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紅紅沒有因為流|氓罪被東京公務員給逮起來的話~明天就該回來了,你們也不用被偶不穩定的更新摧殘了~這是最後一章存稿。

“贏了!”

“小鬼子退了!”

“二狗子,哥哥給你報仇啦!”

淩晨時分,義州城南,日軍終於頂不住一千七百多淮軍的瘋狂,潮水一般退過一處街口,倉促構築了陣地,隔著一條街與對麵的淮軍對射起來。如今聶世成馬玉昆所帶的淮軍所剩不過千人。接近一個小時的短兵相接,淮軍硬是靠著悍不畏死,拚了七百餘條鮮活的人命,這才將敵人打退。

街道之上,前頭幾百名淮軍個個帶傷,渾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頭上盤著鞭子的士卒,興奮著,雀躍著,歡呼著,將積蓄許久的惡氣發泄出來。還有不少人手中提著大片刀,精赤著上身,不住地嘶吼著。

隊伍之後,聶世成與馬玉昆兩位老將也是激動莫名。激動之餘,心中也在哀歎,倘若士卒都如此勇悍,何嚐會被小日本欺負到頭上?

各隊帶隊的軍官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一麵招呼傷者去後方休整,一麵整飭隊伍,就地展開防禦。一心要拿下義州的日軍,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就此放棄。大多數淮軍還在歡呼勝利的時候,日軍第二波攻勢已經展開了。

槍聲陣陣,子彈呼嘯。

學精了的小鬼子不再一味地朝前衝,而是慢慢地推進著,依靠著精準的設計,以及連綿不絕的排槍壓迫著淮軍的生存空間。血勇可以影響戰爭,但決定戰爭的不單單是血勇之氣。論戰術素養、單兵素質、訓練情況、戰場紀律,日軍無疑哪一點都比對麵的淮軍要強上一大截。

淮軍全仗著不要命的勁頭兒,就這麽冒生生地大吼著站起身,朝對麵開火射擊。而往往剛剛起身,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身子一挺,便被擊倒在地。也有人急紅了眼,操著刀矛就要發起衝鋒。日本兵一點點推進著,淮軍一個個倒下著,方才所取得的優勢**然無存。

淮軍再怎麽說,也是一支中古軍隊,麵對著近代化的日軍,再怎麽搏命也有些力不從心。隨著時間流逝,戰線一點點推移著。

於此同時,東門的戰鬥也愈發白熱化。

守護在此的一個營的關東軍,雖然兵力接近一個營,可配置上完全就不是那麽回事兒。這個營的官兵,大多是從第二師抽調過來的各級軍官,前來組建第四師的。除了步兵軍官,還有管後勤的,簡直就是七拚八湊起來的。義州雖然是個物資囤積點,彈藥武器堆積如山,可懂得用炮的沒有幾個。牆頭之上,馬克沁火力雖然強大,噴吐的火舌卻暴露它的所在,讓其成為城外隱藏在黑暗中的日軍射擊目標。

幾個小時的鏖戰,機槍手倒下一個,另一個立刻補上。黑暗之中根本瞧不清敵軍所在,就更別提戰果如何了。隻是,此刻,城頭之上本來近四百人的關東軍,如今隻剩下了一百五十來人。這其中,還有不少帶傷上陣的。

少校周傳波平躺在地上,腹部與肩頭纏著厚厚的繃帶,目光迷離地看著夜空。耳邊一片空明,沒有子彈尖銳的呼嘯聲,沒有士兵的嘶吼與慘叫聲,隻是一片靜謐。眼皮越來越沉重,眼見著就要閉合,驟然一具軀體直挺挺地砸在他身上,讓本已經彌留的周傳波強自清醒了幾分。睜開眼,卻見一張年輕的麵孔,滿是扭曲地瞪視著自己。

周傳波認識這個人,這名來自保定的士兵,本來隻是一個樸素的農民,一個大字兒不識。來到關東軍短短兩年,硬是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排長。一起渡江的時候,他還戲謔地說,等打完了仗,回家就娶鄰村的丫頭過門,兩家早就定了親事,隻是一直未能操辦。

周傳波顧不得慨歎,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是不住地咳嗽著,好半天才沙啞著嗓子,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旁邊,一名失去了左臂的士兵仿佛聽到了,拖著身子慢慢移動過來,趴在周傳波嘴邊聽著。良久,抬起頭對周圍喊道:“營長說了,義州守不住了!咱們都得戰死在這兒!”

周遭的人隻是側頭看了看,而後繼續朝外機械地射擊著。

士兵又趴下來,聽了半晌,又道:“營長說,城裏頭囤積了太多的物資……城丟了,也不能把這些東西都便宜小日本……營長說,立刻往州府衙門撤退,然後……然後炸了彈藥庫!”

城頭之上,唯一一名戴著上尉軍銜標誌的關東軍軍官,將一排的子彈打出去,思索了下,當即叫道:“營長說的對,咱們肯定死在這兒了,但就是死也不能便宜小日本!來幾個人,跟我抬著傷號去州府衙門!”

話音落下很久,卻沒有人回應。

上尉急了:“留在這兒是死,跟老子炸彈藥庫也是死,不過是一早一晚的事兒,都他媽爽快點兒!”

“我去!”

“還有我!”

“老張,你先走一步,兄弟隨後就來!”

陸續站起來七八名士兵,隨即跟著上尉,抬著周傳波等傷號,從城牆退下,一路朝州府衙門而去。

袁世凱到得城南的時候,淮軍已經陷入完全的被動之中。日軍多番衝擊,淮軍一退再退。一夜苦戰,此時已經不足五百人的淮軍,不得已開始防火焚城,希望借著火勢能暫時將日軍的攻勢抵擋住。可這畢竟隻是暫時的,十八日這天也蹊蹺的很,往日呼嘯的北風,偏偏就在今天停息了。大火雖然燒了幾間房子,可卻隱隱停息之勢頭。

袁世凱匆匆而來,眼見著淮軍上下如此淒慘,不禁愕然連連。急走幾步,抱著最後的希望,走近聶世成、馬玉昆二人,抱拳道:“聶軍門,馬軍門,其餘的弟兄呢?東門吃緊,再不發援兵,就要失守啦!”

“援兵?”聶世成頹然一笑,手指著不足五百,幾乎人人帶傷的淮軍道:“這就是全部了。”

“八千兵呢?就剩這麽點兒?不可能!”

馬玉昆一把拉開激動過度的袁世凱,解釋道:“慰亭你不知道……葉誌超、衛汝貴之流,聽聞戰事一起,便跑到軍營鼓動營變,而後帶著六千人馬早就跑了……願意留下來打小日本的,都在這兒了。除了站著的,都躺著呢……”

馬玉昆的話,擊碎了袁世凱最後一絲希望——義州保不住了!

正當此時,停息了一陣的槍聲又響了起來。

“小日本繞道衝過來了!”

“弟兄們,跟小鬼子拚了!”

槍聲近在耳邊一般,子彈就擦著三名將領的身旁呼嘯著飛過。而此刻,這三人卻如同雕塑一般,就這麽愕然對視著,久久無語。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會是這麽個死法。眼瞅著何紹明帶著關東軍一路捷報頻傳,節節勝利,形勢一片大好,卻怎麽也沒想到,小日本突然出現在大後方;更沒想到的是,本已收編的淮軍臨戰反水,擺明了是要害關東軍,是要害何紹明。

良久,還是聶世成最先發了話:“事到如今,兄弟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東門南門都打得熱鬧,西門出去就是渡口,約莫著小日本不會放過的,眼下隻有南門出去是條生路。聶某活夠了,兩位老哥趁著我還沒倒下,趕緊走吧。”

馬玉昆搖頭歎息道:“功亭、慰亭,我都快花甲的一把老骨頭了,還是我留下吧。你們年輕,逃出去去找關東軍,去找何帥,給老頭子報仇。”

“二位,我袁世凱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局勢如此,已經不是我們三人可以逆轉,何不留著有用之身,以圖來日?”眼瞅著這二人都存了死誌,袁世凱忍不住道。

一番話語,卻將三人道了清楚明白。聶世成、馬玉昆二人戎馬一生,絕對是軍人典範。而袁世凱不同,他更像是一名政治家,即便失敗的再慘,也不會輕言放棄。

回應著袁世凱的話,聶世成瞧著一眾散在遠處與日軍交戰的淮軍,苦笑道:“兩千多弟兄跟著我聶世成入了朝鮮,眼瞅著就要打光了,我聶世成還有什麽臉苟存?再說了,我要是不在,這群兔崽子能在這兒玩兒命?你們走吧……”

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名營官模樣的青年悄悄走到其身後,手氣掌落,擊昏了聶世成。那營官扶著聶世成,酸著鼻子道:“老叔,弟兄們跟著您來了朝鮮,就沒打算活著離開……大家夥都死得,就您死不得,您受累,替弟兄們照顧家小……弟兄們九泉之下感您恩德。”抹了把眼淚,將聶世成交給袁世凱親兵,而後對著袁世凱一抱拳:“袁大人,咱們弟兄不能白死,就指望著您來日引來關東軍給大家夥兒報仇了……我老叔就托付給您照顧了,一定要照顧我老叔周全,小的在地下也記您的好。”鞠了一躬,而後轉了身子,嘶吼著,招呼著殘存的淮軍士兵又與日軍廝殺起來。

這會兒,袁世凱已經是熱淚盈眶。大好男兒,大好男兒!如此大好的男兒,卻……葉誌超你該死啊!

紅著眼圈,袁世凱又看向馬玉昆。

老將軍微微擺了擺手:“慰亭你甭勸了,老頭子留在這兒還有點兒用處……州府衙門裏頭那麽些的軍械彈藥,不能白白便宜了小鬼子,你走吧……你走吧……”

眼見著槍聲越來越近,而東麵的槍聲幾乎停息,袁世凱知道自個兒不能再猶豫了,隻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梆梆梆’朝著眾人磕了三個頭,起身嘶吼道:“我袁世凱對天立誓!不殺了國賊葉誌超、不滅了小日本,我袁世凱誓不為人!”猛然轉身,喊了一聲‘走’,帶著十幾名殘存的護衛朝南退去。

州府衙門,十幾名關東軍傷兵聚集在彈藥庫裏,圍坐在一圈,中間擺放著起爆器。外頭槍聲越來越舒散,間隔時間越來越長,而且東麵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大家夥都知道,就要到最後的時刻了。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聽俺死去的娘講,這人一死,魂兒就出竅了。然後地府的牛頭馬麵就得把你引到地府去。然後得過判官那一關,要是好人,就不用遭罪,喝一碗孟婆湯,下輩子投個好人家。要是滿肚子壞水的,刀山火海,油鍋,使勁兒招呼他,下輩子做牛做馬還債。”

“我爹也這麽說過……咱們打小鬼子,肯定是好人!”

“嗤!就屬你小子壞,沒事兒總跑野戰醫院去看女兵,還……得得得,老子不說了,你急什麽?”

“要我說,小鬼子肯定都不得好,下輩子都得做豬!”

“你別埋汰豬!豬咋的了?”

“你們那是封建迷信,大帥都說了,世界上根本就沒鬼神!”

方才還在彌留的周傳波,這會兒卻似回光返照一般,靠在彈藥箱之上,默默地看著外頭。

斷了胳膊的士兵,看他在愣神,發問道:“營長,外頭黑漆漆的,你看啥呢?”

“未來。”

“那你看到啥了?”

“我看到……大帥領著弟兄們一路把小日本打敗……又把滿清朝廷推翻了……大帥站在***上,咱們列著隊從***前走過……**子、小日本、英國佬都不敢欺負咱們了……小孩都上學,男人都去工廠上班,女人也能做活……沒人挨餓……好日子啊。”

斷斷續續的話語,卻描繪出一番別樣的美好。聽聞了周傳波的話,士兵們一個個仰著脖子,看著窗外的夜空,都是滿臉的希翼。

“聽振興社的人說,以後大帥要是建國了,就把什麽地主官僚都給抓起來,該槍斃的槍斃,該判刑的判刑。然後把土地啊、牛啊都分給咱們老百姓。那日子,兩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給個神仙都不換啊。”

“你那早過時了……我可聽大帥說了,以後要機械化耕作,就跟洋鬼子工廠一個樣,用機器耕地,咱們就擺弄機器,一個人能幹二十個人的活兒。”

“那可好啊!到時候就坐在家裏頭,等著收糧食,可比地主滋潤。”

“隻可惜啊……咱們是看不到了……”

不合時宜的歎息聲,打斷了眾人的夢想與希翼。

突然,州府大門被推開了,十幾個人影閃了進來。一名緊張的士兵剛要按下起爆器,卻被眼尖的上尉一手攔住:“慢!瞧清楚,好像是中國人。”隨即朝外頭喊道:“你們是什麽人?”

“淮軍!”答應了一嗓子,那夥人匆匆關了大門,躥進了彈藥庫內。

上尉打眼一瞧,除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這十幾名淮軍人人身上滿是硝煙與鮮血。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堅持要留下來的馬玉昆。

馬玉昆瞧著屋內的十幾名關東軍士兵,居然笑了:“沒想到,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罷了,黃泉路上也好多幾個伴兒。”

這會兒,即便是雙方有什麽恩怨瓜葛,也全都放下了。彼此都相互含笑打著招呼,眼神中除了善意,更多的是視死如歸。

雙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聽外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混合著鳥語一般的喊叫正由遠及近。

上尉皺了皺眉頭,站起了身:“老將軍,起爆器就在這兒,就麻煩您了……我身上就一個小口子,還能殺幾個小鬼子!”說著,抻出腰間的手槍,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算我一個,剛才黑漆漆的,也不知殺了幾個小鬼子……萬一一個沒打著,老子豈不是虧了?”

“弟兄們,先走一步,兄弟在黃泉路上等著各位!”

“老子還能動,再殺幾個小鬼子不成問題!”

……

有了上尉帶頭,沒受傷還能動的,一個一個都站起了身,淡漠地笑著,跟著上尉走了出去。

馬玉昆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對出去的眾人不住地抱著拳。而後拉了把椅子,就坐在起爆器之前,就這麽端坐著,等在那兒。

槍聲、嘶吼聲,隻在短短的十分鍾之後便停息下來。

須臾,門被狠命地撞開,幾十名日軍舉著步槍,嘴裏幾裏哇啦地嚷嚷著。

馬玉昆淒然一笑,仰著頭,呢喃道:“也好……老頭子臨死還能拉幾十個小鬼子墊背。”聲音陡然提高:“中堂……您這條路走絕了!”而後身子猛地轉過去,撲向起爆器。

‘轟隆’‘轟隆轟隆’。

巨大的爆炸,以及連續的殉爆,接連二三,剛剛出了城門外袁世凱等人,硬生生被衝擊波吹落了頭上的帽子。

袁世凱仰天長嘯一聲,深深地看了一眼火光衝天的義州城,而後恨恨地道:“走!去找何大帥,弟兄們不能就這麽白死了……小日本……葉誌超……你們給老子等著!”

說罷,頭也不回,領著十幾名親兵一路向宣川方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