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許文強保持著臉上那不鹹不淡的微笑,向眾人打著招呼,身邊,馬永貞雙手抱胸,神情木然地望著他們。

某種令人不安的氣氛在滾動著,聚集在一塊,慢慢擴散開來,室內的空氣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斧頭幫的一幹人等連呼吸都仿佛覺得困難。

“馬永貞,我日你祖宗!”

最先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是黑豹,為了對抗那種莫名的壓力,他抽出了自己的斧頭,以一種完全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勁頭朝馬永貞衝來。

在那一刻,原本靜立如山的馬永貞動了,如疾風一樣迎向黑豹。

亮光一閃,斧頭帶著一陣寒風朝馬永貞當頭劈下,馬永貞身子微微一側,斧頭貼著他的手臂滑落,待勢子將要變老之時,那斧頭卻觸底反彈,黑豹反手一挑,斧頭閃現一道漂亮的亮光,輕輕吻向馬永貞的腰腹。

與此同時,馬永貞繼續向前衝,直到幾乎與黑豹貼在了一起,前進的步子方為之一頓,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黑豹的斧頭自然也就落了空,不僅如此,他持斧的手這時已然落入了馬永貞手中。

馬永貞一個轉身,肩膀頂著黑豹的胸口,另一隻手則抓住他持斧之手的上手臂,猛然彎腰,腰胯一轉,腳下生力,一個漂亮的過肩摔,黑豹立刻從空中飛了出去。

他們搏鬥的地方離樓梯口也就幾米,黑豹在空中手舞足蹈地飛了過去,他的腦袋此時已經探出了欄杆,一樓的景象曆曆在目,搖晃著向他撲來,他不禁閉上雙眼,慘叫出聲。

隨後,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傳來,立時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咦!從樓上摔下來,怎麽沒有想象中的疼,他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仍然在二樓上,原來,在那電光火石之間,站在樓梯口的許文強一把抓住他的腳踝,把他從重傷或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呻吟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裏衫已然全部被汗水濡濕了,瞄了一眼冷冷瞧著他的馬永貞後,忙掉開了視線,現在的他,已然失去了再次上前挑戰的勇氣。

砰地一聲,人們尋聲望去,許文強的手上拿著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了老鬼頭,老鬼頭幹笑一聲,把手從懷中抽出來,然後,連同另一隻手,平攤在桌麵上。除了正一瘸一拐往桌子走來的黑豹,所有的人都把手放在了桌麵上。那一槍隻是空擊,如果不這樣做,下一顆子彈難免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大家不用太緊張,我們兩兄弟這次來,不是為了報複,而是來和各位交個朋友!對了,忘了告訴大家我的名字,我是馬永貞的結拜大哥,許文強。”

許文強邊說邊往桌子邊走來,手中的槍魔術般的消失不見,斧頭幫眾人提在嗓子眼的心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一旦自己有所異動,誰知道那把槍又會不會魔術般地出現在他手中。

這家夥是哪裏鑽出來的,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鄧脫路的小馬哥,有這樣一個看上去像是上等人的結拜大哥。

這樣的念頭在斧頭幫諸位的心中起伏盤旋,大家沉默著,看著他靠近身來。

“請問許先生和小馬哥來此有何貴幹?”

艾老二見大家都不說話,於是硬著頭皮出聲詢問。

許文強笑了笑,待身邊的馬永貞在一張空的長凳上坐下後,方說道。

“我說過,我們兩兄弟來這裏是和各位兄弟交朋友的,順便給各位出出主意,怎麽才能擺脫眼下麵臨的麻煩。”

“麻煩?我們會有什麽麻煩?”

艾老二硬著頭皮說道。

“是嗎?”

許文強的目光直視著他,艾老二心虛地偏過頭,許文強的目光如同箭一般銳利,他無法抵擋。

“說實話,你們斧頭幫的三位前老大,並不是青幫人員,沒燒過香,也沒拜有師傅,之所以有現在這般局麵,一是因為他們敢打敢拚,二是因為他們占據的地盤位於貧民區。其他那些大幫派覺得為了這樣一塊地盤和他們火並,有點得不償失,而現在,那三個家夥死了,你們中間又找不出一個壓得住場子的人,人心亂如散沙,這個時候動手對付你們,風險很小,獲利呢?你們自己知道,你們現在有多少賭場,煙館,妓院!”

許文強的話說到這些家夥的心裏麵去了,這些人並不都是蠢人,當然明白他說的話不是危言聳聽。

“那,許先生有什麽辦法嗎?”

沉默中,仍然是艾老二開口說話。

“找個新老大,把人心凝聚起來,抱成一團,和那些家夥狠狠幹兩仗再說,那些人如果覺得得到的好處和付出的不成比例,自然會收手了!”

找個老大,說得容易!

艾老二的視線在在座的斧頭幫成員臉上來回,這裏麵,不管是哪一個坐上那個位置,他都不會心服,同樣,自己坐上那個位置,那些家夥也不會服氣的。

還是一個死局啊!

老鬼頭咳嗽了兩聲,臉上堆著笑,望著許文強說。

“許先生,我們正在選新老大,不曉得,你有什麽意見?”

這個老滑頭,難不成想借外人的力量上位。

幾乎同時,這個念頭在其餘的斧頭幫眾人心頭掠過。

許文強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同樣笑咪咪地望著老鬼頭說。

“老先生,斧頭幫的地盤主要在哪裏?”

他不待老鬼頭回答,自己說出了答案。

“應該是在鄧脫路這一帶吧?”

眾人不禁齊齊點頭。

“我有個提議,我那馬兄弟也是鄧脫路的人,不如讓他也加入斧頭幫,位置嘛,馬馬乎乎做個幫主算了!”

“你說什麽,不是開玩笑吧?”

許文強的話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水裏,卻激起了千層浪,性急的人,如黑豹之流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翻臉。然而,許文強隻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就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熄滅了他的怒火,他低頭坐下。

許文強攤了攤手,神情嚴肅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這個建議有什麽問題,馬兄弟的許多朋友一直受你們欺負,像他這樣重情重義的人肯定是無法容忍的,你們那三位老大的下場純粹是咎由自取,為了那些朋友不再受到你們欺負,馬兄弟準備和他們一起,把你們趕出鄧脫路去,是我對他說,你們現在的處境不好,讓他放你們一馬,不過,為了避免你們再去欺負那些窮朋友,他勉為其難地答應我,做你們的幫主,在約束你們的同時,也幫你們擊退外敵。我就不明白了,這樣好的建議,你們為什麽就不願意接受?”

眾人一片沉默,這樣的建議也太瘋狂了一點,不過,這兩人能通過樓下,闖到樓上來,要是翻臉,把他們全部撩倒在這裏,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許文強舉起左手,豎起手指,輕輕搖晃。

“大家出來跑江湖,無非是求財,據我所知,你們的前老大對你們也不見得有多好,幫裏聚集的財物大多被他搜刮一空,運回老家置田買屋,而你們呢?個個兩手空空,有點散碎銀子,也過不了夜。跟著小馬哥這樣的老大有什麽不好,拚殺的時候,總是衝在兄弟們的前麵,兄弟們有事,比自己出事還擔心,不然,你們的三位前老大也就不會死了,說到錢財,你們都在鄧脫路混了不少日子,小馬哥的為人難道還不清楚嗎?仔細想一想吧,不要選擇一條走不通的死路。”

馬永貞的為人怎樣?斧頭幫的每個人都非常清楚,跟著這樣的老大,的確要比跟那三條虎好一些,隻是,要他們馬上轉過彎來,還是有些困難,

他們一齊望向坐在長凳上不言不語的馬永貞,這個不苟言笑,沉默不語的年輕人似乎值得信賴,至於那位高談闊論的許文強,他們就隻有害怕。

是的,是害怕,雖然他總是在微笑,然而,那眼神卻極其冰冷,讓人不寒而栗,每個人都在不自覺地躲閃他的目光。

“這樣吧,給大家留點考慮的時間,希望明日下午三點,大夥都到有閑茶館去,來了,就表示擁戴小馬哥做幫主,如果沒來,就表示他拒絕了我們的友誼。不是兄弟,就是敵人,那之後,我們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客氣了!”

許文強下完最後通牒後,冷冷地瞧了在座的諸位一眼,轉身欲行,同時,馬永貞站了起來。

“等等,許先生!”

出聲招呼許文強留下的是艾老二,在心底算計半天之後,他終於下了決定,反正,自己無論如何也當不了幫主,既然如此,倒不如投奔馬永貞。這個世道,如果自己不夠強,最好跟隨強者,這才是真正的處事之道啊!

他隱約覺得,眼前的這兩個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也許,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跟著他們爬到一個現在的他想不到的位置上去吧。

決定了投誠,就必須趕快,任何事情都是這樣,隻要你趕在別人的前麵,收獲到的東西自然就會比別人多,投降這回事也是如此,所以。

“許先生,我願意跟著小馬哥,願意讓小馬哥做幫主!”

他站起來說話的同時,暗地裏踢了唐河一腳,唐河是個沒什麽主意的人,任何事情都唯他馬首是瞻,於是,也慌忙站了起來,出聲附和。

“很好!”

許文強意味深長地瞧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對著其他人說。

“還有誰下了決定?”

老鬼頭也站了起來,笑著拱拱手,說。

“像小馬哥這樣的少年英雄,我等豈有不拜服之理,老朽願跟隨馬幫主!”

老鬼頭表態後,其他人紛紛點頭同意,就連黑豹也小聲地說願意,現在,場中,惟有一人沒有表態了,他就是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謝四。

謝四站了起來,視線在眾人臉上巡視一圈後,落在馬永貞臉上。隨即,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似乎有大蓬大蓬的火花在閃耀。

“徐老大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曾經發誓要為他報仇,如果要我低頭也有,我有一個條件,希望許先生能答應!”

謝四向許文強抱拳說道,許文強點點頭。

“請說!”

“我想和馬永貞來個生死搏鬥,給我一個報仇的機會,如果我輸了,沒有死,我願意終生奉他為主,要是我贏了,不好意思,我就要履行我的誓言。怎麽樣?”

說罷,他衝著馬永貞揚揚眉。

許文強的視線轉向馬永貞,與此同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沒有絲毫考慮,他點了點頭,簡單地說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