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蘇湛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哪有哥哥親弟弟的道理,然而具體哪裏不對勁兒他又說不上來,因為看著蘇泛輕飄飄毫不在乎的態度,小題大做的人完全是自己。

某人抓著自己的腦袋摩挲了半天,沒想個明白,但是一想起方才蘇泛居然把自己當個女的來親嘴,頓時是又惱又怒。故而蘇家二少爺當場將蘇家大少爺的枕頭從自己**丟了出去,並且反鎖了門,不想了,睡覺!

等蘇泛姍姍來遲地走到弟弟臥室門口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的枕頭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顯然是被拋棄了。再一扭鎖,居然也打不來。蘇泛對著房門勾起了嘴角,他有的是鑰匙,這傻弟弟能鎖得了誰呢?

算了,今晚的事兒估計對這個情竅不通的家夥刺激夠大的了,蘇泛琢磨著,是該給他點時間消化消化。

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不是麽,沒有誰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第二天一早,蘇湛醒了過來,習慣性地就往旁邊摸,沒想到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把人枕頭都丟出去了,還反鎖了門,現在自然不可能在自己身邊。不知怎地,早就習慣蘇泛在自己旁邊占了一塊兒地方的某人,頓時有些失望,揉了揉眼睛咕噥道,“阿泛怎麽連門也不敲一下!”

等他下樓吃早飯時,隻見飯桌上隻有父母,自己椅子旁邊的那個位子又空了出來就更失望了,“阿泛呢,他還沒起來麽?”

“都跟你一樣睡到日上三竿啊,阿泛早就帶著從嘉去仰光班羊鎮談事兒去了。”鍾意映說道,“啊對了,這是你哥哥留給你的東西,你瞧瞧這是什麽。”

蘇湛從自己母親手裏接過一個古樸精致的小鐵盒子,隻有半個巴掌大小,上麵隻有繁複的雕刻花紋,看起來就像是個首飾盒。“啪”地清脆一響,蘇湛打開了盒子,隻見黑色絨布上麵正躺著一塊小小的拚圖。

蘇湛眼前一亮,難以置信地看著盒子裏的小拚圖,他在台灣的時候就已經把拚圖全部都拚好了,但是就是差了一塊並且怎麽都找不到。而這個拚圖是由母親親手繪製定做的,可以說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這不是你那拚圖麽,阿湛,回來你還一直跟我說怎麽找都找不到呢?阿泛怎麽會有這個?”鍾意映也是疑惑地說道。蘇湛走的時候帶了那副拚圖,回來的時候拚圖已經完工了,然而是怎麽都缺了一塊。那日她和蘇湛一起將拚圖弄了個框子裱了起來,掛到自己的書房裏頭,看著那塊空出來的地方還很是有些遺憾。

“蘇泛這家夥……”蘇湛將拚圖收好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不知道蘇泛是搞什麽,這時候才把自己缺失的那塊拚圖拿出來,哼,以為這樣就可以討好自己彌補昨晚的過失麽?某人相當不滿地想著,然而眉眼之間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蘇正剛對於小兒子一回來大兒子各種嬌慣的態度頗為不滿,“阿泛這,這真是,你要星星你哥都得去準備梯子給你摘下來!整天就跟著你起膩,把我這當爹丟到一邊,今天才想起來去班羊談軍火,真是玩物喪誌!”

“老頭子這是吃兒子的醋了,大小兒子都不跟你親近,阿泛不陪你打獵了,阿湛也不陪你下棋。”鍾意映笑著打趣丈夫道。

“好了阿爹,等下吃完飯我陪你去釣魚吧。”蘇湛無可奈何地哄著自己老爹道,不過想來這幾日確實都是和蘇泛在一起,他這麽一走,也不知道幹點什麽,索性陪著老爹得了。

老蘇將軍這才覺得在孩子麵前找回了一點存在感。

然而越老越孩子氣的蘇正剛因為蘇湛釣魚技術太差並且今天除了幾條小魚之外可以稱得上是一無所獲,倆父子玩了沒多久便很是嫌棄地帶著衛隊和兒子回去了。

蘇湛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服,隻見家裏的客廳居然坐著以為不速之客——穆天璋,後者可沒有做完看起來的狼狽,隻是額角上結著一條血痂。

穆天璋見歸來的蘇家父子,立即起身向蘇將軍問了個好,他這些年沒少來蘇家故而和蘇氏夫婦都很熟悉,蘇正剛和他沒寒暄了幾句眼見著他是來找自己兒子的,也就徑直上樓休息了。

蘇湛還沒開口問穆天璋,穆天璋卻是笑著問道,“怎麽樣,禮物喜歡不?”

“禮物?”蘇湛疑惑地反問了句。

“昨晚你喝醉了,走得急,所以我就直接塞到你褲袋裏頭去了。該不會被你哥給扣下來了吧?”穆天璋眯著眼睛笑得像隻狐狸打趣道。

某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拚圖不是蘇泛替自己找出來的啊!“怎麽會在你手上?”蘇湛撇了撇眉毛問道。

穆天璋笑得十分狡黠,“小時候我和你說什麽來著,總有一天你會需要的。”

蘇湛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皺著眉頭忖度道,“你和穆威是怎麽回事?你搶了他的貨?”穆天璋眉頭一挑,沒想到蘇湛卻是突然轉到這個話題,然而他的詫異之色隻是一閃而過,似笑非笑地回道,“什麽搶?我現在可沒這實力和他搶東西,再說了,他的東西不也是阿爸給的麽,阿爸的東西,我們是兄弟都有份兒。”

穆天璋沒有告訴蘇湛的是,要是沒有穆威手裏搶過來的十噸鴉片,你以為蘇泛現在有錢去班羊鎮銷贓準備換成美金從越南買軍火武器?

他和穆威,是從一出生起就注定要進這個局,蘇泛是要一手維持蘇家軍在緬北的勢力,他們三人沒得選擇,然而蘇湛有。想到麵前的這個家夥昨晚上毫不猶豫地替自己解圍的模樣,穆天璋心下一暖。

蘇湛聽著穆天璋打太極一樣的話,知道這畢竟是穆家內部的事兒,並不是自己可以三言兩語解決的,何況看著昨晚的情景,倆兄弟之間結怨已久——穆威打小就想把穆天璋往鴉片膏裏扔呢,他太熟悉自己的錢是好友了,穆天璋這樣的存在絕對是穆威的眼中釘。

有人要你死,你不反抗,那怎麽活?所以他也能理解穆天璋的感受。

可惜,他並不願意見到這樣的兄弟相殘。

“你們適可而止,能做兄弟,是修來的緣分。”蘇湛想了半天,隻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穆天璋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了個很有趣的笑話,毫不客氣地一手在某人的光頭上摸了一把,“你個小孩子懂什麽!不是人人都像你有個好哥哥。走,帶你去玩!”他隻當蘇湛是被父母和兄長保護得很好,還沒看盡人間險惡。

一碰腦袋就炸毛的某人立馬將穆天璋不老實的手打開,恨恨地說道,“再摸老子的頭信不信我揍你!”然而後者依舊像小時候挑釁了自己受到威脅卻無動於衷地翹著嘴角笑得得意。

蘇湛對於穆天璋的這種態度很是無奈,這家夥完全把自己當做單純簡單的二世祖。殊不知自己死過一次,那些原先簇擁在自己身邊的名利人望皆是虛情假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一世隻願活得純粹。

沒了蘇泛的陪伴蘇湛覺得很是不自在,但幸而又來了穆天璋信誓旦旦地要帶自己出去玩,當下倆人一拍即合地開車出門。

穆天璋說是要帶蘇湛見見世麵,等蘇湛在穆天璋的車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隔壁的孟敢城時,才發現居然是紅藝人表演——也就是後來俗稱的人妖。

這時的人妖才在泰國漸漸興起,緬甸和泰國是鄰國,雖然大部分人依舊是貧窮落後然而有錢有權的照樣是吃香喝辣玩得盡興,並且很有獵奇的心理,故而這個紅藝人之風居然也有一小股刮到了這裏。當然,能在在這個劇院裏消費的可不是普通人,比如蘇湛果斷地就遇見了那日飯局上的許家傑等人。

蘇湛長得好看家世好,身後有名震緬北的蘇將軍以及名聲鵲起的大哥,自然是眾人巴結奉承的對象,一群人紛紛腆著臉皮同他搭訕攀談,並且猶如蒼蠅一般趕不走。此時的人妖技術還不夠完善,也就是朦朦朧朧看上去像個女人,近點看簡直是慘不忍睹。周遭是一群戴著麵具堆滿虛情假意的人,台上是毫無審美可言的獵奇表演,蘇湛在心裏將穆天璋罵了個遍,斬釘截鐵地覺得自己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果斷是庸俗得很。

然而這群人都和蘇家軍有著藕斷絲連的關係,蘇湛不會傻到像上一世那樣由著自己的性子甩臉色,他不想讓苦心經營著蘇家的蘇泛難辦。

穆天璋見蘇湛俊秀的眉眼微蹙著,看上去冷漠中帶著隱忍,很有絲冷美人的意思,全然對這些人的吹捧不為所動。自己可是難得趁著蘇家那個護著弟弟能吃人的哥哥不在才把人拐出來玩,可不想被這些個電燈泡破壞了好時光。

穆天璋沉吟了會兒,扭頭朝蘇湛道,“阿湛,你不是說想吃泰國菜麽,我定了桌子了,時間差不多,咱們走吧。”蘇湛如蒙大赦地反應過來,立即點點頭,準備起身和穆天璋告辭。

許家傑和刀土司的兒子還沒講夠,方想約了蘇湛一起再吃晚飯,哪料到人早已有了計劃,又不好意思再腆著人跟人一起去吃飯,隻好唏噓不已地和蘇湛道了別。

總算從烏煙瘴氣的環境裏出來,蘇湛狠狠地吸了口新鮮空氣,穆天璋在一旁吊兒郎當地問道,“怎麽樣好看不?可惜還有壓軸表演沒看完啊……”某人的語氣很是惋惜。

“庸俗。”蘇湛無語地吐出兩個字。

“蘇二少,看這個很貴的好不好,所以才想著帶你來見見世麵的……”穆天璋翹著一邊嘴角笑道。

然而穆天璋給蘇湛的感覺一貫很好,這家夥雖然張了張不饒人的嘴,但是插科打諢冷不丁地就能把人逗笑。蘇湛還是挺喜歡和穆天璋在一起的。

隻不過,這邊倆人笑笑嘻嘻地一起去吃飯,蘇泛放下家裏的電話,臉色卻是不大好。

他方才剛和老撾的一個政府將軍談成了一筆軍火生意,收購了大量從越戰中收集來的美式軍火,就算運回去沒人要,他也能順利地替蘇家軍補充軍備。更何況如今鴉片和嗎啡生意大熱,無論是馬幫還是地方武裝,都需要這些先進的武器。低價收入高價賣出,他能狠狠賺上一筆。老撾的蔡將軍一向和父親交好,蘇泛第一次見他時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少年,故而等他能獨當一麵地出來做事時,蔡將軍對他並不陌生,過來談生意也隻是走個過場。

蔡將軍本是打算留他住一晚,等下吃個飯明天一大早一起走,隻不過他是要回老撾去。然而聽到家裏來的消息說是穆天璋帶著蘇湛出去玩,並且是去孟敢看紅藝人表演之後,蘇泛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穆天璋這是要帶壞他弟弟了。

對於蘇湛在自己控製之外,和外人在一起的感覺,蘇泛覺得很不好。

“從嘉,你去和蔡將軍說一句,就說,家裏有點急事,今晚不能陪他一起吃飯了。”蘇泛吩咐一旁的嚴從嘉道。

嚴從嘉皺了皺眉頭道,“那我們現在就往回趕?”

“是,不過,我們去孟果,穆天璋把阿湛帶到孟果玩了,順便把他接回來。”蘇泛玩著手裏的佛珠說道。

嚴從嘉不大敢直視蘇泛的眸子,雖然大少爺的眼睛看起溫潤如玉可和他一塊長大深知那內裏卻是堅硬無比,何況他的眼裏和心裏,裝的隻有一個蘇湛。

他將視線落在微微晃動的佛珠上,仿佛那就是大少的化身,一邊想著措辭道,“大少,將軍讓您和蔡將軍多談談的,急匆匆地趕回去的話多辛苦,再說了——”嚴從嘉頓了頓道,“再說,二少多大的人了,他出去玩又不會丟。”

嚴從嘉和蘇泛在一起十年一塊兒長大,名義上雖是少爺和副官,然而情分擺在那兒,倆人朝夕相處,有時候更像是兄弟。更何況,蘇泛知道嚴從嘉一向對自己是忠心耿耿。故而一番話並沒有讓他不悅,反而想起這段時間自己多和蘇湛在一塊兒,把嚴從嘉給晾到了一邊,有些冷落他了。

蘇泛笑著上前,拍了拍嚴從嘉的肩膀,像小時候那樣稱呼他道,“好了,小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阿湛,我還是不大放心。”

自他長大了,已經甚少聽到大少用小嘉來稱呼自己,嚴從嘉乍一聽到,愣了會兒卻是覺得分外熟悉和心酸,隱隱卻又有些遺憾,如果沒有二少的話,自己自己是不是永遠都是大少的小嘉。但是二少一回來,什麽都變了,大少就連平時最為上心的生意和軍務都放到一邊,把家裏的二少放在第一位。

蘇泛的手並沒有放下,卻是捏著嚴從嘉的肩膀緩緩說道,“記住,蘇湛就是我,你不僅要忠於我,也要忠於蘇湛。”嚴從嘉是自己照顧著長大的,蘇泛願意把他也當做自己的一個弟弟,他和蘇湛差不多大,故而想著這半大小子大概是因為這段時日的冷落有些不大高興,還是少年心性。

他喜歡的是,表麵上溫文爾雅對誰都好,但實際上殺伐決斷、和誰都有距離的大少爺,值得他仰望和崇敬的蘇家大少。而不是一心圍著弟弟轉悠的蘇泛。

然而,他也隻能點點頭道,“好,從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