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這能自理,半身不遂都能飛升。”陸飲霜煩躁地甩了甩指尖的血,扶著常靖玉到床∫上坐下,“我看看。”

“前輩不用擔心,我無礙。”常靖玉啞聲道,他半邊月白衣裳染得暗紅,左肩布料撕了條口子,咬著牙脫下外衫,血和裏衣糊在一起,也被他果斷扯開,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滲出血珠。

這熟能生巧的手法連陸飲霜都隱隱不適,他皺起眉頭盯著鎖骨下方那道貫穿傷,常靖玉一聲不吭的自己翻找傷藥,還叫別人不用擔心。

“你這傷,怎麽回事。”

陸飲霜製止常靖玉施淨塵訣的動作,他發現常靖玉的左手也有兩道血痕,一道在掌心,一道在關節,肩上的傷口走勢也略微不同,右手則有雷訣反噬留下的灼傷。

“……是個金丹中期亡命徒。”常靖玉頓了頓,苦笑道,“執法堂菁英都不在,同隊隻有兩個築基後期和一個金丹前期的道友,實在沒想到凶犯如此難纏。”

“我看凶犯是沒想到你如此難纏。”

陸飲霜甩了個淨塵訣過去,冷笑一聲拿出瓶丹藥扔在床∫上,他幾乎能想象出常靖玉是怎麽玩命的,被人一劍刺中左肩,幹脆趁勢抓住劍刃欺身上前,極近距離施展雷訣。

再說他不是留了傳音印記,既然有危險又不找他,那當初歡欣鼓舞的幹什麽用。

他獨自莫名的氣了一會兒,又轉回去問道:“付青霄就放心你自己下山曆練?不怕三個月後徒弟撒手人寰?”

這純屬是個長輩看不過去所發的質問,陸飲霜也搞不明白常靖玉好好一個親傳弟子掌上明珠,怎麽就想不開非要自尋死路,前世他不理解常靖玉,現在也同樣一頭霧水。

常靖玉低著頭,冷汗順著眼角滴落,他神情黯然,像是負重千鈞一樣喘不過氣。

“嘖,吃藥,睡覺。”陸飲霜擺擺手懶得管他,回躺椅前又忍不住順手把桌子推到床邊,讓他倒水方便些。

城裏大概是又擒回了個通緝犯的緣故,巡邏也格外多了,午夜不再是潛入動手的好時機,隻能再另尋他法。

常靖玉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我說好把床讓給你的……”

“你看著你的傷說話行嗎?”陸飲霜湧起一陣無力感,頭疼地裹上了毯子。

常靖玉隻好乖乖吃藥,他看得出來這床根本沒躺過人,不知道陸飲霜是不是怕他回來無處休息,這才一直留著,丹藥作用發揮的很快,又是隨手一瓶上品靈藥……常靖玉迷迷糊糊的想,倒在被子裏睡了過去。

……

翌日一早陸飲霜便出了門,城主小公子方垣失蹤的消息已經滿城風雨,執法堂和城主府壓不住,侍衛也加了不少。

陸飲霜靈光一現,如果能替蔚海城找回方垣,那索要一瓶轉元複神丹做報酬也不為過,正好他也帶著尋人的法寶,可以說萬無一失。

他心情不錯,用了一枚可憐巴巴的下品靈石買了頓豐盛的早飯,右手拿著杯紅棗枸杞茶,自己也覺得這體驗有些新鮮,就越發氣定神閑起來。

永源客棧門口正圍著幾個年輕人,陸飲霜從他們身後過去,站在旁邊掃了一眼。

這一眼就看見被圍在中間的常靖玉。

常靖玉換了身幹淨衣裳,繃帶從領口露出了邊,似乎有些困擾。

“淩師兄,你也來蔚海城了。”

年輕人中為首的打量一遍常靖玉後,陰陽怪氣諷刺道:“常師弟為何如此狼狽?聽說你碰到執法堂緝拿犯人,就非要摻一腳,那群捕役也太不小心了,讓師尊他老人家的寶貝弟子受傷,也不怕道武仙門怪罪。”

那人穿著一身藏青衣袍,背後金鱗絲繡的瑞獸,靈力流轉栩栩如生,腰上蹀躞都是上品靈石打磨而成,單這套衣裳就足以抵擋分神期高手的全力一擊。

身後還簇擁著兩個家族送來的跟班,一個淩深一個淩謙,也跟著拿鼻孔看人。

與這師兄淩旭輝相比,常靖玉就顯得格外寒酸。

陸飲霜局外人似的捧著茶圍觀起來。

常靖玉掩了下領子:“師兄說笑了,既是下山離線,又怎能瞻前顧後,受傷也是能力不足,實該自我反省。”

淩旭輝十分不耐:“嗬嗬,常師弟真是勤勉好學,想必一定能不負師尊所望,在問道大會上大放異彩吧?”

“師父對眾人皆有所期待,臨行前師父亦囑托我與師兄弟們應該互相照顧,在問道大會上精進自己。”常靖玉勸道,“令尊想必也對師兄寄予厚望吧。”

聽見“令尊”二字,淩旭輝渾身一震,狠狠握緊了拳,臉色陰沉說不清是怕是怒。

陸飲霜在那看了半天,接過一把客棧小二分的榛子,哢吧哢吧掰起了殼。

淩旭輝的挑釁常靖玉一一接下應對自如,心平氣和仿佛在打官腔。

這邊淩深趾高氣揚道:“師弟,我們來也不是故意為難你,你看這附近客棧都滿員了,你又正好住這,怎麽也得分個長幼吧?你把房間讓給我們少爺,我們也就不說什麽了。”

“是啊,出門在外孝敬師兄,沒毛病吧?”淩謙笑嘻嘻的,眼中卻滿是輕蔑。

站在後麵的仙冥堂弟子夜忱猶豫的抬手,像是想說句公道話,但最後還是沉默著退到一邊了。

陸飲霜有點站不住,那淩家仨師兄圍著常靖玉,要是平時他懶得管,但現在他也沒地方住,這房間可就由不得常靖玉孝敬出去。

常靖玉望向淩旭輝身後,沒人願意開口勸上一句。

“抱歉,我已經邀請朋友同住,房間實在不能讓。”常靖玉垂眸道。

“朋友?你哪來的朋友。”淩旭輝翻了個白眼,“師弟這托詞也太滑稽了。”

常靖玉正要開口,就感覺肩上一沉。

“這位小友,可是眼疾深重?”陸飲霜單手壓著常靖玉肩膀,勾起一邊嘴角,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已經在一旁等了半晌,還請諸位莫再糾纏,耽誤常公子和朋友上樓。”

淩旭輝愣了愣,方才他看陸飲霜站在不遠處也沒注意,他手上帶著個偵查法寶,就算是分神期高手接近,戒指也會提醒他。

但到了陸飲霜這就沒反應,而且瞧那樣子,哪有提著包子鹹菜粥的高手,隻能說他是個凡人。

“哼,我道是什麽朋友,原來是個凡夫俗子,常師弟啊,你可是師尊的親傳弟子,別老留著那山溝裏出來的壞習慣。”淩旭輝打量著陸飲霜,威脅似的抱著胳膊,“讓你這朋友道個歉,我也不屑與他計較。”

“師兄,你針對我便罷,我希望你不要遷怒前輩,是我許諾前輩在先,不該失信於人,師兄實在無處下榻,我願意幫師兄再找客棧。”常靖玉無奈地提議,陸飲霜回來的時機太巧。

陸飲霜輕笑了一聲“不用”,然後端端正正的朝淩旭輝作揖,懇切道:“是在下一時心直口快,不知少爺您諱疾忌醫,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