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著兒子的指控,心中卻慢慢涼了下來。他自問對待這個長子從來沒有不對的地方,可是一片苦心全都白費了,兒子還是長廢了,他搖了搖頭,撫摸著茶杯笑道:“晟兒,你是朕的兒子,如果你現在認錯,父親不會計較的。”

“不會計較?”大皇子默默念叨著這四個字,忽然笑了起來:“但是兒子會計較啊!瞧瞧這冷清的勤政殿,瞧瞧憔悴的父親你,您還是老老實實寫下退位詔書的好,免得傳出去,兒子要落了一個太宗皇帝一樣的罪名。”

李翰林心寒了他看著精致的茶杯,沉聲說道:“晟兒,為父可是給過你機會了,這是你不要的。”

他冷了臉摔了杯盞,瓷器撞在金磚地上,傳出清脆的破碎聲。這聲音一落,衝破大殿四周埋伏著的守衛將董賢妃母子團團圍住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董賢妃瞬間驚恐地看著李翰林,那個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臉色哪裏還有半點憔悴?她看著持刀進殿的守衛,想著自己剛才的話語,忽然間就明白了一切,“竟是我錯了,我居然輸掉了!我以為一切布置精妙的計劃,沒有想到最後還是入了翁。”

“你那自以為精妙的布局,還是多學幾年在來朕麵前賣弄吧!董氏,你真是虧了你這個姓氏,你真是半點不懂事兒!”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看著有些頹廢的董賢妃,心中冷意滿滿,這個女人的心計太過惡毒,幸虧手段不高,否則……

董春媛笑了笑,看向了嚴肅沉穩的皇帝說道:“嗬嗬,我的巧妙布局不止這些呢!謀反?你以為隻有這些麽?你的皇後,是我害死的,現皇後也是我陷害的。怎麽了,想到你打了你心愛女人那一巴掌,你又沒有心疼的要死啊!”她勾了勾嘴角繼續說:“對,你得心痛,可你心再痛也抵不過我心的萬分之一的疼痛。我愛上你的時候,我隻是一個歌姬,在你眼裏我一文錢不值,我生下了文晟,我伺候了你那麽多年,我得到了什麽?你眼裏有過誰,除了皇後!所以,我讓你傷害她,讓她痛心。嗬嗬,冷宮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呢!就皇後那個嬌弱的身子,怕是此時早就沒有命了。哈哈,陛下你傷心啊,您哭啊!”

皇帝聽著董春媛的指控,沒有言語,側頭看著盛裝打扮而來的皇後,眼神中帶著深情的溫柔,他牽過皇後的手,看向董賢妃說:“你做了什麽朕自是都知道,又怎麽舍得讓皇後在冷宮裏受委屈呢?”

董春媛看著皇後姣好的麵容,端莊大方的打扮,正紅色的鳳袍上哪裏有半點滄桑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戲麽?此時董春媛的身體已經有些發抖,她忽然大笑出聲,“哈哈哈,我輸了,我竟然輸掉了,我怎麽輸成了這樣。我竟是還輸給了你!我輸給了皇帝對待你的愛意,我輸了……”董春媛她笑著笑著,眼睛就浮出了淚花,她眼中含著淚說道:“我為什麽會輸?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芳菲反水了,孫月息招供了,玉瑤的身體被找到了,你還想要知道什麽?”皇後看著已經有些癲狂的董春媛,冷靜地開口問道。她覺得有些心酸,她一路拉著董春媛到了如今的位置,沒有想到最後她卻是想要害死她,害死她的兩個兒子和女兒,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董春媛腿有些軟,向後退了幾步,她此時眼中無淚,臉上無笑容,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兒子,慘慘一笑說:“晟兒,母親連累了你,母親實在是對不起你!”她說完,不待任何人的反應,直直撞在了守衛的刀上,頓時鮮紅噴出豔紅一片。

皇帝麵上一驚,抓著皇後的手有些用力,皇後看了一眼震驚的帝王心略略放下了不少,他還是對她的死惋惜的,她的丈夫還不是一個純粹的可以漠視枕邊人死亡的君王。

大皇子看著母親的鮮血濺出,他整個人都懵了,腦子裏那根弦兒斷了,身體一軟昏了過去,後麵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了!

董賢妃死了,那日撞在守衛的刀上,不治而死了。皇帝雖然怨恨她的教唆毀掉了自己的長子,但是多少年的陪伴並不是沒有感情的。她的錯禍及滿門都是輕的,但念在她多年的陪伴,念在還昏迷不醒的長子的麵子上,還是體麵的葬了她,隻是並不是以四妃的等級下葬,降為了董貴嬪。

朝堂上並不知曉董貴嬪是如何去世的,也不知道懷王曾經串通董貴嬪妄圖逼宮。一切都隨著董氏的死,變成了皇宮中的秘聞,也許千百年後,可以再秘史野史中再探查一二了。

太子被從靜思閣中恭敬的迎了出來,雖然靜思閣的下人不敢苛刻地對待這三位尊貴的主人,但畢竟靜思閣地處偏僻,且又是思過的地方,為了騙過董賢妃隻能委屈一些。太子一向身強體壯倒是沒有什麽大礙,隻是精神略有些憔悴,可是有孕的兩位女子卻有些不佳了。尤其是太子妃,她的胎象本來就不穩,如今在靜思閣待了半個多月,自然顯得十分消瘦有些支撐不住了。

看著自己的夫人這個樣子,太子是說不出的心疼,他幾乎夜夜都陪伴著太子妃,生怕某天夜裏她支撐不住,帶著孩子一起去了,那將是他一生的痛。

太子妃心中雖然甜蜜,可是她卻不是好受的,每當看到施琴落寞的神色她就很是同情她,同樣在給太子爺孕育孩子,同樣一起陪著太子爺在靜思閣受了苦,可是……太子爺憐惜的仍然是自己,而不是施琴,那個無辜被連累卻甘願受苦的施琴。

忽然覺得很對不起施琴。所以在太子散了朝直奔她房間的時候,她就想勸說太子去陪伴陪伴施琴。她是個女人,在用生命孕育著對麵男人的孩子,如今要把男人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她心中無疑是苦澀的,可惜她不僅是女人,還是太子妃,她很清楚太子不是她一個人的,永遠不是。

太子看著太子妃佯裝大度可她眼角的淚水卻出賣了她心中的酸澀,太子柔情的替她擦掉眼角的淚,溫柔地說:“太子妃,你是我的夫人,我唯一的夫人,對於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現在身子不好,我多陪伴你,沒有人會說些什麽,施琴是個溫婉的女人,她更是不會介意的,你且放心。”

太子妃抬起頭看著太子,笑了笑搖搖頭說:“太子爺,你不了解女人的脆弱,尤其是懷孕時候女人的脆弱。即使施琴再怎麽溫婉,她也希望您能夠從我身邊離開去陪伴她,你明白麽?”

太子皺了皺眉說:“她說的麽?”

“太子……我知道你憐惜我懷著這個孩子不容易,可能會失了性命,但是有你在身邊,我覺得可以撐得下去,你放心一定可以的。”

“太子妃……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你在靜思閣受苦了,我想幫你好好調理調理。”太子看著妻子的側臉,很是心疼她,她現在的心中該是多麽苦澀,又是什麽信念能夠讓她說出自己去陪伴別人的話?

太子妃握住了太子的手說:“太子,進去靜思閣受苦的不是我一個人。你如果要憐惜更應該去憐惜施琴才對,她什麽都不知道,這件事兒和她沒有關係,她卻甘願去一起受苦,皇太後娘娘不知道內情,對著施琴苛刻了很多,自從靜思閣離開,這麽久你沒有去看她,你可知道她瘦弱了多少?”

太子聽著太子妃的話心中覺覺得愧疚,可是還是舍不得離開他的夫人,和他相處了那麽多年的妻子。“太子妃,我雖然是個太子,不可能避免要有很多女人,你同情施琴,你可以大度的把我讓給她們,可是我還是舍不得你。雖然對這施琴我也有著感情和寵愛,這和你比不了你明白麽?你是我的妻,不是太子妃,隻是我的妻子明白麽?”

“所以,今夜不要趕我走,讓我陪著你,好不好?明日,我便去看施琴。”太子不等太子妃說話,摟住了她的肩膀輕柔地說。

太子妃心中定然是十分感動的,她的丈夫,對她說了這樣的話,她是真心感動的。她笑得非常的甜美,她想要找來母親同她說,她嫁入東宮一點不是錯誤的選擇,太子也是有深情的,她就尋到了。

也許做一個太子,一個國家的儲君可能就要擔負許多。就像是他再想要陪伴在太子妃身邊,也得去看看施琴。他原本以為健康的施琴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可是他錯了,他預料錯了。原本豐潤健康的施琴,竟然消瘦了不少,她的容色不在溫柔美麗,變得憔悴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有些飄的感覺,她瘦了……

對於施琴不是沒有感情,這和太子妃的不能相比。這麽多年的共同生活在太子眼中施琴已經是自己離不開的家人,所以當計劃要實行的時候他告給了施琴聽,他相信施琴會答應的,因為施琴很愛自己,她是個對待夫君奉若神明君主的人。他覺得這是施琴願意的,他一直這樣安慰著自己,在太子妃身邊的時候,他告訴自己,施琴很堅強,她不怕,她能夠離開自己的身邊,可是這個時候他發現他錯了。

施琴並不知曉太子來了她的院子,她隻是懶散地縮在臥榻上,看著窗外的陽光照耀進院子裏,從靜思閣出來後,她一直覺得自己懶懶的,下人們對著她也苛待了不少,她也不願意去追究,每日裏就看著陽光透過楊柳照進院子內零星散碎的光芒,這是她唯一可以欣賞的景色了。

太子把手輕輕放在了施琴的頭上,他進來的時候沒有允許下人的通報,他聽聞施琴很少這樣安然地睡過了,施琴一向很嫻靜溫婉,他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施琴睡著的樣子。之前每次他來她的院子,都是等著自己睡下之後,施琴才輕輕躺在自己外側,準備給自己端茶送水,醒來後去上朝她也是替自己整理好衣服,親自梳頭,再送自己離開。

施琴呀施琴,你這樣……讓孤如何對待你才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