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容低頭出神盯著這人形水泥,四肢,軀幹,頭,他一點點看上去,最後停在那“人”臉上粗糙勾勒出來微笑表情。

“你們撕碎了她的靈魂,那就由你們用血用肉一片一片補起來,做我的神像,永遠對我笑!”

不知怎麽,葉容腦海中猝然想起了韓敬荒誕的瘋言瘋語。

他晃了晃頭,把這奇怪的想法擠出腦袋,繼續跟著人把屍體抬上板車踩著泥窩拉了回去。

小倉庫裏屍體越堆越多,宛如被詛咒了一般。

一時間整個村子都有些風聲鶴唳起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是絕對安全的。

禍不單行,因為吃不好睡不好,大雨下了幾天氣溫又迅速下降,再加上在外麵幫忙淋了幾次雨,宅男體質本就不如傅聞遠這些人的葉容當夜就開始感冒發燒。

葉容燒得迷迷糊糊,隻在意識模糊之中知道傅聞遠頂著大雨背著自己在走,他的背寬厚溫暖,讓一直在發冷的葉容感受到源源不斷的熱量。

好似在很久很久之前發生過這一幕,久到葉容都恍惚覺得是上輩子的光景。

不食煙火的神靈披著一身清風明月背起了他的人間。

……

傅聞遠終於在一個犄角旮旯裏找到了一間衛生所,破舊的衛生所可想而知的條件設施極差,連打吊瓶傅聞遠都擔心老眼昏花的赤腳醫生會找不到葉容的血管。

退而求其次傅聞遠隻能讓醫生給開了幾副最簡單的退燒藥。

這病雖然看著來勢洶洶,但其實是個紙老虎,來得快去得也快,葉容蒙著頭睡覺捂了一身熱汗,再醒來的時候身上就已經輕鬆了很多。

傅聞遠一直在旁邊守著,握著他的手坐在椅子上小憩,葉容一有動作他便睜開眼俯身上去。

他抬手試了試葉容額頭的溫度,確保沒有再熱起來才慢慢放下心來。

葉容有氣無力地移開腦袋,又像隻溫順的綿羊一般用臉頰貼上他的手掌,嘴唇討好地在他的手腕上蹭著,無聲安撫著總是為自己擔驚受怕的傅先生。

傅聞遠就勢張開手掌捏著他還微微發紅的臉,細細端詳著,借著窗縫漏進來的一星半點兒光,瞥見他望向自己的琥珀色眼睛裏宛如盛著一捧蜜,澄淨卻又粘稠,有太多太多讓人看一眼就會淪陷的情愫在裏麵。

依賴,眷戀和沒有一絲雜質的喜歡。

傅聞遠沒有見過這樣動人的眼睛,他也隻是肉體凡胎一介凡夫俗子,輕而易舉便被這眼前的心上人俘獲。

於是他沒忍住吻在了葉容的眼睛上。

葉容趕緊閉眼,可溫熱的觸感還在一點一點往下移,他等了一會兒忍無可忍推開了傅聞遠。

“別別別,我還在感冒呢,當心傳染給你。”葉容真心實意地推拒道。

傅聞遠剛想說自己很少生病,就想起上次在渡雲山莊就被打臉了。

而這次情況特殊,在這鬼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葉容已經病倒了,自己決計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傅聞遠又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回去坐在椅子上重新握起葉容的手,“餓麽?渴麽?想上廁所麽?”

葉容搖頭,心想大可不必,我這是感冒發燒又不是重級殘廢。

這時顫顫巍巍的老醫生,拄著拐杖掀開門簾探出半個身子,他有些耳背,說話不自覺就是喊出來的,“老劉頭家的平娃說來給大隊送飯了,讓你們回去吃一口熱乎的。”

葉容立刻眼神示意傅聞遠,讓他先回去吃飯。

傅聞遠對老醫生道了謝,看著人又慢慢從門簾後消失,才回過頭和葉容對視。

葉容一臉真誠,“我現在真的吃不下,胃裏發酸,你先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傅聞遠十分固執己見,沒動。

葉容隻好使出殺手鐧,化身一朵柔弱的嬌花,虛弱道:“我的好哥哥,你要是餓壞了頭暈眼花,就沒有力氣照顧可憐的我了。”

這話果然奏效,傅聞遠似乎權衡了一陣,站起身又探了探葉容的溫度,才默默穿上雨衣,輕聲道:“我很快回來。”

葉容一擺手:“快去!”

人走後沒多久,葉容一個人無聊便又開始犯困,那老醫生在外麵聽著聲音像是在搗藥,一下一下很有節奏,聽得人直打哈欠。

葉容哈欠打著打著頭一歪就睡著了。

一覺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葉容頭重腳輕再次醒來的時候,黑暗中,床邊正悄無聲息地坐著一個人。

他下意識以為是傅聞遠,但喚了好幾聲那人都沒有回應。

屋外的搗藥聲還沒停,用力在碾著什麽,一下又一下,咚咚咚,仿佛葉容越來越重的心跳。

葉容察覺到不對勁,在靜默中詭異地想到了接連被發現的屍體,他掙紮著坐起來,不自覺抓緊了被子。

就在葉容準備搏命一擊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給一拳的時候,那黑暗中的人卻忽然出聲了,是個熟人。

“葉哥,對不起。”

劉平帶著哭腔的聲音倏忽響起。

【作者有話說:給大家表演個滑跪,沒有好好更新,隻因我太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