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爛桃花債

吃完飯,出了包廂,季夏被謝雪瑩叫住了:“夏夏,過來。”

季夏一扭頭,看見母親和一個穿著筆挺軍裝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他的鬆枝綠底肩章上,綴著金色的枝葉和一顆金色的五角星,少將軍銜,季夏忍不住在心裏吹了聲口哨,真帥!他走過去,不自覺地挺直腰杆:“大舅。”

謝振國一向對自己這個外甥心懷憐憫,不過後來知道他破罐子破摔,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今天再看到,不由有些意外,這小子的精神氣與之前那種頹靡相去甚遠,腰杆筆挺,頗有點軍人後代的風範。不由得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夏最近看起來很精神嘛,聽你媽說,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

季夏撓撓腦袋,嘿嘿笑了兩聲:“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混著了。”

謝振國點點頭:“不錯,早該這樣的。聽說你準備考軍校?”

“我想試試。如果考不上,我想去當兵。”季夏沒有把握能考得上軍校,畢竟基礎實在是太差了。

謝振國笑眯了眼:“好啊,有誌氣。需要大舅幫忙的地方隻管來找我。”

季夏連忙立正,給謝振國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謝謝首長!”

謝振國擺擺手:“去吧,陪你姥姥姥爺說話去。”

“是!”季夏心下雀躍得很,這下大舅開了口,怎麽也不用擔心了,到時候要去哪兒,不也是大舅一句話的事?

謝雪瑩有些擔憂地望著兒子的背影:“大哥,真讓小夏去當兵啊?”她家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當兵的辛苦,家裏什麽都不缺,光他爺爺留下來的遺產都夠他衣食無憂一輩子了,何至於去吃那個苦。

“你舍不得?我覺得挺好的,當兵不見得有什麽大前途,但部隊是個煉鋼的好熔爐,孩子在那裏能學會吃苦,沒準還能學點本事。退一萬步說,在那裏不會學壞,不比放在這京城惹是生非的好?難得他自己也願意去。”謝振國自己出身行伍,自然對部隊充滿了感情。

謝雪瑩想一想,也對,要是去了部隊,這種和平年代,上戰場的機會是極少的,在那裏,兒子是安全的。要是在京城,三天兩頭跟人打架,這打死人或被人打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中秋晚宴散了之後,季夏原本打算回去繼續複習的,但是被舅舅家的表兄弟們拉住了,說一起去k歌,季夏想一想便答應了,權當放鬆吧。結果這一去就差點出事了。

正值黃金周期間,各大娛樂場所全都爆棚,表哥謝璽早就在一家私人會所定了包廂,帶著弟弟妹妹,又叫了幾個好朋友,一群年輕人浩浩****殺過去,喝酒、唱歌、跳舞、做遊戲,場麵火爆又喧鬧。季夏看著這場麵,已經有點後悔過來了,飛龍在家還沒喂食呢。

他被灌了兩瓶啤酒,想去包廂裏的洗手間放水,沒想到有人在占用洗手間。他等了一會兒,裏麵的人還沒出來,便伸手敲了敲門:“怎麽還沒有好啊,要多久才能出來?”

身後有人笑了起來,季夏回頭一看,一個耳朵上帶著鑽石耳釘的男生曖昧地笑看著他:“裏麵的人正嗨呢,要撒尿,去外麵公用的吧。”

季夏看了一眼那個男生,又看看衛生間的門,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沒好氣地踹了一腳衛生間的門,徑自出去了,他準備上完廁所就直接回去。

高檔會所,外頭公用的衛生間也是相當講究的。季夏撒尿的時候,發現旁邊一個人頻頻往他這邊看過來,他自己是個彎的,所以對這事敏感得很,便有些後悔在外頭便池撒尿了,隻好微側過身體去。

沒想到對方尿完了並不走,而是杵在原地:“喲,這不是季少麽?好久不見啊,還以為你已經從良了。”

季夏嫌惡皺起眉頭,瞥了一眼那人,有點麵熟,但是叫不出名字來,沒理他,自己去洗手,心裏罵道:你他媽才從良,你們全家都從良。

對方湊過來,伸手去攀他的肩:“季少,別當不認識嘛。挺巧的,走,一起喝酒去,坤哥剛才還在念叨說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呢。”

坤哥是誰?不認識!季夏不著痕跡地躲過那隻手:“不了,多謝。”然後匆匆往外走去,也不回包廂,拿出手機給謝璽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先走了。

剛出了會所大門便有些後悔了,這種會所,自然不是修在大街上的,總是挑了環境比較清幽的郊區,不然怎麽顯得出高級會所的檔次來。來這邊的,基本都是私家車,很少有出租車。

他琢磨著還是回去等謝璽一起走,或者讓會所的人幫自己叫一輛出租好了。一回頭,看見會所裏出來了一撥人,足有五六個,其中就有剛才在廁所遇上的那小子。季夏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些人該不會全都衝自己來的吧?結果那些人還真是,一看見他便大步走了過來。季夏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見他後退,對方拔腿向他跑來。

季夏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拔腿就跑,後麵的人呼啦啦地全追了過來,帶頭的那個還在叫嚷:“小夏夏,看到哥跑什麽,別忘了你還欠了哥什麽吧?你小子像條泥鰍似的,從家裏搬了出去,手機也換號碼了,到處都找不到人,是不是欠老子的債想賴賬啊?”

季夏猛地想起來了,這個坤哥是京城的一霸,家裏也很有點背景,黑白通吃,混得很開。關鍵是這家夥好男色,不知當初季夏跟他做了什麽交易,人家不要錢,隻要人,陪他玩玩就行,玩什麽,用屁股想都知道。想到這個,季夏真想把自己給掐死,這混賬東西,遲早是要把自己給弄死吧。

有人在後頭嚷嚷:“坤哥,開車追。”坤哥果然不再追,等著小弟去開車。

季夏剛才使出了吃奶的勁,才讓自己沒被對方追上。但是兩條腿怎麽跑得過四個輪子,他心下一陣慌張,看見對麵來了一輛車,來不及多想,衝上去就攔車,對方開得不算慢,看見他攔車連忙踩了個急刹車,將將碰著他將車停下了。司機一停車便破口大罵:“我操,你小子不要命了?”

季夏連忙跑到門邊:“救命,有人要追殺我,麻煩你帶我離開。放到鬧市區就可以了。”

“啊?”那司機聽說這事嚇了一跳,哪裏敢開車門。

正說著,車後門開了:“小夏?”

“二哥!”季夏喜出望外,趕緊躥上車去,將周昭雲往裏擠。車後座發出一聲驚叫,原來後麵還坐了一個女人。

季夏也顧不得太多,擠了上去,砰地合上車門:“對不起,擠一擠,趕緊走,二哥,那些人要追上我了。”

周昭雲往中間挪了挪,緊貼著季夏坐了,對司機說:“開車,先送楊小姐到會所。”

季夏拉著周昭雲的胳膊:“哥,別去會所了,先帶我離開這裏。”

周昭雲看著他,點了點頭:“那就先回市區,楊佩,今天我弟弟遇到麻煩了,不能去會所了,下次帶你去。”

叫楊佩的女人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季夏,但是什麽話也沒說。

坤哥眼睜睜地看著季夏從自己眼前一溜煙走了,自己的車開出來的時候,季夏已經沒影了,不由得發了一通脾氣。不過也沒太在意,既然還在京城,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季夏坐在周昭雲身邊,驚魂未定,就算是在戰場上,麵對死亡的威脅,他也沒這麽驚慌失措過,大概死亡也比這種未知的恐懼要踏實得多。

車進了市區,周昭雲先將楊佩放下了,說晚點去找她,然後回到車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剛才誰追你?”

季夏苦惱地鼓起腮幫子:“坤哥。”他也不知道坤哥的全名。

周昭雲額上青筋爆跳:“高坤?他追你幹什麽?”

季夏用手扶著額:“我也不知道,他說我欠了他的債。追著我還債。”

周昭雲一巴掌拍在季夏後腦勺上:“混賬東西,你沒事去招惹他幹什麽!這麽不知輕重,遲早有一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很顯然,周昭雲也知道高坤是個什麽人,而且對這人還有點忌憚。

季夏哭喪著臉,心裏哀嚎不已:這難道是老子想看到的嗎?那個妖孽季夏,早就已經死過一回了,現在頂著這個倒黴鬼殼子的是老子,老子無緣無故還得來承受這個不長腦子的東西惹出來的一切禍事。

“現在怎麽辦?”季夏知道事情有些棘手。

周昭雲看看後麵沒有追上來的車,說:“暫時別回四合院了,去你自己那兒待著,最近老實給我待著,別出去惹事,我去找高坤談談。”

“哦。”季夏心說,自己難道還不老實麽。

季夏沒想到,高坤並不好打發。周昭雲更是沒有料到,高坤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咬定了非要季夏不可。

這說來說去,還是得怪季夏,沒事長得那麽漂亮,讓一幹老色鬼不知偷偷淌了多少口水。偏生他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別人還不能隨便動他。這小子又滑溜,大概知道自己被人覬覦,便態度鮮明地表示自己對龍陽之道毫無興趣,女朋友是換了一茬又一茬,比換衣服還勤快。

所謂不作就不會死,偏生這小子膽子肥,不分青紅皂白,該不該招惹,看見合眼的女的就去勾搭,不管是少女還是少婦。這邊勾搭,那邊就要撒手,不知道弄碎了多少芳心,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路神仙。

跟高坤之間的交易就是這種爛帳惹出來的,他睡了別人的媳婦,那男的也是有頭臉的人物,咽不下這口氣,便要教訓季夏。當時正好高坤在場,便出麵保他,說替他解決這事情,但是季夏得陪他一晚上。季夏病急亂投醫,便答應了。

其實高坤並沒有替他解決好這個問題,否則季夏就不會被人浸在泔水桶裏,小命都沒了。但高坤不知道這事,他在季夏出事的第二天去找了對方,人家已經教訓過季夏了,願意給高坤一個麵子,不再追究季夏。

高坤便認為自己將事辦妥了,自然要來找人兌現交易,沒想到季夏消失了,手機打不通,人也不見了。這不,過了快兩個月,就在高坤以為季夏躲到外國去了的時候,季夏好死不死自己送上門去了,誰願意將嘴邊的肥肉吐出去呢,尤其是高坤這種雁過都要拔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