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而後就聽一嗓子雄厚的“報告!”,將沉浸在案頭的袁世凱喚醒。他抬起頭,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門口立著一名軍官。衣著筆挺,整個人如同標杆一般站在那裏,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軍官猶如刀削一般的麵孔。說不出的俊朗。

袁世凱回了回神,迷茫的神情陡然喜悅起來。“誒呀,可算把你這尊大神請到了。”說話間已經站起了身子,離著老遠便笑嗬嗬伸出雙手迎接。到了近前,一把握住對方的手,笑得愈發開心了。“徐少校的大名,慰亭可是久聞了。隻可惜咱們平素沒什麽交集,慰亭一直引為憾事。如今攻勢一場,真是大慰平生啊。”

徐少校一張石頭臉努力擠出了點兒笑容,半開玩笑道:“徐某這工作,怕是袁局長也不願意跟徐某打交道吧?”這位徐少校不是旁人,正是關東軍內務部調查科少校徐立仁。在憲兵跟內務部沒分家之前,都歸其統轄。就算關東軍的元老魏國濤、秦俊生二人都管不著,隻對何紹明負責。專司稽查之事,這位主您平素絕對看不著他的蹤影,一旦被他請到內務部喝茶,得了,那您一準得脫層皮。關東軍內部都流傳一句順口溜,‘馬王爺三隻眼不及徐少校一眼’,由此可見,這家夥的確是惡名遠揚。

袁世凱放聲大笑,臉上分明燦爛地綻放出朵花兒來。為了太古號一場官司,沒想到牽扯出曹州教案乃至整個山東亂局的背後黑手。袁世凱心裏頭興奮,知道這關係著臨時政府的生計。如今南滿小朝廷雖然日落西山,眼瞅著不濟了。關東軍的江山幾乎就坐定了。可南滿垂死掙紮,臨時政府草創,軍事雖然基礎雄厚,可治理天下靠得可不光是槍杆子。人家背後總這麽給你捅刀子,早晚有一天會出大問題。

自古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曹州一檔子事兒,間接引發了中德膠州戰爭。雖說德國佬很不地道,早就存了這個心思。可畢竟還是給臨時政府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這個禍害根源,必須在造成更大的惡果之前徹底鏟除。

袁世凱當日思量過罷,直接密電何紹明,將事情的原原本本,外加自個兒的意見說了個全乎。第二天,他便收到了回執電文。何大帥很生氣,後果?後果就是袁世凱提前上任,成了首任國家安全局的局長。另外,何紹明怕其工作一時沒有頭緒,直接就將關東軍內務部的徐立仁指派了過去。以袁世凱的陰狠,加上徐立仁的辦事能力,這隻幕後黑手難逃恢恢天網!

“徐少校說笑了……”袁世凱親熱地拉著徐立仁,一起坐在了沙發上,一邊為其斟茶,一邊詢問道:“慰亭癡長幾歲,托個大叫你一聲老弟……徐老弟,不知此番離京,大帥可有交代?”

徐立仁又恢複了其刻板的樣子,“大帥隻是說,到了濟南,凡事聽從袁局長吩咐。遇到為難的事兒,但有袁局長做主。”

“哦……大帥抬舉慰亭了。慰亭此前從未接觸過情報工作,乍一投入其中,卻是手忙腳亂毫無頭緒。從今往後還要多多仰仗徐老弟啊,哈哈……”袁世凱的確很開心。他是從北洋叛投到何紹明麾下的,一直都遊離在核心之外。比不得魏國濤、秦俊生,更比不得唐紹儀、詹天佑。跟何紹明之間始終隔了一層關係。這讓他一直以來都是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好,從此就被束之高閣。在朝鮮做了兩年光杆司令,關東軍南下人手緊缺,他袁世凱抓住了機會,辦了幾件漂亮事兒。總算漸進關東軍核心。如今何紹明更是親口對其手下說,凡事他做主,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他袁世凱已經得到了何紹明的信任。隻要有這倆字在,無論當得什麽職位,身處何地,早晚有進京的一天。

袁世凱還想寒暄幾句,身旁的徐立仁卻不耐煩了,開口道:“袁局長,我從北京趕到濟南,路上耽擱了至少四天。所謂事不宜遲,應該盡早布置行動。萬一走漏了風聲,南滿餘孽得了消息,那咱們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徐立仁完全的軍人做派,盡管方才說話已經盡可能的顯得客氣了,可在袁世凱這種經曆過滿清官場的人看來,還是多少有些不禮貌。袁世凱心裏頭雖然有些別扭,可臉上笑容不變。他袁世凱是什麽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話辦事滴水不漏的主。當即也正色道:“徐老弟一心公職,可謂我輩表率啊。老弟還請放心,頭些日子正好出了起命案,老哥我正好拿了借口,如今這濟南四門都是許進不許出。就是賣菜的販子,都得到衙門口登記造冊才可放行。插天飛那幫人如今就在南城軍營裏頭蹲著,他們之前落腳的地兒也埋伏了人手,馬三的畫像也找畫匠錄了幾份,若是馬三真露麵,一準跑不了。”呷了口茶,袁世凱又補充道:“老弟放心,一切都是暗中行事,沒大張旗鼓。老哥雖然不懂這行,可從前衙門那一套還是知道的。”

袁世凱一番話,不由得讓徐立仁另眼相看。這人說話雖然油滑,可辦起事兒來的確是滴水不漏。也難怪當初何紹明對其評價說,是難得的幹才!

即封鎖了城門,又不露聲色。拿了命案的借口頂在前頭,真真正正的外鬆內緊。根本就沒有門外漢那種甫一接管,便大張其事,搞得雞飛狗跳。情報安全工作,最重要的要素,便是隱秘。有了袁世凱之前打的底子在這兒,這以後辦起事兒來,可就有把握多了。

徐立仁點了點頭,道:“袁局長果然幹練!我這次從北京帶了一些人手,都是老手,這就布置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隻要馬三露麵,一定將其抓捕。”

袁世凱搖了搖頭:“老弟啊,馬三說到底隻是個掮客,說白了就是拉皮條的。你動了他,那背後那條大魚不得嚇跑了?”

“袁局長的意思是?”

袁世凱嘿嘿一笑:“還能怎麽著,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