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決翻著食譜一邊攪著鍋裏已經熬得粘稠的枇杷膏,一邊出神地想著自己剛剛調查來的消息。

傅聞遠居然失憶了。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荒謬至此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他和葉容之間餘情未了,否則怎麽會在這時峰回路轉隱約柳暗花明。

沒有了傅聞遠這隻攔路虎,再加之自己已經醒悟過來,不會再做那些荒唐事,他會用心去彌補,去對葉容好,他不信他們會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七年的感情怎麽會比不上那區區七個月。

心境漸漸開闊,整個人也就輕鬆愉悅起來。

許黎提著公文包從外麵回來,衣服都沒來得及脫,聞著味道就鑽進廚房裏,悄悄抱住了許決的腰,驚喜著出聲:“什麽事這麽開心?哥你竟然親自下廚,是給我做好吃的嗎?”

許決關了火,扒下他的手臂轉身訓道:“別動手動腳,這是在家裏,別忘了我們是兄弟。”

許黎無所謂地笑起來,“又不是第一次了,哥你以前怎麽不記得我們是兄弟?”

許決被他的態度激起一陣煩躁,重重推開他,壓低了聲音:“許黎,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們之間從來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給我出去,自己好好冷靜冷靜!”

許黎身體沒站穩,後腰猛地磕在流理台的邊緣上,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仍跟戴著副麵具般臉上掛著不以為意的笑。

他想張嘴說什麽,卻在聽到由遠及近高跟鞋的聲音後閉上了嘴,變臉一般擺出了乖巧溫順的模樣,扭頭走出廚房迎上許母江靜慈,親切地一邊喊著媽媽一邊攙住了她的手臂。

江靜慈眉眼溫柔,江南水鄉裏走出來的溫婉女子,五十多歲了仍含煙如霧般風韻猶存。

她拍拍許黎的手背,柔柔道:“今天你爸爸有事不回來了,那我們就先開飯吧。”

許黎嗯了一聲,又聽見她嘮家常隨意提了一句,“許決的枇杷膏這麽久了還沒有熬好麽,聽他說是要送給一個壞了嗓子的朋友。”

許黎一愣,朋友?能讓許決親自動手下廚的人除了葉容他想不到其他人。

葉容在石壩村出事他是知道的,他當時就有一個念頭,如果葉容就這樣死了該多好,就沒人來和他搶東西了。

沒想到最後隻是壞了嗓子而已。

他放下公文包,脫下身上的風衣掛在衣架上,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媽媽還不知道麽?”

……

許決坐上飯桌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許黎在若無其事地咬著許母做給他的杏仁糕,而許母愁容滿麵輕輕蹙著眉,連許決遞過來的湯都不接。

許決還在反省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就聽許母朝身後的保姆吩咐道:“把廚房熬出來枇杷膏給小黎盛一碗,你們誰想喝都去盛些來。”

許決神情一垮,放下碗回過頭就厲聲製止:“不許去,那是我的東西!”

江靜慈也不退讓,軟刀子一般含淚看向許決,“許決,你老實告訴我,那東西究竟是給誰的?”

許決語塞:“我說過了,是給朋友……”

軟刀子猝然變得淩厲起來,江靜慈逼問道:“究竟是給朋友,還是你在外麵不三不四的情人,許決,你是不是需要去看心理醫生?不然你為什麽會喜歡一個男人?”

許決一陣啞然,眸光閃爍視線避開許母,轉頭釘在淡然自若的許黎身上,許黎竟然還抬頭衝他溫軟地笑了一下,仿佛造成現在這個局麵,自作主張替他出櫃的人不是他一樣。

許決想張口否認,可又想到遲早都會敗露的,他想和葉容有未來的話這一關終究都不得不過。

從弄丟親弟弟起,他就已經讓父母親人失望透頂了,也不在乎讓他們更失望一點。

許決深深吸了口氣,坦然地對上許母隱含憂慮與厭惡的目光,沉聲道:“我不是喜歡男人,我隻是,喜歡的人恰好是一個男人,我沒有指望您能理解或是接受,我隻希望您不要阻礙我,因為我……我愛他。”

許決的話不止讓許母愕然,連帶著許黎都難以置信地僵住,一張臉青白如厲鬼。

許決不再多說什麽,他慢慢坐下,也拿起一塊江靜慈隻會做給“許黎”的杏仁糕,咬了一口才發現味道並不怎麽好,甜得發苦。

江靜慈和許黎永遠都是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樂此不疲地互相折磨。

即使知道沒用,但他還是殘忍戳破了假象,或許是對許黎惹惱他的懲罰,也或許是變相的自我懲罰。

他將嘴裏的杏仁糕吐出來,麵無表情地平靜道:“媽媽,許黎不是那個孩子,他對杏仁糕過敏,想讓他死的話,就繼續做給他吧。”

江靜慈的神情在一瞬間豐富生動極了,不再溫婉不再端莊,尖叫崩潰著拿起茶杯餐碟統統擲在許決身上。

像是情景再現,許決從沒能逃離這難纏的噩夢,他聽到江靜慈在怨在恨,在悲傷在怪罪,“都怪你,都怪你,你把小黎還給我!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許決很想問一問她,她還記不記得自己也是她的孩子。

可他到最後也什麽都沒說。

【作者有話說:唉,人販子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