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蘇湛

穆天璋不甚在意地說道,“這鳥兒怎麽就不能打了?本少爺愛打哪隻就打哪隻。”

“這鳥兒可是有故事的,小少爺想打鳥可以打別的鳥。”頭上紮著白帕子的老漢兒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打這鳥兒會有報應的。”

倘若是從前,蘇湛必定是對此說法嗤笑不已,但是被蘇泛淹死在鏡湖裏,卻能活了,而且重生回八歲的事情都發生之後,蘇湛卻也不得不信了。緬甸是個極其信仰佛教的地方,這裏的人窮得連大白米飯都吃不上,卻還是能擠出一點糧食,供應給一些寺廟裏。它和泰國一樣,是個佛教香火鼎盛的國家。

善惡報應,終究有頭。

蘇湛這下是信了。可不知道,那個高人的話,終於水而生於水,對自己而言究竟是善報呢還是惡報

對老漢話裏的故事和報應很感興趣的蘇湛倒是突然叫住他道,“老頭兒,你等等,給我講講,我想聽故事!”說罷,不理會蘇泛和穆天璋略帶詫異的眼神,蘇二少爺跟猴子似的,抱著樹幹,蹭蹭地又下去了。

穆天璋和蘇泛麵麵相覷地對視了一眼,倒覺得相看兩相厭,也隨著蘇湛下了樹。

老漢兒正在另外一棵樹底下收拾著自己砍的柴火,見蘇湛走過來,白白淨淨的小孩子和這附近緬甸山寨人家黑乎乎的小孩兒很是不一樣。但也知道這幾個孩子的身份不簡單,隱約聽人說過,蘇將軍的兒子有時候會來這裏玩耍,於是也就恭恭敬敬地跟蘇湛說了起來——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了,曾經有一對兄弟在山裏走失了。哥哥呢,再也沒回來過,可弟弟不信,就帶著自己養的小狗去山裏找哥哥去了。”

“那弟弟找到他的哥哥了麽?”蘇湛頗有興趣地蹲在一邊,仰著小腦袋問道。

“哥哥已不能找到,弟弟和他的狗卻是沒有放棄過,一直找啊一直。後來,弟弟和小狗都漸漸變成了鳥,依然在林中流浪,苦苦地尋找。這就是阿盧鳥了。我們這兒的人,都不打阿盧的,都是打了阿盧鳥,噩運就會降臨到你身上。”老漢兒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說道。

蘇湛聽得津津有味,隨即思索了下,不過他委實想不起來上一世自己在這裏撒野玩耍的時候,有沒有用他的小彈弓打過阿盧。要是有的話,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殺了找哥哥的阿盧鳥,所以被自己的哥哥給殺了?這就是噩運?

他倒是被自己這個毫無根據的,很是異想天開的念頭給楞到了,自嘲地笑了笑。

穆天璋卻很有種蔑視一切的意思,“這個故事,用來騙三歲小孩兒還差不多。人怎麽能變成鳥呢?再說了,那得感情多好的兄弟才能讓弟弟到死了都在找哥哥。”

蘇泛卻是咂咂嘴,好吧,他挺羨慕那個哥哥的,他的弟弟對他這麽好呢!即便是故事,你看,這世界上還是有兄弟情深存在呢。不知道,自己和蘇湛能不能也像阿盧鳥故事裏頭的兄弟一樣好。

高大茂密的山林裏,阿盧鳥的叫聲正一唱一和似地回**著,隨著又高又遠的天空好像飄得很遠。莫名地,聽完老漢的故事,即便幾個小孩兒都不甚在意,還是覺得阿盧鳥的叫聲讓這片緬甸山林染上了幾分憂傷的意味。

蘇湛聽了穆天璋的話卻是一笑,問他道,“要是有天,穆威丟了,你會去找他麽?”

穆天璋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先是輕輕瞥了眼站在蘇湛旁邊的蘇泛,反問道,“要是蘇泛有一天丟了,你會去找他麽?”果然,聽到自己這麽說,蘇泛立馬一臉緊張地轉頭看向蘇湛。

蘇湛倒是有些想笑了,要是換做上一世,自己的答案大概會是——丟了就丟了唄,能回來就回來,還找個屁!要是換做前幾天,自己的答案大概會是——丟哪兒了,給爺我全堵了,別讓他回來,不對,再給老子補一槍。

蘇湛沒看蘇泛一眼,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回道,“是,我會去找的,誰讓他是我哥哥呢。”而後,撇下一個驚訝一個驚喜的倆小孩兒自顧自地往回走。

阿盧鳥的叫聲還在茂密的叢林裏回**著,一個“阿盧,阿盧”,一個類似“汪汪,汪汪”地回應著,悠遠綿長,好像那個帶著自己小狗的弟弟還在一直找,一直找……

隻不過沒想到在山上玩了會兒回到蘇府,三個細皮嫩肉的小孩兒都被咬了一個又一個包子,害得鍾意映和穆天璋的母親看著小孩兒們又紅又腫的皮膚擔心了大半天。晚上吃飯時,三小孩兒連著倆母親,倒是一起就著阿盧鳥的故事又說了一下。鍾意映倒是對這個故事感到很,聽到蘇泛說,蘇湛要是這個弟弟也會去找他的時候,更是欣慰了一番。想著兒子又大了一歲,可算是開始懂事了。又再次對著倆兒子,尊尊教誨了兄弟情誼的道理。

隻不過,這次,蘇湛倒是沒有厭煩地打斷自己的母親,安安靜靜地在一旁聽著。

而陳宜蘭也是一言不發地微笑著聽著,看著蘇家母子三人,一隻手卻是一直緊緊牽著穆天璋。

晚上臨睡前,穆天璋拉著自己母親的手說了今天去山上玩聽到的阿盧鳥的故事,任他再是如何聰穎狡黠卻還是習慣性地求問他的媽媽道,“阿盧鳥的故事會是真的麽?打了阿盧鳥會有噩運?”

陳宜蘭拉著兒子的小手,伸手輕輕地撫了撫兒子的臉,溫柔地說道,“娘不知道阿盧鳥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不過璋兒,你要記得,娘隻有你一個兒子,你沒有其他兄弟姐妹,是不會有什麽噩運降臨的。”

穆天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陳宜蘭笑了笑,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她若是蘇夫人,而璋兒若是處在蘇湛的位子,她也是能像心地善良的蘇夫人一般告誡兒子要友愛兄弟。隻可惜,她的璋兒,不能去信阿盧鳥的故事。

而回了房間躺在**的蘇湛,腦海裏回想著卻是老漢兒蒼老的說故事的聲音交織著阿盧鳥的叫聲好像一直在腦海裏盤旋。他扭頭,借著月光卻是看到蘇泛給自己編的那隻小花籃靜靜地呆在床頭櫃上,和四周亂七八糟的玩具很是格格不入的樣子,在一堆算是當時昂貴的玩具當中,它隻不過是個從深山老林裏被帶出來的草籃子。

清冷的月光更是平添了幾分落寞的樣子。?就像蘇泛一樣。

蘇湛看了一會兒,掀開被子起了身,捏著小籃子啪嗒啪嗒地跑到他的陳列櫃裏頭,將花籃子鄭重地放到了拚圖盒子旁邊。默默地盯著拚圖和花籃看了一會兒,碰地關上櫃子,又啪嗒啪嗒地跳回**蒙頭睡著了。

蘇湛卻是不知,今天在穆天璋麵前隨口的一句話卻能讓蘇泛入睡前都激動地不得了。一個自打出生起就隨著媽媽漂泊無家的孩子,在外挨餓過,被人嘲笑打罵過,母親病死之後就一直踽踽獨行的蘇泛,對於弟弟的一點點示好都想緊緊抓住。就像是冬日雪地裏獨行的人,在漫天白雪中偶遇一間能遮風擋雨的木屋子。

隻可惜當年的蘇湛不知道,並且將蘇泛的一次又一次示好都棄之如敝屣,直到蘇泛的心一次一次冷掉,最後冷硬如鋼鐵。

此時的蘇泛還隻是一個因為蘇湛在穆天璋麵前一句“誰讓他是我哥哥”而高興地用被子蒙頭暗自喜悅的孩子。陷入深睡之前,蘇泛心頭想的是,他也很想告訴蘇湛,要是弟弟在山裏頭走丟了,他也會帶著小狗去找呢,就算是變成阿盧鳥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