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常靖玉睜大了眼,陸飲霜推了下麵具,冷淡地說:“果然如此。”

墓中空無一屍。

蕭向古怔怔地看著空棺,又想起他帶走慕容逸屍體那日,焚星穀的地麵結滿血色的冰晶,像黃泉地獄的花海,卻磊落地在烈陽下閃爍著絢麗的光斑。

戰場上本就你死我活,慕容逸技不如人敗得坦**,他沒什麽好恨的,聞天情站到陸飲霜身後時,他知道結束戰爭是聞天情的夙願,他也沒什麽好恨的。

慕容逸和聞天情在天南海北,他在中間,扯不住了。

蕭向古往棺材上掘土的時候才想,他並不恨,他早就想過如果他們在這條路上繼續下去,就像被軌道清晰的箭瞄準,被徐徐伸來的手扼住喉嚨,早晚都會迎來生離死別,安慰自己的都是自欺欺人,他隻是悵然,泄氣,苦悶,哀頹……這些詞都形容不了。

他決定買下那艘聞天情喜歡的船,躺在漫無邊際的墮水上,除了酒還有零星想起的過往。

慕容逸負手站在海邊的高崖上,忽地問了一句:“天情,等我將沉淪境收入囊中,就渡過墮水,一遊修真境如何?”

聞天情在苦惱他的琴被潮濕的海風影響了音色,往海上看了一眼,指著漁民拴在樹上的小船道:“我想坐船去,如果真有那天,我們都不用輕易拔劍了。”

慕容逸笑他是個音修,沒劍可拔,聞天情笑眯眯的坐下,蕭向古醉醺醺的,隻記住了船,但沒看見聞天情深藏眼底的傷感。

他日複一日在墮水上撐船載人,放不下當年那可笑的約定,哪怕聞天情已經魂識盡散,慕容逸也化為黃土,永遠不會有人提劍抱琴來到岸邊,笑著對他說“我們去修真境吧。”

作者有話要說:

挖墳*3

小天使們情人節快樂(~ ̄▽ ̄)~

沒有情人的就愛自己吧,自己和自己快樂_(:з」∠)_

我也愛自己T^T

☆、提攜玉龍為君死01

棺材裏沒有慕容逸的屍體, 臨淵宮的情報並無差錯,蕭向古默然攥緊了拳,半晌才消沉地開口道:“隻有我知道慕容逸葬在這裏, 看來你猜對了。”

“你與慕容逸相識多年, 他化身魂主暗地裏在兩境布下複雜的連環陣法, 目的你可能猜出一二?”陸飲霜問道。

“我不知道,我……”蕭向古轉身走向崖邊, 摘下鬥笠煩躁地捋了把頭發, 遠方一條躍出海麵的魚像出鞘的利劍, 忽地將他頭腦刺的清明起來。

“蕭前輩想到什麽了?”常靖玉一直在注意他。

“也許, 他想找回聞天情的屍體。”蕭向古緩緩抬手, 連自己都覺得這靈光一閃的猜測不太現實,“如果慕容逸沒死, 他一定想找到聞天情,我看見他死前的眼神了,他盯著聞天情,好像聞天情背叛他是比天塌下來還不可思議的事, 他心有不甘,所以對聞天情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陸飲霜檢查了一遍棺材,站起來問:“退一步講,布置多年, 就算真找回屍體難道要為了泄憤鞭屍不成,單是一具屍體毫無意義。”

“前輩,謝尊主也說過陣法的用處是要從墮水中撈出什麽, 目前來看撈聞天情的屍體是最有可能的。”常靖玉低聲對陸飲霜道。

“在眾多下屬當中,慕容逸最器重聞天情,或許連我都比不上,在慕容逸眼裏我隻是個粗人,但聞天情文韜武略時刻為他分憂解難。”蕭向古在崖邊坐下,“我不知道他在坐上閣主之位,將幾大門派的聯軍握在手中後還曾把我當朋友嗎,隻有聞天情的地位水漲船高,被如此重視的人背叛,他就算化成飽含怨恨的厲鬼也不意外了。”

陸飲霜沉思片刻道:“棺中沒有任何多餘的痕跡,似乎慕容逸對於自己死而複生毫不意外,他應是直接移形換位離開墓中,無論是他早有保命的手段,還是在與我交手前才布下詐死的局,順勢隱遁暗處,都說明他十分冷靜理智。”

蕭向古聽出陸飲霜話裏暗指他的說辭感情用事,忍不住回頭罵道:“都是你有道理,那你他娘的說出個目的來!”

常靖玉碰了下陸飲霜捏劍柄的手,皺眉猜測道:“根據情報,慕容逸已有渡劫期的修為,他非但沒死還有所突破,付青霄十分相信慕容逸能幫他達成所願,大膽設想一下,付青霄之所以甘願為他驅使,是因為慕容逸掌握了複活已故之人的方式,撈出聞天情的屍體最終也是為了複活。”

陸飲霜麵色沉重,常靖玉的推論確實有理,但複活死者本身卻是無稽之談。

“世上所說的複活大多為操縱軀殼或是凝聚魂體,我也見過幾位渡劫期的道友,就算是修為高到足以遨遊寰宇,也無人能將死者複生,遑論墮水之中亡故上百年的死者。”陸飲霜眯了下眼,把盈昃懸在腰上拿起玉簡聯絡謝橋,這幾日他忙於趕路,也沒問過謝橋破解陣法的進度。

神識探入玉簡,謝橋最晚的消息是兩天前,接下來就毫無音訊,陸飲霜心下一緊,發了傳音雲圖過去,半晌都無人應答,他轉而聯係流芳主人,同樣沒有回複。

常靖玉看了下陸飲霜越來越冷的眼神,也拿起玉簡試圖聯係練驚虹和明芳雪,然而無一成功。

“難道是引仙閣出了意外,幾位仙尊與謝尊主都在引仙閣上。”常靖玉凝重道。

陸飲霜靠著樹幹深吸口氣,把留過印記人在仙嵐城的臨淵宮門人問了個遍,最終隻聯係上一位。

發過來的傳音斷斷續續的,隻有一句話。

“引仙閣消失了。”

常靖玉難以置信:“修真境最頂尖的高手差不多全在引仙閣上,還有謝尊主和流芳主人,怎麽會遭到襲擊?”

“這個消失耐人尋味啊,是空間轉移,還是幻術,匯報的不明不白……”陸飲霜嘖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麽,又問蕭向古,“聞天情何時自盡?”

“一百四十九年前七月二十一日。”蕭向古精準地說出時間,痛惜地歎了口氣。

“七月二十一……明天?”陸飲霜一驚,他雖然不知道陣法運作原理,但時間上如此巧合實在令人擔憂,他抬手扣住常靖玉肩膀拉到自己身邊,“回仙嵐城。”

常靖玉眼前一花就被陸飲霜拉上盈昃,他這時才體會到陸飲霜毫無保留的實力,禦風訣已然不起作用,他幾乎睜不開眼,模糊的視野裏都是殘影。

蕭向古望著陸飲霜眨眼間就消失無蹤的方向,起身默默把墳堆了回去,灌了口酒苦笑著想也許很快就能和老朋友見麵了。

他縱身跳下懸崖,把船送進海裏躺回船內,晃晃悠悠的駛向墮水。

仙嵐城,引仙閣。

問道大會又被推遲回下月十五,本來用作比武的擂台也空**無人,但五湖四海的道友們本著來都來了的想法也樂意花錢,下方廣場的攤位賺得心滿意足,還近距離收獲了道武仙門的史詩級八卦,也還算賓主盡歡。

謝橋和一群老油條門主開了三天的會,勉強敲定最初的合作協議,流芳主人全神負責破解陣法,月上柳梢時才匆匆趕回引仙閣,把拚合的完整陣圖和符文拿給他看。

流芳主人眼中藏不住的震驚,她用整理金釵掩飾自己的失態,低聲道:“謝尊主,你怎麽看?”

謝橋站在書房裏,把礙事的書案桌椅都掃到一邊,一幅幅雲圖在身邊展開,從棚頂一直鋪到地麵,最終連成一圈,把他和流芳主人水泄不通地圍在中央。

雲圖上陣法注解巨細無遺,線條眼花繚亂,靈力走向,陣基材料,五行變化,引星辰之力……用盡平生所學也隻能感歎一聲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