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

“叮——————”尖銳的耳鳴持續的滋擾著莊敘的睡眠,他仿佛漂浮在空茫的水霧裏,踩不著底觸不到頂,耳邊還有亂糟糟的雜音,細聽又聽不見這些聲音在說些什麽。

下一秒,難受的失重感後身體終於有了踏實的感覺,緊閉的雙眼睜開一條縫,慢慢的,大片白熾的光芒爭先恐後的闖入視野,難聞的消毒水味,是醫院不作他想了。

他記得他掉下了橋,甚至來不及感受身上的劇痛便失去了意識,現在在醫院,他獲救了?

那麽高的大橋,掉下來不死也摔成八瓣了吧,身上如重拆再組,莊敘睜開眼睛,還沒等動彈兩下,周圍呼啦圍上了好幾個人,大叫著:“莊敘,你醒啦!?”

這些人麵孔都很熟悉,但莊敘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腦子裏渾渾噩噩的,跟泡過水似的,他張張嘴,一杯水立馬送到嘴邊,他現在連張嘴都覺得困難,努力吞咽了幾口後,堪堪發出一聲,“謝謝。”聲音細如蚊鳴,嘶啞難聽,跟破風箱似的,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總算醒了,再不醒,我們都要去求神拜佛給你弄個平安符護身了。”

說話的是一個瘦高個,臉上掛著真誠的笑意,挨到他身邊,一張大臉都快抵到莊敘下巴沿了,旁邊還有幾個男男女女,都一臉高興地看著他,莊敘都快懵了,這些人個個都眼熟不行,可是一時還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醫生來了,大家都讓讓。”

醫生帶著兩個護士和實習生進來給莊敘檢查了一遍,沒有大礙,跌下樓梯的時候撞到了腦袋,除了有點腦震**,其他的都沒什麽,額角破了點皮,不用擔心會落疤,十天半個月的痕跡就消失了,莊敘聽了半響,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啊,他不是出了車禍掉下橋了嗎?

現在是什麽情況?

莊敘撐著身體想坐起來,旁邊一個女生給他把枕頭墊在後背,笑道:“怎麽樣,身上還疼嗎?”

莊敘:“你————”

“怎麽啦,腦子摔糊塗了,連我都不認識啦?”

“我——————”

“兄弟。”剛才的瘦高個坐到他身邊,很親密的摟住了莊敘,“吃個散夥飯也能被你整成事故現場,能耐啊,你睡了三天,可把我們擔心壞了,哥們這個月工資全給你買營養品了。”

“行了,高陽,就你能貧。”

高陽,高陽,等等!大學時的上下鋪!莊敘再仔細一瞅,心裏登時一緊,眼前的高陽太麵嫩了,難怪他沒認出來,周圍的幾個人也是,一律的休閑裝運動褲,還帶著校園裏沒有完全褪去的青澀,也沒有職場上千經百煉的心計和城府,莊敘傻了吧唧的瞪著眼,散夥飯,摔下樓梯,他記起來了,大學畢業時跟同學去吃散夥飯,喝高了,他確實出了點事,一想到這裏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今天幾號?”

“六月六號,星期六。”

“哪一年?”

高陽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傻啦莊敘,哪一年畢業的你不記得了?”

莊敘撐起身體,把桌子上的手機拿了過來,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寫著,2006年六月六號,正是他大學畢業的那一天!

怎麽會這樣,他重生了!這種隻有在小說上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他身上!

閉上眼,還能看到死前雨夜發生的每一件事,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腦海裏,父親的憤怒和失望,繼母的虛偽和算計,背著他出軌的愛人,都像一顆顆毒釘插在他心裏。

父親莊天鳴和母親謝蔚然結婚之前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醫學徒,和母親的偶然相遇改變了他本應窮困潦倒的一生,謝家是本地的名門望族,名門千金愛上窮小子,可想而知不被大多數人所祝福,莊敘的外公也很看不上莊天鳴的為人,但是無奈女兒就打算一棵樹上吊死,發誓非莊天鳴不嫁,原本謝家已經有了女婿人選,那就是謝老爺子的養子,莊敘沒有血緣的舅舅謝謙,不過,謝謙心髒不好,一直在國外療養,聽說謝蔚然有了心上人,立即打電話求謝老爺子成全莊天鳴和謝蔚然,如果沒有謝謙的退讓,莊天鳴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踏進謝家大門。

娶了謝蔚然之後,莊天鳴的好運接踵而至,從中醫轉戰商界,憑著謝家的提拔和名聲順利的在本地創出了一番名堂,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公司,在中海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跟謝家比起來,也隻能算個暴發戶而已。

謝蔚然本以為找到了真命天子,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湯,把莊天鳴照顧的無微不至,可是無奈好景不長,從生了莊敘開始,她和莊天鳴的感情便大不如從前,剛開始謝蔚然還以為是莊天鳴太忙顧不上她,莊天鳴忙著工作應酬,早出晚歸也很正常,等到莊敘上學之後,莊天鳴變本加厲的夜不歸宿終於引起了謝蔚然的懷疑。

疑慮一生便不可製止,她開始關心莊天鳴工作上的事情,查崗變得頻繁起來,每天電話短信不斷,莊天鳴對她的行為由最初的忍耐到後來的不耐煩,夫妻之間的感情一旦產生裂痕便很難修複,後來莊天鳴和謝蔚然大吵了一架,遮羞的那層窗戶紙被捅破,莊天鳴便再無顧忌,雖然礙於謝家的原因沒有甩手走人,但跟謝蔚然同床異夢,感情一日不如一日。

父親跟母親之間的變故莊敘從小到大看在眼裏,今年他大學畢業,他念書早,剛過完二十一歲生日,在上大學之前父母已經分居,母親!謝蔚然在他工作的第四個年頭才抑鬱去世的,現在他還有機會再見母親一麵!

莊敘想到這裏,掀開被子便要下床,高陽看他動作,忙上前阻止,“唉,你幹什麽啊,別亂動,回血了!”

莊敘一陣眩暈,跌回**的時候聽見有人驚叫道:“小敘!你醒了!?”

唐曼雲打開門就看見莊敘醒了,手中拿著一個果籃,欣喜地跑過來,有些激動的坐到床邊,將莊敘扶好,“什麽時候醒的?快躺好,等會我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看看你。”

唐曼雲這時已經快四十了,但是保養得很好,皮膚光澤水嫩,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再加上儀態大方,給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此時一臉關切的看著莊敘,幾個同學都以為她是莊敘母親。

莊敘心裏卻冷笑不止,他怎麽也忘不了死前那晚唐曼雲對他的態度,以往的溫柔和和善全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從沒有過的冷漠和快意,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她眼中瘋狂的恨意堆積已久,莊敘看得一清二楚,那種滲進骨子裏的恨意怎麽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莊敘看著眼前溫柔似水的唐曼雲,也不知道她臉上這張虛偽的皮到底披了多久了,想到這裏心中一寒。

小時候父母吵架他看不明白,長大了之後莊敘經常能夠聽到母親謝蔚然質問莊天鳴外麵包養的小三是誰,莊天鳴雖然不承認在外麵有人,但這件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莊敘曾經看到謝蔚然無奈之下找私家偵探調查莊天鳴,在一摞厚厚的照片裏,莊敘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背影,跟眼前的唐曼雲有七分的相像,再聯想到後來謝蔚然一死,唐曼雲就登堂入室的行為,幾乎就能夠肯定莊天鳴出軌的對象就是她了,但當時的莊敘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是唐曼雲,因為唐曼雲是他已逝伯父的妻子,莊天鳴的大嫂!

他們到底暗中苟合多久了!?

“伯母,你怎麽來了?”

莊敘態度冷淡,唐曼雲熱戀貼了冷屁股,尷尬的笑了笑,“我來看看你,你爸爸工作忙,托我來給你送點水果。”

莊敘眼中一暗,他昏迷這幾天,也不知道莊天鳴有沒有來看過他,“我爸這麽忙?”

“可不是,這兩天經常加班,累的腳不沾地,黑眼圈都出來了。”莊天鳴這兩個月都和她在一起,家裏的老婆名存實亡,終有一天她會取代謝蔚然成為莊天明的夫人,一想到這裏,唐曼雲眼中不可抑製的帶上了一抹幸福的神采,笑著從果籃裏拿了一個芒果剝給莊敘吃。

莊敘心中了然,淡淡道:“伯母對我爸可真夠了解的,連我媽都趕不上。”

唐曼雲一愣,拇指扣進了果肉裏,莊敘這話聽著頗有深意,但細想卻又覺不出哪裏有問題,她抬頭看了莊敘一眼,後者正和同學說話,神色正常,唐曼雲覺得自己多想了,抽了一張紙巾把手擦幹淨,手裏的芒果扔進了垃圾桶。

莊敘看著唐曼雲心虛的樣子扯了扯嘴角,重活一世,唐曼雲想小三上位,想和莊天鳴雙宿雙飛過好日子,哪有那麽容易!

唐曼雲坐了半響,莊敘隻顧著和同學說話,根本不想理她,對她的態度也不冷不熱,好像她是一團空氣似的,她以前哪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覺得莊敘讓她在這些同學麵前丟了麵子,自討沒趣的又硬著頭皮待了一會,最後找借口溜出了病房。

唐曼雲在住院部的走廊裏碰到了莊敘的外公謝宗明和外婆程書玲,還有一個頗讓她意外地女人,溫夫人,溫氏集團總裁的母親,宋淑琴。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得開心,圓潤的滾下去接著碼字了(╭ ̄3 ̄)╭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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