給我打太極拳。架是你們主動約的,規則是你們定的,憑什麽出爾反爾?打的不是你們的人,所以無所謂?
話一發完,江歲就沒搭理C了,直接給他開了個免打擾。
城北群裏,有人說城南周六好像又約了職高的打架,陣仗挺大的,他們可以埋伏在旁邊包抄聽一嘴,要真是職高搞的事情,他們就幫著城南打職高,要是城南自己的問題,他們就幫著職高打城南。
群裏其他人艾特江歲,問他意見。
這個提議聽起來合情合理,十分周到。
江歲直接回了個好。
他倒要看看,這位傳說中的程哥,到底長什麽樣。
江歲和陸承原先約定的地點在周六的晚上,不知道江歲那邊發現了什麽,臨時又往後延了一個禮拜。
這剛好給了陸承充分的時間準備,仔細想想應該送他些什麽。
黑子有女朋友,經驗比較豐富,提出建議說價格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可以挑一些對方喜歡的東西。
顧煜聽了,連連搖頭:“不光得是心意好吧?最好得使用率比較高的,江歲再怎麽樣,也是個男生吧?哪兒會講究那些東西,送他個遊戲機,球鞋,雖然很尋常,但勝在穩妥嘛。”
空白格:“不然還是送點有紀念意義的吧?這周末不是江歲真正的生日,那應該隻是他想承哥陪陪他。”
陸承思來想去,回了一趟收藏室。
下了收藏室,一直往裏走,櫃子的更深處,貼著很多張便利貼和照片。
陸承剛喜歡上江歲的時候,還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喜歡一個人,就拜托大方幫他打聽打聽。
便利貼的第一張,陸承的字體已經初現鋒芒,隻是字更飄,心沒有沉下來,囂囂張張的寫著:不吃辣。
好像是在高一的時候,為了更貼近江歲的飲食習慣,他整整半個月沒吃過辣椒,結果半個月之後,大方又突然跟他說信息有誤,江歲不吃辣是因為當時扁桃體發炎,陸承約著大方出來拳館友好的見了一麵。
再往後,無非就是些細枝末節的小習慣,什麽怕打雷,但是有人陪著就不怕,什麽喜歡盯著車看,一直到車離開視線為止,什麽其實沒有那麽喜歡吃奶糖,所以經常將奶糖分給其他人。
陸承就將這些東西小心翼翼的撕下來,一張一張重新粘貼在一個精致的本子上,還有洗出來的江歲班級的合照,就圈記了江歲的臉,便利貼一直到高一下結束的那個暑假,陸承漫長的暗戀史從初中延續到高中。
整理完所有的東西,陸承又重新找照相館洗了些照片,是暑假之後的日記,他隔三差五的記一篇。
一疊厚厚的筆記本,真的承載了陸承很多回憶。
陸承將筆記本合上,托同城快寄晚上再給江歲送過去,臨送出時,他又突然反悔,重新寫了一封信,藏在最裏麵,一起寄過去。
落下江歲家地址的最後一個字,陸承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卸了下去。
還沒等他發消息,陸家又打來了電話,讓陸承今天晚上到那邊吃飯,陸承直接拒絕了。
陸父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怎麽?吃頓飯還得我親自來請?”
陸承和他吵過無數次,壓了壓眉心:“沒事兒我掛了。”
之後陸母發來的好幾條短信電話,陸承看也沒看,直接免打擾。
手機屏幕倏然一亮,江歲給他發消息。
-我今天中午有節美術課,完了之後你可以來接我嗎?
後麵接著一個可愛的小兔子表情包。
陸承眉眼柔和一瞬。
-好,我待會兒也要去圖書館複習,複習完去接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