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傲天魔尊!”

“恭迎傲天魔尊!”

“恭迎傲天魔尊!”

群魔盡皆跪伏在地, 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胡朗驚呆了。他身為一隻頗有野心的虎,常常在暗地裏與沐雪風作比較,現在卻是真正地心悅誠服了。

以一介金丹之身直麵數個化神, 就算是能夠力戰元嬰的金丹……怎麽想都是必死無疑的局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肩膀被拍了拍, 胡朗回過神來, 與另外兩個大妖一同跪下, 在一片“恭迎傲天魔尊”的聲音中,喊的是“恭迎帝君歸位”。

沐雪風神色不動如山,腳下踏雲而起, 往虛危山上的那座宮闕飛去。

他是魔域新的主人, 此地自然歸他所有。

他需找個地方,盡快養傷。

華麗寢宮內。

一連閉關多日後, 沐雪風從打坐中醒來。

他伸出一條手臂低頭看去, 視線中,時而見到的是蒼白的手掌,時而是一隻殷紅的血掌。

他強行突破, 渡四十九重雷劫, 吞噬魔尊吞虹剩餘的力量,同時借用天雷、吞虹和己身三方之力,於實力暴漲之際斬殺了三大魔頭。

但他沒能完全剿滅吞虹。吞虹的那縷殘魂,還潛伏在他的意識海裏伺機而動。他甚至察覺到, 自己的記憶斷斷續續, 有時會短暫地喪失知覺。

我要盡快將他解決。

體內靈力也混亂不堪, 經絡斷裂受損, 恐怕還要調息數月才能複原。

在繼續閉關之前, 沐雪風走出寢宮,傳音喚來了胡朗。有些事情, 他要問問。

“你能聯絡上羅浮?”沐雪風道。

“是。”胡朗有件法寶,可以相隔千裏傳訊。當初羅浮就是借助此物聯絡上他,請他出麵攔截沐雪風的。

“問問她,我那隻貓回去了麽?”

胡朗便取出一麵八卦鏡,往鏡中注入訊息。片刻後,鏡麵再度微微發亮。

感知了一番從鏡中傳回來的消息,胡朗道:“羅浮說,你的貓在道院裏,此刻正閉關突破金丹。”

“為何沒有回去?”沐雪風一愕。

在魔域裏的眾多個夜晚,沐雪風想起他的貓,就會想起地球,想到圓圓正在他的親生父母身邊生活。縱使孑然一身,傷口作痛,也會心生幾分欣慰。

——圓圓明明說過很想回家,為什麽他還留在道院裏?

胡朗繼續轉述道:“羅浮請你盡快回返,道院裏山雨欲來。”

沐雪風沒有再說什麽。他眼神變冷,身形一閃,就往殿外飛去。

這是要走?

胡朗急忙趕到偏殿,把入駐以後就痛飲美酒、胡吃海塞,快活地胡混了好幾天的諸葛雲和佘岩都叫起來。這倆貨酒氣熏天癱倒在**,醉到原形都現出來了,被胡朗毫不客氣地一妖一個大比兜扇醒。

帝君要走了,速速爬起來跟上!

瞧著他倆迷迷瞪瞪的樣子,胡朗心頭無奈。

誰能想到我們當中唯一靠點譜的,是個反賊呢。

伴蓮居的池塘邊,黑蛟、玄龜、李懸並排坐在青石上。

聽著黑蛟繪聲繪色講述它的英勇往事,玄龜桂小蝦兩眼發亮:“黑大哥好厲害啊!感覺比傲天魔尊還要厲害!”

“哈哈,過獎過獎,比起老大那還是略遜一籌。”黑蛟得意地甩動尾巴,伸進水裏的蛟尾把池水拍得嘩嘩響。

你這吹過頭了吧?也隻能哄騙哄騙天真幼童罷了。坐在一旁的李懸笑了笑,沒搭茬。

沐雪風闖入魔域晉升傲天魔尊之事,這兩天在道院傳開,掀起了軒然大波,是個人都在談論,每天三頓跑去膳堂吃飯的他們,也已聽說。

這樁消息自然不是從閉關的貓師弟那裏流出來的,也不像是可能知情的羅師父口中透露,倒像是從外麵傳進了道院。

“黑大哥,你還有沒有其他的精彩往事呀?”桂小蝦問。

“有,多滴很!再說說我當年,曾經力戰青龍,腳踩白虎……”有人捧場,黑蛟更加賣力地吹噓起來。

李懸沒有揭穿它,從擺在手邊的瓷盤拿了顆洗淨的紅莓果丟進嘴裏。

小樓背後的那塊田地,他種的不是菜,而是漿果叢。若是凡人來種植,第一年未必結果,但李懸催動甘霖術和禦木訣後,就長得極快,隻用兩個月就結出了酸甜可口的莓果。愛吃肉的黑蛟對此沒啥興趣,他和小玄龜都很喜歡。

初夏的清風吹拂,小樓後方,一叢叢翠綠灌木裏綴滿了朱紅小果,鮮豔喜人。

又是平淡的一天。

驟然間,似烏雲飄來,萬裏晴空轉為晦暗。

黑蛟和小玄龜都向天望去:“要下雨了?”

隻有李懸眼裏隱現憂色。這一天,到了嗎?

下一刻,一個雄渾莊嚴如黃鍾大呂的聲音,震徹了天際。

“今有鈞天道院,反叛人族,勾結妖魔,包藏禍心,罪不容誅。”

“傲天魔尊沐雪風,實為前任魔尊吞虹的奪舍之身。收此人為弟子,與魔道牽扯不清,此為罪狀其一。”

“收容妖物,勾結妖族,妄圖顛覆人族,此為罪狀其二。”

“我等今日前來,是為替天行道。”

“命令爾等,即刻交出傲天魔尊的靈寵。”

“所有妖族、半妖,全數鏟除。”

“人修束手就擒,可留性命。”

“十息以內,借讀弟子速速離去。正式弟子若想棄暗投明,也可離開。”

“否則,等同叛逆。”

這聲音在高空回**,清晰傳入了每個道院師父與弟子們的耳中。

除了還在臥室裏閉關的小橘貓。

他用來封鎖臥室的那件法寶,也隔絕了外界的吵鬧聲。他的心神,還深陷夢境之中。

鈞天道院的護山大陣浮現出來,金光如水波**漾,擋住了上空宣讀罪狀的那一行人。

但見那群浩浩****的來者中,有的一襲青袍腰間佩劍,來自青蓮劍宗;有的眼角帶媚衣衫粉嫩,顯然是極樂宮子弟;有的身穿玄色道袍、手執拂塵,以陰陽八卦為配飾,為紫霄宗修士;還有些服色各異,似是小型宗門出身,各個氣息內斂,實力也不容小覷……

此方世界的大半個正道,雲集於此。

話音未落,道院眾人也紛紛從群峰間飛出,隔著大陣的金光,與那群人遙遙相對。

背後狐尾輕擺的羅浮寒聲道:“人族見利忘義,想要撕毀與妖族的停戰書罷了,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今日這幫人前來,雖然有演道仙尊在其中鼓動,但其實還是衝著一個“利”字。

道院供奉的玉清仙法,隻要交予靈石,成為借讀弟子即可研習,全不像其他門派那般敝帚自珍。有人感歎鳴鴻仙尊胸襟寬廣,也有人鄙夷,這是鑽進了錢眼裏。鈞天道院也確實因此坐擁海量靈石,寶光閣裏收藏了無數奇珍異寶,早已惹人眼紅。

這幫人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踏平道院之後,恐怕會繼續盯上青丘狐國、東海鮫島,甚至所有暴露行蹤的大妖吧。自從那場大戰結束,應龍帝君隕落,妖族已經夠夾起尾巴了,人族卻從不滿足。

“妖孽,休得妄言!”一名紫霄宗長老叱道。

羅浮嗤笑。

沒有過多的唇槍舌劍,諸位道院師父,招出了琴、傘、旗、槍、鍾各色法寶。

屍修何師父,喚出了他的三具傀儡。某場拍賣會後意圖對沐雪風殺人奪寶的那個元嬰魔修,赫然在列。

問劍峰的數名長老與大弟子,各持著北鬥七劍中的一把,聯袂而來,腳踏七星劍陣。

“丹丘先生!”衣衫素淨的白衣男子,這一刻也從梧桐巨樹的濃密枝葉中現身,閃現在眾人的最前方。他那雙合攏數百年的眸子,如今睜開了,瞳孔裏斑斕碧綠,似倒映著一個春天。

“諸位,珍重。”丹丘先生抬起手,掌中握住了一根枝條纏繞的碧色長杖。

留給逃離者的十息時間,快速流逝著。

道院一方也默許了這十息,護山大陣並未阻攔那些離去的弟子們。

混亂人群中,何子衿萬分焦急:“芳殊妹妹,快隨我走吧!”就算是正式弟子,現在叛門而逃也來得及。但林芳殊搖搖頭,決然站在原地。

滅殺所有妖物?那小白她……季語芙低頭看向縮在自己懷裏,瑟瑟發抖的小白貓,輕柔地拍拍貓背:“別怕,我會護著你。”

借讀弟子們早已與道院結清了因果,走得還算容易;正式弟子們有的心係道院,有的則陷入猶豫——不走,怕出事;走了,以後念頭不通達,易起心魔。

十息後,護山大陣之前,有人越眾而出,敲響了一麵朱紅大鼓。

玄門秘寶太虛破陣鼓,專克天下一切陣法。

隨著鼓聲咚咚敲響,護山大陣的金光,隨著鼓聲而激**起來。

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金光也顫抖得越來越劇烈。

“撤去大陣吧。”丹丘先生道。

鈞天道院的護山大陣極為恢弘浩大,就算麵對太虛破陣鼓,也足夠承受多時。不過,既然不需拖延時間等候援軍,也就不必等到大陣破碎了。

隔開兩邊的那堵金光巨幕,徐徐散去。

瞬息間,光華大盛,各色法寶在空中拖曳出尾焰,雙方已然交上了手。

法術對撞的轟鳴聲震天作響,連成一片。

絕非切磋,上來就是殺招。

伴蓮居中,黑蛟和玄龜都目瞪口呆,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

空中激鬥的同時,卻有幾人鬼鬼祟祟,自附近的山頭悄然飛來。

都是剛才沒走的借讀弟子。

他們是埋進鈞天道院的暗樁,正要直奔伴蓮居,活捉傲天魔尊的那隻靈寵!

“唉,”這一刻,李懸歎了口氣,對身旁黑蛟說道,“小黑你平日裏在帝君麵前當狗,今天我就讓你瞧瞧,合格的看門狗——是這樣的!”

話音未落,他化為了原形,一隻人頭虎身的巨獸。

開明獸,昔年守護昆侖山的神獸,在看家上算是術業有專攻。

在開明獸的咆哮聲中,一座巨大的渾圓罩子籠住了整座伴蓮居,將幾名來敵攔截在外。寒冰、火焰、雷霆,各種法術撞在上麵,皆巋然不動。

如果閉關中的小橘貓看見了,說不定會回憶起李懸說過,曾親眼看到他為了一口荔枝沙冰給人放水。當時參與試煉的同班同學,絕大多數其實並不在場,能全程看著這一幕的,是那頭守在寒冰洞窟前的開明獸。

眼見偷襲無效,又有幾名修為高深的敵人往此處飛來,聯手進攻。

開明獸鎮守在外,以一敵多。

趁著其他幾人纏住了開明獸,令其無暇抽身,一名修士吟唱過後,催動了風刃術。無形颶風快速旋轉,越縮越小,聚成一縷拇指粗細、無堅不摧的銳風,將那渾圓罩子鑽了個洞。

洞口迅速擴大,那人第一個閃身而入。

黑蛟旋即撲了過去,與他撕咬纏鬥。眼下情勢危急,就算黑蛟膽小怕事,也沒處可逃,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要是讓那人闖進小樓,打擾了正在突破的小橘貓,等老大回來了可沒自己好果子吃!

注視著罩子上那個豁口,畏畏縮縮的桂小蝦也鼓起勇氣跑上前去。現在是人類幼童模樣的他,背部浮現出了本體的墨綠龜殼,踮起腳尖,用龜殼將洞口抵住。

外界的巨大動靜,自然也驚動了抱樸峰石室內的黃鼠狼老道。他一邊啃著辣條翻開工作日誌,一邊催動了窺視的咒訣。

桂小蝦的瞳孔深處,瞬間睜開了另一雙眼睛。

啊?老道剛好看到了他用龜殼堵住洞口的驚險一幕。

黃鼠狼老道猶豫了一下。他是看客,不該隨意插手。但燭龍大人也說過,那隻貓是他們弄來的,必要時得保證貓的安全,現在這種時刻,應該不算胡亂插手吧?

老道隔空一指,引爆了留在桂小蝦體內的那縷氣息。墨綠龜甲上迅速蔓延開枯藤般的紋路,亮起了一抹耀眼黃光。當幾道淩厲法術撞擊在上麵時,龜甲發出了金鐵之聲,沒有絲毫破損。

好了,你已被我強化,上吧!

隨著那縷氣息消耗一空,黃鼠狼老道也失去了視野。他低頭看著翻開的日誌本,發了下呆。

攝像頭炸了,那我的工作日誌……準備開始瞎編?

我、我竟然擋住了?桂小蝦也懵圈了。縱然玄龜天生背甲堅硬,但他隻是一頭幼年小龜啊!

就在伴蓮居裏的幾位左支右絀之時,吳師父趕了過來。他剛剛救下兩名弟子,被拖延了一會兒。

在吳師父協助下,開明獸將渾圓罩子重新修補完畢。

“多謝師父。”開明獸的血盆巨口中,發出了李懸的聲音。

“用不著你客套,別忘了交道德經的研讀作業就行!”吳師父道。

“唉,師父,這我真的……”再催下去頭毛就要掉光了!

吳師父雖是化神境界,卻是個醉心鑽研道經的老學究,並不擅長爭鬥。但他畢竟也是個化神,眾多來敵一時間也無法在他和開明獸的抵禦下突破結界。一座伴蓮居,被守得如同鐵桶,堪稱整場激鬥中最安全的角落。

臥室裏,小橘貓還陷在拷問心性的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