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者
不願意睜開眼。
她就這樣,靜靜的躺著。
不想去思考,不想再去深思。
腦袋幾乎成了放空的狀態。
一抹晶瑩,從細致的眼角,悄然滑落,而,仿佛滑落的並不隻是這一滴純粹。
如蝶翼一般長而卷翹的睫,微微的抖動著,顫栗著,如即將展翅的蝶,多了一份靈動的輕巧。
閃著晶瑩的光澤,奪目燦爛。
睜開了眼,刺眼的白色刺入眼眸中,她微眯住了眼眸,倏地,繼而睜開來,看著周遭,一片漠然。
右手中,還緊緊的握著那塊玉佩,純正剔透的玉,那是奶奶最愛的古物。奶奶曾說,等她的小貝兒嫁人時,就將這古玉親手戴在小貝兒的手上。
隻是。
都不可能了。
對不對。
她鎮定的拔了左手的吊瓶針,從**坐起,穿上鞋子,去了醫院大廳的前台,了解了奶奶的事後事宜。
據說,這次火災是源於有人失手點燃了易爆的物品。
貝茈不想再去追究什麽,人已不在,都已毋庸。
她登記了名字,向公司請了三天的假,火化,入殯。
孤單一人,做完了所有的事。
她才發覺,自己已好久沒有回那間公寓。
她突然,很想見到他,很想,很想,哪怕隻是點聲音,她也會覺得很滿足,很滿足。
她打了的士,趕到家門口,在包裏掏了好久,卻始終都沒有掏出鑰匙。
驀地,她才記起,那晚,她太過匆忙,未將鑰匙帶上。
她按了按門鈴,源於第六感,或是為何,她總覺得,他在家,她能夠感受到他的氣息。
很神奇,對不對?
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門,看著米色的門,在眼眸中一點點模糊,又伸手,將一切的濕霧抹去。
反反複複,她的手,依舊按著門鈴。
叮鈴,叮鈴。
一聲,一聲,翠鈴的響聲一串接著一串。
她不厭其煩的。
她已經沒有去路了。
失去了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唯一依靠,她就像是一個失去了主心骨的人,無法找到再次支撐起自己的重量,更找不到能夠支撐住自己的力量。
她拚命的尋找著,卻滿腦子,隻想到了他。
那樣冷魅邪佞的男人,他的世界裏永遠有數不清的矜貴奢華,是她一輩子都無法比得上。
“等一下。”
她失聽了麽?
貝茈努力的想要聽清楚裏麵的聲音,卻總是聽的模糊。
剛剛,是女人的聲音?
她不敢確定,現在的她,就像是個沒有堅韌的瓷器,一碰就會碎,碎得粉身碎骨。
她在等待,在期待,在祈禱,在祈願著。
當大門開啟的那一刹,她的心,徹底的冰凍了一般。
又是那個女人。
嗬,她依舊穿著他高貴,布料昂貴的襯衫,隻扣了幾顆萬寶龍紐扣,顯得十分的惹火。
貝茈突然覺得很冷,已經不是簡單的外表的冷,她推開門,不理會那個眼色渾濁的女人,徑自走入,坐在換鞋凳上,將自己的拖鞋從鞋櫃上拿下來,仔細的穿好,將換下的鞋子放好,繼而,一步步的往長廊深處走去,不再看那個女人一眼。
推開門,她的床鋪還是一如那晚的淩亂,似是沒有人整理一般。
她推來一把凳子,放在櫃子前,走上去,從櫃子的最上方拿下行李箱,癱在地上,打開來。
打開衣櫃,她卻發現自己原先的衣服隻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空間,其餘的,竟然都是他買給她的,或者是叫他的秘書幫他執行。
都是當季最新款的名牌服飾。
卻是清一色的白色。
為什麽?
假如是過去,貝茈會被騙,也會獨自享受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裏。
而如今,她明白了,明白了一個道理,明白了白色等於左伊雪,左伊雪等於白色。
她應該早早的學會的,不該總是將自己欺瞞在自己的幻想空間裏。
伸手將自己的衣服拿出,折疊好放在行李箱內,繼而,將各個抽屜裏,矮櫃中,原本帶來的屬於自己的東西,放進行李箱裏。
裝好了,拉上拉鏈,才發現,自己竟隻有這樣一個小小箱子的重要性。
一抹淺笑,滑過嘴角,她已經分不清是淺笑,還是苦笑了。
而,當她跪在地上,將床底的一本小日記本拿出時,門,刷的被推開來。
她隻是鎮靜的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門前的高大男人,繼而,又低下頭去整理行李。
她不再需要了,這樣的花心敗類。
假如說她還欠他什麽,那也隻和錢這個破爛兒的玩意搭得上一絲關係。
你說過,愛,就是彼此在一起,一直,一直到了一輩子。
而,你,卻一次次將我推下深淵。
隻因為,你的無情,我的深情。
本來,就站在了不平等的天秤之上。
對不對?
所以,你也吃定了我,永遠也找不到,美麗的寄托。
但,你也許不懂。
當一個女人,再也無所顧忌,再也無所適從,那將是碎裂的重新。
如鳳凰,涅槃一般。
當貝茈正將行李箱的拉鏈拉上之時,她走至洗手間裏,舀了瓢水,撲在了臉上,瞬間的冰冷自每一個毛細血孔滲透,刺激,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痛感。
如此的清晰。
她抬眸,對上了鏡子裏的同樣的她。
一雙眼眸,有濃濃的黑眼圈,遮住了曾經的璀璨,她抬眸,直直的看著。
卻驀地,發覺身上的衣服,正是她最喜愛的那一套。
純白色,CHANEL新款,是他親手挑選給她的。
她一直珍貴的收藏著。
喜歡著。
錯了。
對不對?她很失敗,作為一個女人,她從頭到尾,傻到可憐。
這個男人,這個從她最珍貴的大學生涯便阻在了她的路上,影響她,曖昧她,戲弄她,卻又疼惜她,折磨她,侮辱她,安慰她,溫暖她。
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不該留下的,從一開始就不應該。
當四年前的那一晚,她失去了她生命中最最珍貴的那一瓣記憶開始,她便從了少女變成了女人。
有了自己的思緒,有了自己的領悟。
不再是單純,不再是純白,不再是懵懂。
嗬嗬。
很可笑。
對不對。
她用力的甩上洗手間的透明門,走近櫃子前,打開櫃門,卻發覺清一色的白色,回頭,轉身走到床邊,將行李箱打開,取出一套衣服,換上,然後將行李箱闔上。
箱子不重,正如她曾經來過一般。
推開門,卻發覺門口正站著一抹高大的身影。
是畢訾暄。
在他的身後,那抹纖細的身影正用一種得意的眼神,看著她。
嗬。
她一笑而過,將行李箱握緊,麵無表情的說道:“請讓開,我想要出去。”
他這時攔著,有何用?有何意義?就這樣將她攔著,不讓她離開,將她當做寵物囚禁一輩子?
嗬,她不是這樣的女人,至少不會讓他遂願。
一個女人,一個愛情,一個幸福,一個男人。
“你又想幹嘛?離家,出走?”畢訾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漆黑的眼眸深沉的看著她,仿佛她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嗬嗬。
她隻是伸開手,用力的將自己的手從他緊握住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白皙的肌膚上,出現了一道道紅腫的痕跡。
她不在乎,一點都不覺得疼。
當,悲傷成了一條流動的河,當它成了一個習慣,已經無所謂了。
她徑自走過他身邊,鬆開了,便是鬆開了,大步掠過那個女人身邊,昂首挺胸,大步往玄關裏走去。
打開門,卻被身後一股大力一把拉了回去,手腕被握得生疼,生疼,就像一隻巨大的鉗子,深深的齒輪紮進了皮肉裏。
“別無理取鬧了。我剛回來而已。”畢訾暄擰著眉,冷魅的俊臉多了一抹瘦削,與平常的他有一絲對比的鮮明。
而,貝茈並未察覺,她隻是冷笑一聲,她什麽都不在乎了。
知道嗎?畢訾暄。
她什麽都不在乎了。
“我會把錢還給你。我們互不相欠。”她再一次甩開他的手,禁錮她,對他有什麽好處?無非是多個床伴,情婦,他一個堂堂大總裁,一大把的女人,隨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非得耍小孩子脾氣麽?這不是你的身份該有的。”
冷魅,深沉,嗓音帶著魄力。
嗬。
再次威脅她?以錢?以他的魅力?
嗬嗬。
“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畢總裁,從今天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互不相欠。”
她大力的拉起行李箱,昂首,挺胸,如墨的發絲吹散在她的肩上,隨風輕輕揚起,打開門,一把打開,甩上。
啪的一聲。
一切都結束了。
走下公寓下,她抬頭看向蔚藍的天際,那清澈的純粹,朵朵純淨白色的雲朵,點綴其間,如棉花糖一般,散發著陣陣迷人的色澤。
解脫,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走出了第一步,就像是走出了她的世界裏。
走出小區外,她拉著箱子,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踩著平跟鞋,揮手,坐進一輛的士內,報了小荇酒店的名字。
扣扣扣。
敲門聲,嘟嘟嘟的響起。
門打開來。
門內,門外,皆是一驚。
“小貝,你怎麽拿著行李箱?”一身浴袍隨意打扮的卓荇正攔在門口,驚愕的看著門外站著的貝茈,臉色有些驚慌。
貝茈的臉色也微微尷尬的羞赧,因為,她從門的縫隙中,看見了一抹高大的**上身的身影,那絕對是個男人。
她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小荇,我在二樓的餐廳裏等你,就在我們常坐的那個位置,我先下去點杯冰咖啡,你慢慢來。”她一把拉起行李箱,往樓道裏走去,留下一臉尷尬的卓荇。
一隻長臂將卓荇攬進了懷中,她的耳邊,浮起了細細麻麻的輕吻,濕熱的氣息將她的皮膚潤色得更加紅潤,透著一莫粉色。
半小時後。
貝茈正坐在圓桌前,靜靜的,看著透明的落地窗外,那擁擠,喧囂的街道。
隻是隔著一張小小的窗戶,卻將喧囂統統隔絕在外。
輕而易舉。
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就像,她,仿佛走出了那扇門,一切都風淡雲輕了。
奶奶曾說過,她最希望的,便是她能夠過得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那時的她,無法聽從奶奶的話,因為在她的心中,唯一的最珍貴的,便是奶奶。
無論何時何地,她也無法放棄。
即使,賣了自己,出賣肉體,出賣靈魂。
而,現在,這隻不過是金錢可以一筆勾銷的。
她不再有可以違背奶奶的理由,她會活得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小貝,抱歉,我來晚了。”翩翩走來的卓荇,麵色紅潤,唇色鮮豔,勾勒著一抹惹人羞赧的**。
貝茈隻是低下頭,“咳咳咳”的悶聲低笑起來。
這樣的幸福,多好。
她看得出,小荇現在很幸福。
“你都發現了?”卓荇一副懊惱的模樣,拿起桌上的另一杯冰咖啡,仰頭,喝了一口。
冰咖啡,不加糖,這是她們倆獨特的嗜好。
苦澀中,冰冷到極致,刺激喉嚨,刺激味覺,刺激感官,刺激麻痹的神經。
“諾諾就是他的孩子,他是我的老板。”卓荇開始回憶起那段美好的歲月,即使夾雜著痛苦,即使夾雜著苦澀,她始終有著自己的幸福。
滿滿的幸福。
貝茈開始了解道,卓荇這四年來的經曆。
原來,當年畢業之後,小荇向一些公司投了簡曆,她不想靠父母的關係而取得工作機會,就像是一個花瓶,永遠都生長在溫室花園裏,永遠都體會不到刮風下雨的艱辛與苦楚。
就在長達半年的了無音信之後,她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麵試通知。
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
她應聘的是總經理秘書。
麵試地點,設置在中國T市。
很意外,她幾乎在已經絕望的境地,重獲了希望,應聘成功,並被通知去美國紐約總部。
她的上司,冷夜,是個十分冷血嚴謹的男人,她第一眼,就對他一見鍾情,從一點點的感化,直到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直到,彼此無法再放開。
“他有老婆,不過,他和他老婆是政治聯姻,並不幸福。這一次,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我準備放棄了。”卓荇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蔚藍的天際,朝貝茈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這本身就是一段錯誤。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成了自己曾經如此唾棄的第三者。而我,卻無法走出來,你知道嗎?小貝,當愛一個人到深刻,那是任憑誰也無法將你拖出沼澤。唯一的辦法,隻有自救。”
對,隻有自救。
貝茈,其實她懂,她就是在自救。
“他來了,如此的意外,他已經和他老婆離婚了,我反抗,卻被他軟化,我愛他,無法抗拒他。”
女人,從來都是這樣的。
為了愛情,幾乎可以赴湯蹈火,遠遠比男人深刻一百倍。
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
他沒有來找她,沒有任何消息。
她,也樂得自在。
每天的生活,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沒有了束縛,沒有了粗繩的栓,邁開了雙腿,在綠蔥蔥的草地上,自由的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