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花老爺確實如花槿露想的那般,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跌在地上的女孩,聽到她這麽稱呼自己,明顯地愣了一下,原本隻是放在李翰林身上的視線隨機轉到了花槿露的身上,看著花槿露巴掌大笑的笑臉之上盡是蒼白之色,纖細的雙眉緊緊地擰在了一塊,那極像自己心中那人的眉眼五官更是充滿了淒楚無比的痛苦之色,花老爺濃眉一皺,心裏猛地狂跳了一陣,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了花槿露的身邊,俯下身子來,努力地壓低了身子,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可是……可是槿露?”

花槿露聽到花老爺這麽喊自己,心裏不禁泛著冷笑,花老爺,你還真是沒有讓我失望啊,沒想到,你還能叫出我的名字,真真是極好的啊!雖然心裏很是不屑這樣的父親,但是花槿露依然心裏還是無比雀躍的,畢竟父親能夠這麽順利地認出自己,這對她的計劃隻有好處,於是花槿露的臉上露出了怯生生的驚慌神色,微微低垂著腦袋,羞怯小心地說道:“父親,正是女兒,我……我不是,不是故意驚擾到大家……我……我隻是……”

還沒有等花槿露把話全部說完,花老爺就猛地站起身來衝到了管家的身邊便是一腳,同時嗬斥道:“陳管家,陳管家,沒看到小姐受傷了嘛,還不趕緊地去請大夫來,快去!快去!”花老爺臉上的擔憂之色,完全不是假的,那是發自肺腑的,這讓花槿露感到迷惑,自己不是一個被父親遺忘在角落裏的女兒嘛,什麽時候父親會如此地擔心過自己,還是因為他不願意他那厭惡之情在眾多的名門公子麵前表現出來,而顯露出虛偽的神情,想到這裏,花槿露不禁皺了皺眉頭,不管怎麽說,現在花槿露知道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既然花老爺能做到慈父樣,自己為什麽就不能成為孝女樣呢!

“小的這就去請大夫!”陳管家的一句話,打斷了花槿露的飄散出去的思緒,看著那個陳管家不敢躲避,硬生生地接了花老爺一腳之後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拍拍幹淨便轉身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而另一名跟著花老爺的近侍李安吉則馬上轉過身來,幫襯著府中仆人將圍攏在跟前的其他世家公子、小姐都請到了別處去休息。

“槿露,不要怕,別擔心啊,爹爹已經去找人叫大夫來了,別怕知道嗎?”見到陳管家已經領命而去了,花老爺這才再度俯下了身子來雙眼圓睜著看著眼前的女兒——花槿露,像是自己生怕是會嚇到花槿露一般,努力地笑了一下,可是這笑容確是不大自然,花槿露更加迷惑了,其實父親根本不需要這樣對自己,現在那些世家公子、小姐都已經離開了,幹嘛他還要做出一副溫和地模樣啊,這不是自己父親應該有的表情啊!人,有時候就是犯賤,在麵對突如其來的溫柔時,反而覺得不知所措了,現在的花槿露正是如此。

看著向來都嚴肅無比的花老爺蹲在自己的麵前低聲細語地自稱自己是“爹爹”,而那雙因為長期在官場上混跡的精明銳利的眼睛之中卻充滿了不容忽視的憐惜與擔心,這讓原本滿心算計的花槿露心頭無端端地繃緊了,一直掐著自己的手掌心才讓自己勉強漲紅的眼圈頓時真的酸楚無比,兩眼淚汪汪的淚珠緩緩地滑出了眼眶。雖然今天中箭乃是自己有意為之而且也沒有受到傷害,可是在麵對常年受到父親的冷落,現在卻能得到他這麽一絲絲的溫情時,無論這溫情是真還是假,對於此時的花槿露來說,她竟然真的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委屈。

“嗯,爹爹不要擔心,槿露不怕的。”花槿露剛說完這句話,一直陪在身旁的李翰林也露出了淡淡地笑容,低聲說道:“多虧花老爺想得周到,讓人在比賽之前把今日比賽所用的羽箭都去除了箭鏃,否則,要是真傷了花小姐,在下還真是過意不去了。”李翰林說完這話,自花老爺來了之後便不自覺微微蹙著的眉頭也隨著話語出口而下意識地輕輕展開了。

花老爺見李翰林這麽說,也不再多說什麽了,想著還是之前自己預想到了,否則真要是花槿露出了什麽事情,這怎麽得了啊,對李翰林點了點頭,繼而轉頭對花槿露溫和地說道:“槿露啊,這裏離爹爹的書房不是很遠,你不如隨爹爹一起過去,等大夫過來如何?”

花槿露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乖巧可人一點,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女兒都聽爹爹的。”

花老爺攙扶起了花槿露站起身來,問道:“槿露可有力氣走路我,爹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花槿露踉踉蹌蹌地站著,大有要往後倒的趨勢,花老爺微微踟躕了一下,皺了皺眉頭,這才輕聲地問道:“槿露,爹爹抱著你過去可好?”

花槿露穩了穩身子,站直之後,對著花老爺輕輕地一笑,然後說道:“不麻煩父親了,槿露自己可以走過去的。”

花老爺點了點頭,對著李翰林幹笑了幾聲,然後說道:“好好好,都聽槿露的,要是真不行,就和爹爹說,知道嗎?”

花槿露依然乖巧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而李翰林在看到花老爺因為花槿露的拒絕而微微顯露出來的幾分不自在,李翰林非常識趣地後退了幾步,溫潤的麵容上浮起了一絲溫暖的笑容,突然發覺,這個被自己無意之中射中的這位花小姐,還真不是一般的有趣啊!

花槿露在花老爺的攙扶之下漸行漸遠,伍姨娘母女確是像被眾人完全遺忘了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姨娘,爹爹不是很討厭大夫人娘倆的嗎?上次不是還說過任由她們住在大院裏自生自滅的話嗎?為什麽現在爹爹看上去卻是很喜歡那個賤丫頭的樣子啊?”怔怔地看著花老爺遠去,花梅青很是傷心,爹爹怎麽能對那個賤丫頭好呢,她已經搶走了她嫡長女的身份,難道現在還要搶走爹爹對她的寵愛嘛!花梅青緊緊地咬著下嘴唇,輕輕扯了扯伍姨娘的衣袖。

伍姨娘此時的臉色也不是一般的難看,原本精致的妝容,因為扭曲地臉龐,顯得更加地嚇人醜陋,她在花梅青的拉扯下回了神,陰沉沉地看著她,然後說道:“你怎麽回事啊?怎麽會讓這個賤丫頭出現在這裏呢?你看現在好了吧,風頭都讓她給搶了去了。”

聽了伍姨娘的責怪,她花梅青也鬱悶好不好啊,隨即丟開了伍姨娘的衣袖,憤憤不平地揚聲說道:“誰知道那個死丫頭中了什麽邪啊,不僅莫名其妙地和我穿了同樣顏色的衣裙,甚至還跑來比武場上無端端地打亂了我的計劃,實在是可惡!”說著說著,花梅青就感到無限地委屈和失落,望了一眼遠去的花老爺三人,咬著嘴唇低聲說道:“連李公子都和他們一起走了,他剛才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就走了,姨娘,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花梅青說完,就重重地跺了一腳。

伍姨娘麵色陰鬱地捂住了花梅青的嘴,拉著她到一邊小聲地問道:“今日的計劃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什麽人知道的?”伍姨娘覺得,她們的計劃如此周密,不可能會輕易就讓那個賤丫頭知道的,可是怎麽可能這麽巧……

“姨娘,你是不是懷疑我的身邊有人走漏了風聲給那個賤丫頭?這怎麽可能啊?都是我的親信丫頭,怎麽可能會出賣我,難道她們不想在花府裏混了嗎?他們對我向來都是忠心耿耿的。”花梅青是怎麽也不願意相信自己身邊的人出賣自己的。因此在聽了伍姨娘的話之後,花梅青下意識地搖頭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