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無精打采, 昏昏欲睡的守衛,明光塔裏一個修士也沒有,安靜得落針可聞。沒人來明光塔, 門口的守衛便不由自主更加懈怠起來。

“今天是萬修大比的決賽吧?”一個矮個子修士有氣無力地道。

“是啊。”胖修士長歎口氣, 忍不住往靈輝宗中心的賽場看去,顯而易見的,站在明光塔門口,他並不能看到任何熱鬧場景, 他忍不住嘟囔,“要不是非要守這破塔, 不然我現在肯定在看比賽呢,這也太無聊了。”

“哎, 算了算了。”矮修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好處想, 至少咱們這差事有不少靈石可不是?”

“說的也是。”胖修士伸了個懶腰,輕聲喃喃,“再熬這幾天就好嘍。”

沒人注意到,不遠處, 魔尊沈槐悄然來到了明光塔外。

他攤開手掌,一隻巴掌大的鏤空小球在他掌心輕輕滾動。

穆雨好奇地看向那隻小球,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小球正是她剛穿越的時候沈槐做的那隻傀儡“寄語”,隻是此時的寄語和一開始又有一些不一樣了。

它如今已經不是那種象牙般的瓷白色,而是通體鍍上了一層淡金色一般,身上的鏤空部分更加精致, 透過鏤空的空洞往裏看去, 隻能看到極致的, 輕輕蠕動的黑暗。

它周身散發著古怪危險的氣息,穆魚明白,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修為上升了,能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危險,也是因為,寄語的品階比起剛鑄造成形的時候又提升了不少。

沈槐輕輕一捏,“寄語”瞬間從中間裂開,無數淡金色小球如同瀑布般灑落在地上,卻沒有一丁點聲音散發出來。

看不清數量的金色小球像是漂浮的蒲公英靜靜向著明光塔的守衛滾去。

那幾個修士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絲毫沒發現近在咫尺的危險。

隻有個一直站在最前方修為最高的修士似乎發現了些不對勁,他眉頭皺起,扭頭看向同門:“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聲音?”

“沒有吧?方師叔。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這會子都在中心廣場吧?哪裏有人會到明光塔來。”

“……”

除了他之外,似乎沒有一個人察覺到異樣,難道真的隻是他的錯覺嗎?被稱作方師叔的修士擰著眉,按下心頭若隱若現的不安。

他捏了捏眉心,仍舊有點不放心,還是從原本的位置走出來,小心釋放探查法術巡視了一遍明光塔周圍,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那矮修士走上來拍拍他的肩膀:“師叔,你別太緊張了,這裏可是靈輝宗,能出什麽事呢?”

方師叔眉頭鬆了鬆,暗道應該是他太敏感了。

“咕嚕嚕。”

金色的小球緩慢而堅定的繼續往他們身邊滾去。

不知何時,一枚小球隨風落到了矮修士**出來的手腕上,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小球上,伸出了細細的乳白色觸須。

絲線輕而易舉刺破他的肌膚,金色的小球順著那小的甚至無法流出血跡的傷口飛快鑽了進去,矮修士瞳孔微微放大,他張了張口:“方師叔……”

方師叔腳步一頓:“怎麽了?”

矮修士卻沒吭聲,他垂著的眸子閃了閃,半響才重新開口道:“……沒什麽事。”

方師叔顯然沒發現這短短片刻間的異常,他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地站了回去。

短短幾秒鍾的功夫,穆雨便看到數個小球輕而易舉地刺破他們的皮膚。

甚至還有許多小球朝著明光塔內湧去,顯然是衝著塔內的修士們去的。

明光塔的守衛大部分都是化神期的修士,化神期修為不算低,在修真界已經能當上小宗門的宗主或者長老了。

然而此時,卻沒有一個修士在被金色小球刺破皮膚的時候能夠反應過來,小球依次刺破所有人的皮膚,直到最後隻剩下一個修為最高的方師叔。

他是一個合體期修士。

金色的小球輕輕刺破他皮膚的一瞬間,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猛地繃緊。

方師叔幾乎像是迅捷的獵豹一般彈起來,皺眉看向自己的小腿,就在剛剛,他似乎冥冥中感覺有什麽東西輕輕咬了他一下。

雖然那一下感覺極其輕微,就像是被一陣微風輕輕吹拂了一下,但是在這他本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時刻,這輕微的觸感頓時便被放大了。

就在方師叔準備低下頭來仔細觀察腳踝的時候,忽然,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順著腳踝瞬間湧入了他的身體,他連忙掐訣守住心脈,打算把這古怪的東西從身體裏趕出去。

同時一邊高聲喊道:“大家小心!曾鴻,孫常,快通知掌門,明光塔有敵襲。”

然而四下裏一片寂靜,沒人回應。

方師叔擰眉:“曾鴻,孫常?”

仍舊沒人回應。

他瞳孔猛地一縮,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扭頭看向自己的同門。

曾鴻和孫常呆呆站在原地,麵色平靜如同死人一般,黑色的瞳仁緊緊盯著他,眸中看不出一絲情緒。

看起來詭異無比。

就在方師叔還有些迷茫這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腳步聲忽然響起,他似有所感般扭頭往側方看去,隻見兩個黑袍人陡然出現在眼前。

那兩個黑袍人是一男一女,兩人挨得極近,男人比女人高出一頭,兩人的衣服是同樣的布料和樣式,親密接觸間,衣袍幾乎融為一體,乍一看上去,女人就像是被他半攏在懷裏。

那雙灰綠色的眸子太過特殊,讓人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竟然是魔尊沈槐。

“魔……魔尊。”方師叔瞳孔張得巨大,隻來得及說出這幾個字,便覺得一道黑影閃過,他脖頸一涼,鮮血噴湧而出,方師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雙瞳瞪得巨大的屍體“啪”地一聲砸在地上,隨之而來的還有“當啷”一聲,那是手中還沒來得及使用的傳音玉佩從掌心滑落,砸在地麵的聲音。

子如殺了方師叔,安靜地退至沈槐身後,繼續隱沒在黑暗裏。

沈槐把玩著掌心裏的“寄語”,輕輕嘖了一聲,看來這“加強版”的寄語也隻能控製化神期以下的修士。

他將小球隨手丟到儲物玉佩,拉著穆雨走進了明光塔。

被寄語控製了的弟子並排站立著,對他們的闖入視而不見。

穆雨有些不忍地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喉嚨滾了滾,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明光塔內的一切還是如同之前一模一樣,毫無變化,數個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獸型雕塑擺放在各處。

穆雨盯著那些雕塑,忍不住再次詢問沈槐:“這些獸形雕塑,真的沒有什麽問題嗎?”

其實這些獸形雕塑她這些天特意觀察研究過許多,它們幾乎遍布整個靈輝宗,靈輝宗弟子們給出的說法是——這是為了歡迎遠道而來的妖族客人。

但是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她在腦海中將這些雕塑一一標點,隱隱覺得這些雕塑似乎像是一個陣法。

可是,卻又僅僅是像而已,它根本不是一個陣法。

這些雕塑大概有上千個,擺放的雜亂無比,根本看不出符陣最基礎的規律感。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底總有一些不安。

沈槐不太在意:“嘖,應該是個陣法吧。”

“陣法?”穆雨愣了愣,“是什麽陣法?”

這怎麽可能會是一個陣法呢?

“我是傀儡師,又不是符陣師,怎麽認得出來那麽多陣法?”他笑著掐了把她的臉頰,絲毫看不出一點緊張,“這個問題不是要問你麽?”

“……”

穆雨陷入了懷疑,莫非真的是她學藝不精?

“你認不出來也正常。”看著她飄忽的神色,又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他解釋道,“隻不過是個小手段,摻雜了許多沒用的獸形雕塑進去。”

“真真假假的,自然就不好分辨了。”

穆雨頓時有些恍然。

竟然是這樣。

對,這樣就說的通了。

符陣師會加入沒有用處的繁複符文來隱藏陣眼的存在,那麽靈輝宗為什麽不能在獸型雕塑裏加入許多沒有用處的雕塑來混淆視聽呢?

穆雨的腦中瘋狂的計算起來,符文是有特定的規律和形狀的,剔除那些一眼毫無用處的,再將明顯有規律的雕塑留下來。

很快,在她的腦中,一張由點線組成的網絡逐漸形成。

她眨了眨眼,有些遲疑:“這……似乎是個傳遞能量的陣法啊?”

是她計算錯了嗎?

靈輝宗費那麽大力氣,就隻做了個傳送能量的法陣?

她話音剛落,“砰”的一聲巨響,身後的明光塔的大門轟然關閉,幾個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進入了明光塔。

淩霄真人,沐心,白發的妖族族長齊玉,蓉歡齊刷刷地出現在了明光塔。

沈槐掀了掀眸,看向他們,他竟然完全沒有感覺到幾人的靠近,他們就像是直接憑空出現在了明光塔內,顯然是使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特殊方法。

“就不應該讓這個惡心的家夥到靈輝宗來。”蓉歡怒不可遏,滿臉憤懣,指著沈槐率先發出聲音,“誰知道他在靈輝宗的這些天,悄悄對多少個弟子下過手?”

淩霄真人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明光塔門口,方永思的屍體還倒在地上,周圍的修士們卻一副視而未見的樣子。

他們顯然是被沈槐控製了。

他皺了皺眉,安撫道:“蓉歡,沒關係的,隻要殺了沈槐,那些被他控製的人自然就能解除控製了。”

蓉歡怒氣未消:“可是他們說不定早就已經死了。”

妖族族長齊玉,那個頭發雪白的男人忽然微微一笑:“死了又如何,能為殺死魔尊這種偉大的事情獻身,也算是他們的榮幸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