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姐很讚同施施改變玉香坊主營業務的計劃,她即將嫁到名門望族的卓家,也不想讓夫家人知道她還在經營妓坊呐。

“隻是,訂於正月初八的花魁決賽怎麽辦?入場簽都賣出去八十支了呀!十兩銀子一支簽呢!”

熊春花想到那大把白花花的銀子……總不能白白地轉手給別家伎坊去舉辦吧。

施施呲牙一笑,拈起兩粒五香豆填進嘴裏,“花魁大賽自然要如期舉辦的,不僅要辦而且要辦得漂亮!”

“春花姐,紅簽賣到一百張就夠了,不能再賣了。”

“為何?我們的觀舞廳上下兩層明明能坐三百人的。”

春花姐眼熱地看著施施吃零嘴,自己饞得直咽口水卻不敢吃,隻因為數日前卓大師‘稱讚’她比少女時代豐潤了許多,她就立誌在明年春天出嫁之前節食成細腰一把的窈窕淑女……

施施又由口袋裏抓出一袋豆子,砸巴得倍兒香,“坐三百人,那是隻列榻席咧!樓上雅間有四張小桌,可以坐二十位貴賓,樓下列八張大桌,兩張小桌,分別安置七十位觀眾和六位評委以及各位女閭當家人。”

“每桌都送上一壇好酒和幾樣別致的下酒菜,要借這個機會把我們酒樓的名號打響!”

熊春花聽得又驚又喜,不知不覺地從施施手裏拈了一把五香豆也咯吱咯吱咬了起來,“那得多請些饔人雇工……姑娘們……這豆子真好吃……怎麽辦?”

“就讓她們多練練歌舞啊,以後客人來用餐的時候就讓樂伎們在舞台上演出,不會唱歌跳舞的可以改行當傳菜的服務員和雜工;當然,她們如果寧願陪男人睡覺也不肯做這些粗活兒,可以安排她們轉到別的伎坊做老本行;春花姐,您覺得這樣安排好嗎?”

“這小腦袋瓜啊,到底裏麵都裝了些什麽?”熊春花伸指戳了一下施施的額頭,“可惜你不是真男人,不然弄個相國大夫做做也是使得地!”

施施哂笑:咱腦子裏多了兩千年的文化積累,比大周所有的相國加起來懂得的道理都多捏!

熊春花下意識地又去拈施施手裏的豆子,剛抓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死丫頭,你又**我吃零嘴兒!”她慌慌地站起身向樓上跑,“我去跟青梅她們練舞去……”

含香放棄了參賽權,第十一名是海棠,頂上了含香的名額,這事給其她的閭坊老板也知會過了,都沒什麽意見。

這次施施隻幫著白櫻、青梅和海棠排練歌舞,相對前段日子就輕鬆了太多;因為將近年關,玉香坊又要轉行為酒樓,春花姐賣入場簽就賺了大把的銀子,索性停了玉香坊的接客業務,讓坊裏的姑娘以學習器樂和識文斷字為主要工作。

卓大師已經啟程回王城,族中的年末大祭他必須要參加的,更重要的是,他要麵見熊春花的長兄,細細商談他和熊春花的婚事,雖然是續弦,但是他想給春花一個隆重的婚禮,以彌補二人少年時代的遺憾。

熊春花也是個做事風風火火的人,頭天和施施計議完畢,第二天她就把坊裏的幾十名姑娘和丫頭全部召集到二樓大廳。

“丫頭們,從今天起,我們玉香坊就不再是閭坊了!”

姑娘們聞言嘰嘰喳喳地叫起來,“是要盤出去了嗎?當家的,我們怎麽辦?”

“是啊,我們怎麽辦,您是要放了我們的賣身契嗎?”

“俺可不想回家……阿爹一準還把俺賣給妓院,俺這個年歲……隻有下等窯子會要了,嗚——”

一時間大廳裏嗡嗡作響,施施皺起眉頭:都說一個呱噪女人相當於五百隻鴨子,這幾十個尖嗓子的女子相當於多少隻鴨子啊……

“啪!啪!熊春花大力拍著身邊的木案,“都給我閉嘴!聽老娘把話說完!”

“玉香坊不是要盤出去,而是要改成酒樓,我還是你們的當家人,金貴還是坊裏的管事,隻不過——你們不必再出賣自己的皮肉養活自己……酒樓需要饔人、幫廚、洗碗工、跑堂夥計、護院、帳房先生,還需要十名擅長器樂歌舞的樂伎,你們都好好想想,自己適合做什麽,想好之後去晴兒那裏報上名字和工種,由金管事統一考核錄用。”

“如果有的姑娘不願意做這些活計,就立刻來我這裏報名,是想轉到其他女閭繼續陪男人睡覺,還是交上銀子贖身,老娘都會為你們好好打算。”

熊春花滿意地看到姑娘們豐富多彩的表情,加了一句,“一天的考慮時間,最遲明天晚上到晴兒那邊報名……好了,都散了吧!”

施施發現這裏麵神色最自如的就是參加過花魁大賽的那幾位姑娘了,怎麽說她們也能留下來當樂伎了不是?每天唱唱歌跳跳舞啥的,又不用再賣皮肉了,興許某天就被哪位賓客看中買去當侍妾哩。

熊春花自覺完成了一件大事,等姑娘們像鳥兒一樣撲棱著翅膀飛走之後,她一口氣灌下整杯水,拿帕子抹抹嘴,“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

施施拿出一條皺巴巴的帕子,看看寫在上麵的工作計劃,“首先得改造一下坊裏的家具布置和裝飾,不管是觀舞廳還是樓下小間,都換上橙色窗紗和原木色的餐桌,榻子也都用橙黃色的坐墊。”

“三樓用做女性員工的住處,就不必變樣子,隻把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之間加道門,省得喝醉酒的客人走錯了地方,跑進員工宿舍就不妙了。”

“園子裏的後麵那排房子當男性雇工的住處,前麵那幾間當做膳房和醃菜酒肉倉庫;我尋思著,再過十多天就到年關了,酒菜越來越貴,我們得去鄉下農莊裏多采購一些來備著,雞羊什麽的要買些活的,用的時候再屠宰,以備不時之需。”

施施見熊春花聽得愣愣地,知道她又在心疼銀子,“這些東西我大致算了一下,也用不到一百兩銀子,春花姐莫要肉痛,等到來年春天,我一定能給你掙出嫁妝錢的。”

“你這孩子!”熊春花嗔怪地瞪她一眼,“莫說一百兩銀子,拿出多三倍的錢做開酒樓的花費也是應當的……我方才是想,明年三月之後,我可能會跟卓大哥去王城住上一段日子,酒樓裏的事就壓在你一人身上……看你這般有計較,我也就放心了。”

“住多久?你原先不是說拜完天地祭了先祖就和卓大師一起來舒鳩城定居嗎?”

“原先是這樣打算的,後來……卓大哥計劃著帶我回城,先到我幼年的家裏住下,卓大哥要正兒八經地去熊家納彩、下聘、迎親……省得我進了府,被族中的妯娌們看低了……我幼年時便與大兄感情甚篤,這兩年他也來過幾次舒鳩城要接我回王城,我恨父親當年那般狠心待我,不肯隨他歸家……這次與卓大哥成親,大兄一定會同意我從府裏出嫁的。”

“如此更好,還是卓夫子想得周全。”施施由衷地替熊春花高興。

熊春花卻是望著施施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問出來,“你的真實身世……還是不肯告訴我麽?”

施施吃了一驚,“我……之前給春花姐說過了呀,我是舒蓼城農戶家的長女,從小被父親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頭……”

“這話莫說我不信,”熊春花搖頭,“恐怕這坊裏的伎子們也都不信,舒蓼城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沒你曉的事情多吧!依你之才,倒是像個諸侯家的嫡女公子……算了,你不肯說,一定有你的難處,若有一天用到我和你卓大哥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就當這裏是你另一個娘家。”

不由得施施不感動,她不曾在王宮深院的那些名門貴女身上感受過的真誠關護,在世人認為齷齪低賤的妓院老板身上感受到了,這真是一種諷刺,也是一種幸運不是嗎?

沒等到第二天晚上,幾乎所有的姑娘都在晴兒那邊報了名,沒有一個願意轉到別家女閭繼續當妓女的,就算是當個酒樓雜工,傳出去名聲也好聽許多是不?而且酒樓小工的贖身銀子也一定少過紅伎人吧!

出乎眾人的意料,參加過女魁初賽的牡丹姑娘沒有選擇做樂伎,而是要跟廚娘學做菜!春花姐和施施向她確認了一遍,她堅持要洗淨鉛華做一名合格的幫廚。

牡丹是這麽想的,等她學了一手好廚藝,再想法子通知蠻牛哥來為她贖身,這些年她已經攢了不少銀子,離了玉香坊也不愁吃不上飽飯,學會了廚藝,嫁到蠻牛哥家裏也省得受他家人奚落……

施施要是知道牡丹是這麽打算的,一定會誇她是個明白人;更讓人吃驚的還有呢,那人就是春杏,她居然報名要當護院!

等春杏拿著長棍子給眾人表演了一趟馬下功夫的時候,熊春花直抹冷汗:幸好還未安排春杏接客,不然,以春杏姑娘這強悍的體力,要麽客人會累死在床榻上,要麽,客人會被她打死在枕頭上……

就這樣,施施細細劃分了她手下員工的職位,晴兒擔任帳房先生,阿柚做為輔助,兩人白天收銀記帳,晚上把營業額全部交給施施,施施在帳本上簽收。

廚房工人共計十名,五名擔任幫廚,做洗菜切菜配菜和洗碗的工作,五名燒火煮漿學習主食和點心的製做。

原先的六名護院過於清閑,以後負責安全防盜防火,還要兼任看管酒水倉庫和家畜家禽劈柴挑水的工作,另外還得從外麵雇四名廚藝高超的饔人來,施施隻做技藝指導,要是每件事都親力親為,會累死的。

於是,玉香坊經過十天的整修,以及食材入庫、雞飛蛋打、熊春花罵娘、金貴總管跳腳的種種糟亂情形之後,終於在大年三十的這一天,初具後世三星級酒店的規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