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蘇湛

倆人一路糾結地終於上了桌子,蘇湛這才將自己的手從蘇泛手裏解救出來,而後者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眼裏的光華明亮,是蘇湛從未見過的——開朗開懷的蘇泛。於是原本想好的那些惡狠狠的警告的話語一句都沒說出來,冷哼地瞧了蘇泛一眼,便不再理會他。

今天蘇湛才是主角小壽星公,所以即便這個生日宴會帶了點別的政治色彩,但還是被鍾意映別出心裁地設計了一個環節。

吃到一半那些靡靡之音和在蘇湛聽來早已過時二十多的樂曲被停了下來,卻是換上了《生日快樂》,曲調被演繹得極為歡快。氣球,玩具,鮮花,娃娃人偶將這裏布置得想個遊樂場,所有的小孩子都被帶到舞池裏又唱又蹦又跳,有的還很小,卻依然興致勃勃地東倒西歪地拍著小手。幾個戎馬半生的人都被小孩子們的歡樂給逗樂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鍾意映一手拉著蘇湛,一手拉著蘇泛,也是看著滿場天真可愛的孩子心下歡喜,對倆兄弟說道,“快,跟他們一塊兒玩去。”她就想著家裏唯二的倆孩子能夠活潑點,別一個每天悶著自己看書,一個每天性情古怪乖張得不知道想些什麽。

蘇泛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心裏再怎麽老成早熟看到這般情景,也是按耐不住想去一起玩,“弟弟,我帶你去。”

蘇湛卻是瞧了瞧一群活蹦亂跳的小屁孩子,一想到自己也要加入其中,簡直頭都要大了。卻也隻能忍耐著朝自己的老媽撒嬌道,“媽媽,我不去,我不會跳。”他不是真的九歲好不好!

沒想到蘇將軍卻是親自出馬,一把抱起兒子,扛著道,“好咯!咱們的小壽星,趕緊去玩吧!”幾步跨到了舞池中央,將氣得小臉通紅的蘇湛給放了放下,頓時被一群小孩兒圍住。眾人們卻是一陣喝彩。

蘇泛趕緊跟著弟弟,而後者手腳僵硬地被一群小破孩子包圍著,簡直想無語望天——老爹老媽想要給自己辦生日會,還不如叫幾個美女來呢!就算他現在才九歲用不了,就是看著也比和一群小孩兒跳舞好吧!

一動不動站在中間的蘇湛撇著小嘴,想死得心都有了……於是奮力扒開人群,跌跌撞撞地想走出去,卻沒想到發生了一場意外。然後,他發誓,現在最想讓他消失的人不是蘇泛,而是穆天璋!

因為,後者居然也跟在蘇湛後頭,正笑意盈盈地想要拉住他一起玩,結果沒想到被身邊玩得興起的小孩子撞了下,一下子帶倒了蘇湛。但是好死不死地穆天璋要跌倒的時候一把拉住了蘇湛的褲子,連帶著倆人一起摔倒了,而且很不幸的是,蘇湛的小短褲和裏頭的小褲衩都被一起扒了下來!蘇泛想要伸手拉住弟弟已是來不及——

臉朝地被穆天璋壓在底下的蘇湛隻看到混亂的幾隻腳在自己麵前依舊蹦蹦噠噠地跳來跳去,察覺意外發生的大人終於將音樂停了下來,把混亂的小孩子們拉開。而穆天璋這才晃悠悠地從蘇湛身上爬起來,眼前,是雪白的——小屁股。

頓時全場爆發出陣陣笑聲——今天的小主角正露著小屁股倒在地上。

鍾意映也是又好笑又擔心地要去把蘇湛拉起來,蘇泛心想,這下自己的弟弟要爆炸了……

蘇湛深深吸了口氣,一骨碌爬起來提上自己的褲子,也不理會想要扶他的老媽和蘇泛,鐵青著臉衣衫不整地朝穆天璋走過去,長長的睫毛刷成一排簾子卻是藏不住陰霾,然後,出乎意料地一拳砸在了穆天璋的臉上——後者鼻血狂飆……

於是,這是將是糾纏一輩子的三個人第一次會見,蘇湛和穆天璋打了兩架,一個被看光了屁股,一個鼻子受了傷……

清晨陽光正好,鍾意映正拉著陳宜蘭在花園的小亭子裏吃早茶,咖啡和小曲奇的香味隨著倆人的輕聲細語和時不時的笑聲漸漸彌漫開來。而穆天璋則捧著一杯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表情卻依舊是穩重乖巧,絲毫沒有跟在媽媽身邊聽她們閑聊的不耐煩,隻不過鼻梁上貼著白色的膠布,這才讓他顯得有些孩子氣。

鍾意映看了眼乖乖坐在一旁,坐相極好的穆天璋,又看到他鼻子上的膠布,放下杯子,說道,“蘇湛這孩子,可別把璋兒的鼻子給弄得留下什麽疤痕破了相。都怪我平時太驕縱了他些。”

陳宜蘭卻是笑著說道,“男孩子哪裏講究這些。倒是姐姐,也就不要再罰小少爺了,小孩子難免有個磕磕碰碰的,璋兒也是的,扯哪裏不好,把小少爺的褲子給扒了下來,換我也生氣!”

說到這兒倆人都不免想起昨晚蘇湛露著屁股躺在地上的情景,又相視一笑,這個烏龍著實是太可樂了。

鍾意映和陳宜蘭倆人本就聊得投機,得知陳宜蘭算起來和自己一樣同是蘇州來的,隻不過經商的父親因為戰亂這才舉家遷到雲南來。而沒想到一日外出被穆百瞧見,算是拿著聘禮和槍一起上門討回來的。縱使心裏百般不願,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陳宜蘭卻也隻能含淚答應。隻不過穆百倒是極愛她,待她和她所出的穆天璋也是甚好,這也才漸漸安定了下來。

在經曆了戰亂流離顛簸的時代,偏安一隅之後,他鄉遇故知一下子讓鍾意映很是高興,更是拉著陳宜蘭用吳儂軟語聊著家鄉的點點滴滴。哪料到倆人的兒子卻是這麽不對頭,打了兩架不說自己的兒子還把穆天璋的鼻子給打破了,鍾意映索性就留了陳宜蘭母子小住。

穆天璋則笑眯眯地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把湛弟弟的褲子給——”

鍾意映想起兒子昨晚尷尬得,又氣得小臉鐵青的樣子也是好笑,這會兒人正被自己罰著跪書房裏頭呢,昨天是他生日雖然自己是氣急了但也不好教訓,隻不過吃完早飯就讓人把蘇湛拎到書房裏跪著,跪完還要把論語給抄二十遍。

“讓璋兒聽我們倆個女人叨叨他也該煩了,璋兒,你去看看,蘇湛罰得怎麽樣了?好好和弟弟說話。差不多了就讓蘇湛弟弟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姐姐就別罰他了。小少爺還小著呢。”陳宜蘭對兒子說道。

“好。”

而此時,蘇湛正繃著張漂亮的小臉跪在鍾意映的書房裏頭,隻恨自己今天早上沒用飯碗把一臉笑咪咪的穆天璋給砸出家門去。

蘇泛正趴在桌子上給他抄著《論語》,堅持中國傳統教育的鍾意映讓蘇湛用毛筆寫了給自己,寫字跟狗爬一樣的蘇湛很是頭疼,沒想到蘇泛卻是偷偷溜了進來說是要陪自己。然後,便把寫了幾個字的論語接著往下抄。

原本他是極不願意的,但是蘇泛很堅持,一副你要是不讓我幫你抄我就不走的樣子。還含笑對自己說什麽“有哥哥在,你不用擔心,一定能抄得完。”

好像他對自己有多好似的,那幹嘛最後還要弄死自己……蘇湛心裏泛酸地想著,既然愛抄就讓他抄去吧,然後他又老老實實地跪了回去。

蘇湛抬頭就能看到蘇泛正努力地一筆一劃地寫著,雖然相比一直都不好好練字的自己來說,蘇泛拿起毛筆來熟稔多了,但畢竟還隻是個孩子,懸臂寫了沒多久就開始手酸,時不時地甩兩下手,擦擦頭上的汗水。

蘇湛皺著眉頭,他和蘇泛的相處情景不應該是這樣——他罰跪,他替他罰抄。應該是他受罰,某人幸災樂禍才對。

上輩子,自己是習慣性地厭惡和忽略他,沒想到卻被自己這個從小忽視的哥哥反咬一口,等他的實力大到可以對付自己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

可在昨天蘇湛突然發現,也許上輩子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沒重活一世之後的短短幾個月認識的蘇泛多——這家夥小時候沒有長大了那麽囂張,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是個人都可以欺負他;他不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也不是那麽討厭,而蘇泛總是識趣地捏著一本書躲在角落裏看著,好像生怕會驚擾到自己;還有,原來對那些身世和議論,蘇泛也不是不在意,比如昨天穆天璋隨口一句話可以讓他臉色蒼白手足無措至此……

蘇湛上輩子對他的身世一直停留在“婊,子生的野種”這一印象上,也是後來才模糊有點印象,自己的這個什麽哥哥是在大街上流浪了三年後才被撿回來的,就像穆天璋說的,的確是個小要飯的。

蘇湛看著已經可以握筆寫字提書而念的蘇泛,臉色白皙五官清秀,完全是一副小少爺的樣子,想象不出來在街上乞討流浪的蘇泛會是個什麽樣?

“你以前,真在街上要飯過?”蘇湛歪著頭突然問道,清脆的聲音在偌大的書房裏格外清晰。

蘇泛提筆的手一抖,之字的最後一捺直接歪掉,整個字算是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