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垂下眸子, 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樹枝上,那根樹枝隻有巴掌大小,看起來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根樹枝, 但是它身上卻有著濃鬱的神木氣息。

“別著急。”他視線樹枝上移開, 伸手接過她掌心裏的樹枝,眸光落在她身上,“先坐下來再說吧。”

穆雨點點頭,她小心覷著沈槐的臉色, 微微鬆了口氣,他看起來似乎沒有生氣的跡象。

她在沈槐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斟酌著開口:“我身上有沐心施的法術。”

空氣瞬間凝滯起來。

穆雨覺得自己仿佛見到了傳說中的川劇國粹——變臉術。

沈槐剛剛還一直平靜的神色瞬間難看起來,眉頭緊緊蹙起, 他將樹枝放在桌上,空下來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幾乎是下意識的, 他想將魔氣探入她的身體查看那所謂的術法究竟是什麽。

就在指尖縈繞著的魔氣即將順著他的手指蔓延上她的手腕的前一刻,他忽然輕輕嘶了一聲,硬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是靈修,他不能用魔氣探查她的身體。

沈槐有些煩躁地抬眸:“是什麽樣的法術?”

穆雨眨了眨眼:“就是, 就是和你的傀儡術差不多,可以在心裏和我對話那種……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法術。”

沈槐像是意識到什麽,臉更黑了,他幾乎是立刻接管了她的身體,控製著靈氣在身體中尋找著她口中的術法。

很快,他就輕而易舉的在她的身體裏找到了所謂術法的痕跡。

這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傳音術,卻在神木氣息的籠罩遮掩下, 讓他這麽久都沒能發現。

那個綠瑩瑩的光點藏在她的丹田深處, 是他傀儡絲也未曾企及的地方, 沈槐差點氣笑了,他毫不猶豫地運轉靈力,將那點綠色的光芒打散。

沐心的傳音術,解除了。

做完這一切,他又小心翼翼在她經脈裏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麽其他不對勁的地方,他這才解除對她身體的控製。

他的語氣聽起來莫名有些陰惻惻:“這傳音術,好像不是今天才施下的吧?”

不是吧,這,這都能看的出來嗎?

“……”穆雨的睫毛一陣劇烈顫抖,“不是今天施的法術。”

她脖子往後縮了縮,後腦勺撞上椅背,飛快補充:“但是,等等,我想,我可以解釋。”

沈槐聞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副靜靜等她解釋的樣子。

穆雨輕咳一聲:“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施下的術法,他第一次用這個術法聯係我是在南陵秘境的時候……”

“就在問心陣裏,我們分開了,沐心的聲音忽然出現,他還救了我一命。”

她每說一個字,沈槐的麵色就冷上一份。

陷入回憶裏的穆雨當然沒有發現這一點,她當然不敢把沐心當初慫恿她殺死沈槐的事情說出來,半真半假地解釋:“昨天沐心忽然約我出去,然後把這根樹枝給了我。”

“但是,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她拍了拍胸脯,晶亮的眸子看向他,“我要是有別的小心思,也不會告訴你這些了對不對?”

沈槐的聲音依舊涼嗖嗖的:“既然你對我忠心耿耿,那……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穆雨唇角的笑容驀的僵住。

“哈,哈哈,這……”她腦袋飛速旋轉,“我……我這不是怕你生氣嘛。而且,他在那之後一直都沒找過我,我就把這事給忘了。”

“一直到昨天,他才又聯係我的。”

“那為什麽昨天沒有和我說?”

穆雨答得飛快:“因,因為,我這不是想去打探打探他們在明光塔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嘛。”

“對了。”她仿佛想起來什麽,“我今天去了明光塔,還真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你有沒有覺得,靈輝宗的那些獸形雕塑,出現的實在是有點太奇怪了?”

他定定看了她半響,灰綠色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就在穆雨心下越來越不安的時候,他低低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小騙子。”

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聲音,她七上八下的心陡然落了下來,莫名鬆了口氣。

她視線不由自主地錯開他的眼睛,小聲嘟囔:“我才沒有騙你呢。”

“你今天去哪了?”沈槐握住她的下巴,攔住她側頭的動作,將她的臉頰重新麵向他,讓他更方便看清她眸中閃過的每一絲情緒,“告訴我,你們都做了什麽?”

穆雨睫毛輕顫,一五一十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沈槐。

包括青池湖和明光塔的事情。

她想了想,還是小心問道:“你……應該沒有生氣吧?”

他灰綠色的眸子凝著她,淡淡道:“生氣了。”

“啊——”穆雨一愣,正準備說些什麽,卻很快被他打斷。

“但不是因為你。”沈槐道。

“怎麽會生你的氣呢?”他低低歎息一聲,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環繞,震得她耳廓有些酥麻。

他非但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淡淡的開心。

不管她承不承認,穆雨正在向他獻上自己的忠誠,這預示著,他離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又近了一步。

沈槐氣得是,那個姓沐的男人,竟然敢對她施那樣的法術。

隻要一想到沐心曾經和她私下裏像他們一樣聊過天,他的經脈就開始忍不住隱隱作痛,他眯起眼,不爽地輕嘖一聲。

他會讓沐心為此,付出代價的。

沈槐又看了眼桌上那根沐心給她的樹枝,他眸子閃了閃,毫不客氣的將樹枝收進了自己的儲物玉佩裏。

隨後輕聲問她:“這個我拿走了,你不會介意吧?”

穆雨隻覺得周身一涼,她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

自那天和沐心去了明光塔之後,靈輝宗又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但這種平靜,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平靜之下實則隱藏著令人恐慌的驚濤巨浪。

沈槐說讓她等,但穆雨也沒想到,她這一等,就等到了萬修大比決賽的日子。

沈槐輕飄飄丟下一句:“去明光塔。”

穆雨還有些懵:“什麽?”

他又重複了一遍:“去明光塔。”

“現在?”穆雨喉嚨滾了一下,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很快反應過來,這的確是個好時間,決賽這麽重要的場合,淩霄真人和靈輝宗長老們都會呆在中心廣場,弟子們對明光塔的好奇勁也早就過了,不會有人注意到明光塔。

沈槐這段時間想必也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她要相信沈槐,他是不會死在這裏的。

她深吸口氣,不再多想,跟著沈槐向明光塔掠去。

另一邊。

淩霄真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靈輝宗中央廣場的高樓上,台下年輕的修士們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無不聚精會神地看著賽場上決賽的選手比拚,但他卻對這一切毫無興趣。

沈槐一直都沒有什麽奇怪的舉止,也絲毫沒有想要前往明光塔的舉措,不得不說,連淩霄真人此時都有些慌了。

他該不會,真的願意放棄天心木吧?

那他們的一切布置豈不是都浪費了?

忽的,淩霄真人手猛地一顫,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側頭,視線正好對上蓉歡的雙眸,毫不意外的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驚詫慎重之色。

視線對視間,蓉歡輕輕衝他點了點頭。

淩霄真人心下一跳,他猛地站起,惹得旁邊陶承誌那幾位親傳弟子都微微一愣:“掌門師父,您怎麽了?”

“嗯,沒什麽,有點急事要去處理,我要離開一會,如果有什麽事情……”他頓了頓,指了指下麵的裁判,“就去找他先行處理。”

那裁判也是合體期修士,想必足以處理大多數意外了。

眾人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紛紛點頭應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