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春花昨天聽施施說起又得給參賽姑娘製新衣配首飾,又得花錢裝飾伎坊的門麵,已經是頭疼得幾次想打退堂鼓了。

施施以為她聽到自己這個尋個大場地的建議,一定又會肉痛到大呼小叫,沒想到這次她居然眉開眼笑:

“場子的事是不用愁的,來,你們都跟我過來。”

說著熊春花引著施施和那五位姑娘走到去二樓的木樓梯,在中間轉彎的地方停下來,猛地拉開裝飾那麵牆的大紅紗幔,幔子後麵居然是個圓形木門!

當家的取下腰上懸的一掛銅鑰匙,打開門上的大鎖,那門一打開,一股黴味兒撲麵而來,後麵跟著的施施等人不禁都拿袖子捂了下鼻子。

但是眼前開闊的門廳卻令施施眼前一亮,大廳的布局就如後世的複式樓的客廳,北麵是單層的,東麵有木樓梯通到南麵的半麵觀景樓,很符合舞台和雙台觀眾台的格局。

施施又驚又喜,“春花姐,這麽好的地方不用來營業,做甚麽鎖起來?”

熊春花圓潤的笑臉難得地傷感起來,“你以為我不想啊,想當年玉春坊也是舒鳩城裏數一數二的大閭,隻是老當家的去世之後,把諾大的一個攤子交到我這麽個沒什麽靠山的弱女子手上……”

“像樣一點的紅姑娘都讓別的伎坊給挖去了,他們明易暗搶的……唉,生意不好做啊!坊裏區區二十幾個姑娘,也不是每天都能接到客人,哪用得上這麽大的場地?我就把坊樓分成兩半,自己用一半,另一片租給別家生意人。”

“咱出的租價也不高,但是沒多少行當願意把生意做到伎坊邊上……租一樓店麵的是家醬菜店,這二樓諾大的地兒倒是空下來了。”

施施在廳裏轉了一圈,如何布置舞台和貴賓以及評委席,腦子裏已經大致有了規劃,“春花姐,沒租出去正好呢,以後生意會越來越好的!這裏馬上就會用上了。隻不過,許久不用,氣息又陰又潮,不能等到比賽那天才熏香了,這兩天就得把地龍燒起來驅驅陳腐氣。”

“提前燒地龍?”熊春花這才想到這一層,頓時哀嚎一聲,“小祖宗,你知道木炭多少錢一車嗎?!就是雇小工去山裏砍柴自己燒,那也得付人工錢呐!”

施施安慰道,“要想獲得大的收益,不付出投資怎麽行?您放心,隻花魁大賽那一晚的門票就能完全收回您這次下的本錢。”

“要是弄砸了,連老娘的棺材本兒也賠進去,”熊春花惡狠狠地戳一下施施的腦門,“小心我給你小子吃藤條燜臀...尖!”

施施嘿嘿笑著,跑到熊春花背後狗腿地給她捶背,“瞧好吧您,這回賺不來大錢,我把自個兒燉湯給您老補身子……”

後麵幾個姑娘撲哧笑了,熊春花也忍俊不禁,“你這丫……小子,到底是哪裏來這些鬼心眼子啊,走,我們回偏廳接著說唱曲的事兒。”

施施給海棠、牡丹、春杏三個姑娘大致定好了路子,就剩青梅和白櫻了。

青梅待春花和施施坐好,很自覺地直起腰,“青梅擅長吹簫。”

話音一落,海棠和牡丹抿嘴笑了,“好本事兒……”

青梅頓時紅了臉,惱羞地瞪向那兩個人,施施先是愣怔:會吹簫有什麽可樂的?隨後想到‘吹簫’的另一層含義,頓時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是她看到隻有青杏和白櫻一臉茫然的樣子,頓時明白這兩個不足十五歲的少女都和媚香一樣,還是清白之身。

施施知道青梅說的是吹簫的本意,“你可會記曲譜?”

青梅點頭。施施頓時笑逐顏開,“太好了,一會我把幾支曲子唱給你聽,你一一記下來教給她們練習。”

古代的記譜方式不是圓圓就是方框,根據施夷光殘留的記憶,施施大體知道哪些符號是記音調的,複雜的弄看不懂了,後世的許多音調優美的歌曲,如何用這時期的譜子記下來,她更是一頭霧水,以前沒有機會請教姬軒那個音樂怪才,幸好青梅懂這個。

待青梅坐好,白櫻平淡地對施施說,“琴棋書畫,我並無擅長,但是每樣都略通一二。”

這話的意思是,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施施目光灼灼地盯著白櫻,比起媚香,白櫻的起點要高多了……隻是,媚香一心想攀龍附鳳,再加上有她那個當過紅伎人的親娘指點,得到貴族男子的寵愛不是很困難的事。

這個白櫻的眼神裏明顯的是有些許的嘲諷,也許她嘲諷的是曾為貴女現為伎人的自己,還是翻雲覆雨的人生無常,總之,她缺少的是媚香那種咬牙搏一把的心氣兒。

以熊春花那副生意人的心態,施施想到,花魁比賽之後,她一定會馬上叫賣媚香、春杏和白櫻的**權,從她們身上榨取第一桶金。

也許自己能幫她們一把……施施揉著眉心,咱不是聖人,但是能在力有所及的時候給她們晦暗的人生一絲光明,為什麽不去做?

想到這裏,施施對著白櫻善意地一笑,白櫻卻愣住了,眼前這個黑瘦的少年明明長相平淡,這一笑卻比美貌的女子更魅惑人心!

“青梅姐,你過來記譜,聽我唱幾支曲子,全部記下來,白櫻,你來記詞。”施施鋪開桌上的粗麻布,把她記憶裏適合這幾個姑娘唱的歌曲輕聲哼唱出來。

熊春花在邊上表情很奇怪,她剛才也看到了施施那光彩動人的一笑,心想這丫頭若是有心奪那花魁,憑她的氣度和才藝定是十拿九穩……

她為什麽甘為別人做嫁衣呢?一定是還想著她那位少東家吧!還夢想著那位少爺來贖她回去,所以不計代價地保住自己的處子之身?

熊春花暗暗數算,若是金貴的舊主子來贖她,怎麽也得翻上十倍二十倍的價錢才放手……

施施第二天上午做為小跟班的身份,和熊春花以及兩位身形彪悍的護院一起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風雲和’酒樓。

在熊春花上門挑釁的當天,幾位女閭當家的立刻就同意了花魁比賽的提議,因為玉香坊有什麽貨色,她們也不是不知道,每位當家的都認為自己贏定了,借這個機會給坊裏的美人提提身價,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於是,半老徐娘們約在這家酒樓裏楚山論賤,商議比賽當天的各項規程。

“金貴,你替我說。”熊春花一看這幾個老對頭都在場,說實話還是有點兒怯意地。

施施眨眨眼,叉著手給各位當家人行了個團揖,“在下是玉香坊的管事,我們坊主隻管些大麵上的事,關於比賽細節這等瑣事就交給在下打理,嗬嗬,等會在下說完,有想得不周到的地方,還等各位當家的給指出來。”

幾位當家的一聽選花魁的事,就讓麵前這位毛都沒長齊的黃口小兒主持,紛紛綠了臉。

其中一個四十出頭的長臉女人是怡紅閣的當家人保釵,她尖著嗓子一拍木桌,震得桌上的茶杯咣咣做響,“熊春花,我們這幾家都是日進鬥金的主戶,你當我們沒事來陪你看小兒做戲呢?!”

她這一說話,臉上的厚厚的脂粉就簌簌地往下掉,嗆得施施差點打出噴嚏來,“這位姐姐,”施施陪著笑臉,“您這麽個大美人兒,一生氣可就傷氣色了,聽在下說完再評價也不遲嘛。”

保釵聽施施說她是個大美人兒,立時臉色好了不好,“唔,小哥兒嘴挺甜的,說說你的主意。”

施施拿起春花沒喝的茶湯灌了一口,捏著鴨子嗓道,“我們玉香坊發起這次花魁比賽的目的,就是想製造一個針對本行業的關注點,從而提高在座各家閭坊的知名度嘛!”

“如果這次活動舉辦成功,我們可以成立一個行業協會,杜絕不正常競爭,創造本行業健康有序的良性發展,大家可以經常坐下來商議一些有利於本行業的合理建議,嗬嗬,這些後話我們暫且不說,先說說比賽的具體流程。”

施施嘴裏的‘名詞’唬得各位沒受過多少文化教育的資深美女一愣一愣地,瞪大眼聽施施指手劃腳,“那個,做為舉辦方,我們出六名姑娘參賽,在座的五家閭館,隻須出三位姑娘便可。”

百花閣的當家人立刻不幹了,“憑什麽你們出六個,我們每家就出三人?”

“就是……”其她老女人紛紛附議。

“我們出場地,出人力,出錢財籌劃這次活動,各位當家的隻是坐享其成……不該再和我們計較這麽點小小的優勢吧!”熊春花總算適時開口回了一句。

施施接過話茬,“等到來年,若是在座的某位當家人做東家舉辦類此的活動,也可以此為例啊。”

她這麽一說,別人也不再提意見了。

於是,施施就把剩下的細節一一講來:各家當家人都列為評委,但是得采用統一的評分標準;各坊當家人另請一位舒鳩城中較有身份地位的評委,當然評委的評分隻占一半,所有到場的觀眾手裏都有一張紅簽,投給他認為最美最有才藝的姑娘。

(這麽一來,紅姑娘的老主顧們豈有不到場的道理?)

第一場評出前十名表現最好的姑娘來,第二場就隻有這十名姑娘參賽,按長相和才藝綜合評分再選出一二三名。

賽後可當場拍出這十位姑娘的出台費,外坊姑娘這晚的出台費,玉香坊抽成百分之三十。

這項提議立刻引起一場圍攻,幾番爭執之後降到百分之十,施施看熊春花的表情,知道她對這個結果也是滿意的,於是下月十五的初賽便敲定了,各坊主回去篩選參賽人選。

媚香、春杏和白櫻本來就是還未掛牌的雛兒,所以晚上坊裏開門迎客也不耽誤她們練習歌舞,海棠、牡丹和青梅三位紅牌姑娘,在施施一再要求下,熊春花也勉強同意花魁比賽結束之前不必接客。

當然,在一些老主顧們點她們牌子的時候,熊春花喜孜孜地把坊裏要辦全城伎人才藝大賽的事兒宣布了,**男們聽得既得驚奇又是向往,紛紛要求當日要來觀看紅伎們的較量。

熊春花按施施的意思,把幾個老主顧發了寫有花魁大賽字樣的特製竹簡,說明這是免費入場券,一般人是得花一兩銀子才能買得到獲得進場資格呢!

得到免費入場券的老男**未免有些得意,就在其他一些場合,無意中把這事兒透露了,於是,許多自認為身份更重要的老男**,怒氣衝衝地來找熊春花索要免費入場券!

熊春花很為難地樣子又發出去免費券,並一再說明,入場券的價格現在已經賣出去大半,明天就要長價,而且觀景台上的貴賓座每張五兩銀子,已經僅剩十個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