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辭不記得自己怎麽離開驚羽山的。

在回去的一路上,謝書辭渾渾噩噩,腦子裏不停地循環著辟邪的話。

他和謝安的未來。

他和謝安,真的會有未來嗎?

天地法則不是要他們之間隻能活一個嗎?

他們哪裏有未來可言?

街道上人聲鼎沸接袂成帷,謝書辭牽著仙鶴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走到莞花樓所在的那條街,聽見不遠處大王“嗷嗷”的聲音,謝書辭怔愣地回過神來。

他抬眼向前看去,大王蹬著小短腿朝他跑了過來,門口石墩上的獅獸懶洋洋地晾著肚皮曬太陽,旁邊還站著一個白衣少年。

少年低頭看著足尖,不知在想些什麽,眉頭微微皺起。

“嗷嗷嗷!”

臭爹爹你去哪裏了!

大王跑到謝書辭腳邊,埋怨地叫著。

前方若有所思的少年抬起頭來,對上謝書辭的目光。

他像是等待家長回來的孩子一樣,看到謝書辭立刻站直了身體,邁開腳步想向謝書辭靠近,可又猶豫片刻,便沒有再動,留在原地等著謝書辭靠近。

因為謝書辭不讓他跟著,就一直在門口等著嗎?

謝書辭脊背發涼,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來,彎腰將地上搖頭晃腦的大王抱了起來。

“嗷嗷嗷!”

不準丟下人家知不知道!

謝書辭抱著大王牽著仙鶴走到門口,倆獅獸打量他一眼,繼續曬太陽,蕭尋看了看謝書辭的臉色,想以此來推斷他現在的心情,模樣看上去居然有幾分小心翼翼。

“你……去了何處?”蕭尋問道。

謝書辭笑了笑,低下頭說:“去驚羽山轉了一圈。”

蕭尋點了點頭,遲疑片刻,又問:“你靜下來了嗎?我……”

謝書辭打斷他,“我靜下來了,晚上我想見見謝安。”

“好。”蕭尋不假思索地點頭。

謝書辭把仙鶴交給樓裏的小廝,帶蕭尋和大王回了房間。

或許是因為謝書辭出門罕見地沒有帶上大王,半天的時間裏大王屁顛屁顛跟在謝書辭身後,寸步不離。

夜色漸濃,莞花樓裏來往賓客不斷,再到後半夜,大部分賓客相攜回家,謝書辭想讓蕭尋去**歇著,他找個地方打開神舟去見謝安,可蕭尋嫌棄**沾過大王的童子尿,說什麽也不肯上去。

謝書辭沒辦法,隻好讓小仙蘭給他們重新換了一個房間,蕭尋才願意躺進去。

安頓好蕭尋,謝書辭把大王留在房間裏,天竺城裏魚龍混雜,他擔心蕭尋沒有意識的時候出什麽意外。

大王有點不願意,但是聽話地守在窗邊,“嗷嗷”著讓謝書辭早點回來。

謝書辭隨便應了兩聲,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撐開結界,催動神舟。

進入船艙裏,打開密室,燭火早已燃燒殆盡,裏麵一點光源都沒有。

謝書辭掐了掐掌心,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先給密室換上新蠟燭,才慢慢走到了屏風後麵。

謝安安靜地躺在床榻間,胸膛輕微的起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謝書辭放輕呼吸,俯身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氣色也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謝書辭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然而謝書辭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做一個心理建設,床榻上的男人長睫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謝書辭呼吸不受控製,在一瞬間陷入凝滯。

因為他知道,謝安和蕭尋不一樣,蕭尋隻有九歲前的記憶,可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謝安都記得清清楚楚,包括謝書辭那沒出息的眼淚。

雖然謝書辭聽了辟邪的話,腦子一熱就在心中做了決定,可當真正要麵對謝安的時候,謝書辭內心卻顯得非常不安。

可謝安沒有給他緩衝的時間,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向謝書辭看了過來。

燭光照亮這個密室,光線的陰影灑在謝安臉上,他漆黑的眸子像是一片黑色、平靜的水麵,倒映著謝書辭的臉。

謝書辭喉嚨幹澀,開口道:“你醒了。”

謝安沉默地看了謝書辭片刻,又重新閉上眼睛,隻是呼吸放沉了一些。

良久,他重新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謝書辭,問道:“你不是不想見我嗎。”

謝書辭站在床邊,低下頭避開了謝安犀利的視線。

謝書辭答非所問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謝安太久沒有開口說話,喉嚨很是幹澀,說道:“我想喝水。”

謝書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轉身走到床邊,給他倒了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水。

將茶杯送到謝安嘴邊,後者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就著謝書辭的手,將水喝了進去。

他上半身倚靠在床頭,抬眸靜靜看著謝書辭,“如果你想問仙門大選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讓你去。我不想對你用強硬的手段,不要逼我。”

自從他醒來後,謝書辭就一直低著頭,沒有看他一眼。

停頓片刻,他又說道:“謝書辭,其他的事可以商量,這件事絕對不可能。”

謝書辭搖了搖頭,“和仙門大選沒有關係。”

謝書辭束手束腳站在床邊,且沒有抬頭看過謝安一眼,這明顯令謝安感覺到不悅。

他瞳孔微眯,“你不想看見我?”

謝書辭搖頭,“沒有。”

“那就把頭抬起來。”

謝書辭咬緊牙關,慢慢將頭抬了起來。

迎上謝安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謝書辭又想起那日他對自己的說的話,心髒無法控製地疼了一下,“我……”

謝安伸手拉住謝書辭的手腕,將他拉到床邊坐下,“你想問什麽。”

謝書辭有點不敢直視他的那雙眼睛,不由自主地將頭低了下去,說道:“我見過辟邪了。”

謝安神色一僵,扣在謝書辭腕間的手猛然用力,“他跟你說什麽了?”

謝書辭抿濕唇瓣說:“他告訴我,你的道心因我而損,所以無論我是今生還是來世,隻要你還記得我、喜歡我,我和你就隻能活一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謝書辭抬眸看他一眼,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希望這些隻是辟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說出來欺騙謝書辭的話,他想從謝安口中聽到不同的答案,他不想和喜歡的人注定有一方必須要死去,除非謝安忘了自己、不再喜歡自己。

可大多數情況下,謝安不屑於說謊。

哪怕此時此刻他的臉色非常陰沉,眼裏翻湧著些許怒氣,卻依舊沒有像謝書辭希望的那樣,給他一個和辟邪相反的回答。

在謝書辭的注視下,謝安緊咬牙關,點頭道:“是真的。他還對你說了什麽?如果有關輪回冊的事……”

謝書辭心跳一滯,倉皇失措地低下頭,是真的……是真的……

“沒、沒有。”謝書辭白著臉打斷了謝安的話。

謝安看著他蒼白的臉,眉頭不禁皺起,“他到底……”

謝書辭一把握住他的手,抬起一雙通紅的眸子,手臂輕微地顫抖著,用一種乞求一般的眼神看著謝安,聲音低啞得不像話,“謝安……”

“謝安……反正、反正我死了你也不會來找我,你、你把我忘了好不好?”謝書辭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眼淚從蒼白的臉上滑落。

謝安渾身一震,臉色瞬變,“你說什麽?”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謝書辭渾身上下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謝安臉上的情緒是什麽,隻覺得那雙眼裏的不可置信,幾乎能讓謝書辭窒息。

謝安猛地起身抓起謝書辭的衣襟,用力將他提到自己麵前來,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雙目陡然大睜,眼底爬上一些血絲,惡狠狠地瞪視著謝書辭,仿佛要將他拆吃下腹一般。

謝書辭沒用的眼淚徹底決堤,他緊緊攥著謝安的衣服,希望能在他讓人無所遁形的眼神下,汲取一些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謝安,你忘了我好不好?我不要你來找我了,我們好好活著好不好?”說到最後,謝書辭已經無法控製聲音裏的哽咽,“你不要再喜歡我了,我不想死,也不想讓你死,你忘了我好不好?至少我們都還能活著……辟邪已經答應我了,如果你死了他一定會救你,你把我忘了吧,我也把你忘了……”

“謝、書、辭。”他從牙縫裏擠出謝書辭的名字,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隨時都能把謝書辭捏碎在掌心。

他從來沒感受到這樣的憤怒,幾乎燒得他理智全無,恨不能將謝書辭掐死在自己手裏。他怎麽能說這種話?他怎麽能替自己做這種決定?他怎麽能讓自己忘

了他?

怒火燒得謝安雙目通紅,他像是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可盡管如此,太陽穴凸起的青筋依舊能讓人感覺到他快要把自己燒死的火焰。

“忘了我?”謝安怒極反笑,額頭綴滿冷汗,抬起一雙比謝書辭還要猩紅的眸子,裏麵怒火與恨意交織,形成一張密網,將謝書辭包裹在其中,“你想忘了我?”

謝書辭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毫不猶豫地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謝安,像是一頭瀕臨崩潰的野獸,用他那雙能將人扒皮抽筋的眼神死死凝視著謝書辭。

“謝……唔!”

或許是不願再從謝書辭口中聽見任何一個字,他不由分說將謝書辭拽到麵前,狠狠用唇堵住了謝書辭的唇齒。

粗暴的動作讓兩人牙齒相撞,劇烈的疼痛讓謝書辭痛呼一聲,可謝安像瘋了一樣,狂風暴雨一般索取著謝書辭口中的空氣,謝書辭想躲,他就纏著謝書辭的舌尖,牙齒用力咬了一下,頓時,一股血腥味在兩人口腔中蔓延。

這是一個充滿了憤怒、絕望,以及血腥的吻。

這一次的親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謝書辭難以承受,直到最後,謝書辭開始慢慢回應,試圖以此來安撫謝安的怒火。

大概是察覺到了謝書脆緩慢生澀的回應,謝安粗略的動作稍微溫柔了一些,盡管如此,他依舊在用牙齒咬磨著謝書辭舌尖受傷的位置,似乎想用這種方式讓謝書辭感受到疼痛,因為謝書辭怕痛,他就要謝書辭記住這種痛,讓他以後再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安……”

當謝安的唇瓣轉移到其他地方,留給謝書辭一絲喘息的空間時,謝書辭喃喃喊著他的名字。

謝安廝磨著他的喉結,沒有給出回應。

謝書辭舌尖疼得厲害,滾燙的鮮血順著嘴角滑落,靠近謝安唇邊時,他舌尖輕掃,將鮮血含入口中,用唇瓣輾轉親吻著鮮血在謝書辭皮膚上留下的痕跡。

“謝安。”謝書辭喘了口氣,雙手抵住謝安的肩膀,依舊沒能阻止謝安的行為。

謝書辭趴在他懷裏,渾身乏力,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複下來,以一種異常冷靜的聲音說:“我們談一個條件。”

謝安動作微滯,卻沒有停下。

謝書辭繼續道:“你不是不想讓我去仙門大會嗎?如果我想去,就算你綁著我,我死也要去。可是、可是,如果你能讓自己忘記我,我答應你,我留在天竺城,絕對不會去參加仙門大選。”

謝安身形一僵,將頭埋在謝書辭脖頸間,久久沒有動靜。

見他的動作停下,謝書辭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用手捧起謝安的臉,注視著他的眼睛,說:“你有辦法讓自己忘記是不是?隻要你忘了我,我絕對不會去仙門大選。隻要你肯這麽做,就算你在仙門大選上死了,以後辟邪也會用輪回冊複活你,我們就都可以活下來了,我就沒有必要前往仙門大選了。”

謝安嘴角沾著一些血漬,他緩慢地抬起眸子,眼神如同亙古湖水一般,靜靜注視著謝書辭。

謝安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糊弄過去的,謝書辭硬著頭皮沒有移開視線,“我是認真的,你忘了我,我不去仙門大選,我們就可以一起活下來了!”

謝書辭用指腹抹去他嘴角的鮮血,從他平靜、甚至說是空無一物的臉上,看不見任何情緒,謝書辭擠出一抹竊喜的笑來,“隻要我們都還能活著,我不用死在你手裏,總有一天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這種想法非常幼稚,謝安不會相信,可是這的確是謝書辭可能說出來的話。

因為謝書辭本身就是天真的,他抱有這種天真的想法,並不讓人覺得奇怪。

謝書辭繼續說:“這樣我不會死,也不會忘記你,你把記憶怎麽恢複的辦法告訴我,等我以後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就可以幫你恢複記憶!”

謝書辭眸子裏寫著迫切和希望,好似他真的以為自己有一天會找到解決謝安走火入魔的辦法,到時候他還是可以和謝安在一起。

這的確是謝書辭能夠想出來的辦法。

謝安臉上的情緒隱藏得太深太深,哪怕謝書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點變化,可仍舊無法將他看穿。

他的雙眸萬般深邃,謝書辭卻拚盡全力,才能勉強不被他看穿。

良久,兩人的呼吸聲逐漸平穩下來,密室裏恢複一派寧靜。

在謝書辭期待的眼神下,謝安終於開了口,盡管聲音嘶啞得不像話:“謝書辭,如果我忘記你,你就不去參加仙門大選?”

謝書辭重重點了下頭,“是,隻要你忘了我,我就留在天竺城。說實話,我聽小憐他們說,這一次的仙門大選連浮屠境裏的修士都會到場,還挺嚇人的,如果可以不用去,我當然也不想去。但是,我不想我和你之間一定有一個人會死,你先把我忘了,等我以後找到辦法了在讓你想起來?怎麽樣?”

謝安定定看著謝書辭,從謝書辭臉上看到的是和以前一樣的天真。

這大概,是謝書辭的真實想法。

隻要自己答應忘記他,他就不去仙門大選嗎?

謝安扣住謝書辭的手,五指極度用力,幾乎能將他的手腕捏碎,可他這樣看著謝書辭,卻是悶聲笑了起來,低低地說:“我答應你。”

謝書辭的心,忽然漏跳了一下。

他怔愣一瞬,才點頭:“好、好……”

“我現在就可以忘了你,你也要像答應我的一樣,留在天竺城,直到仙門大選結束以後。”

謝書辭怕被他看見自己眼裏的情緒,猛地一下撲到他懷裏,摟住他的脖子,臉頰貼著他的脖頸,“你看看你,都不等我說清楚就跟我生氣,咬得我疼死了。”

謝安一手托住他的腰,眸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書辭鬆了口氣,自顧自地嘟囔道:“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解決辦法,讓你想起我來。辟邪應該會幫我的忙吧?到時候我不用死,你也不用死,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謝安側過頭,吻了吻他的耳尖,低聲問道:“你要忘記我嗎?”

“我才不要!我剛才就是太慌了,如果你把我忘了,我也把你忘了,那我們就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絕對不能忘了你。”

謝安悶笑一聲,說:“謝書辭,你說得沒錯。我把你忘了,你就不能去仙門大選了,如果你去了,會死,等你死了,你就會把我也忘了,從今以後,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所以,你絕對不能去仙門大

選。”

謝書辭心髒疼得發脹,卻一點沒有表現出現,反而“啊”的一聲,“我才不去!那天竺城安不安全啊?你說,仙門大選結束前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去齊國?那裏說不定要安全一點。”

謝安輕撫著他的背脊,說:“不用,天竺城很安全,你留在這裏。”

“好吧,那我先不走了。”

“嗯。”

謝書辭在他懷裏安靜地靠了一會兒,嘟囔道:“那你現在就要忘了我嗎?你要怎麽做呀?”

謝安道:“把有關你的記憶封印起來。”

“封印?很難解開嗎?你千萬別搞得太難,萬一我找到方法但是解不開你的封印就糟了!”謝書辭說得煞有其事。

“不會,我可以留一個隻有你能解開的封印。”

謝書辭下巴抵著他的肩頭,“那你以後看見我,是不是就不認識了?那你會不會把我當成不認識的人殺了啊?我還記得第一見你的時候,眼神特別可怕,跟要把我吃了似的。”

謝安失笑,“不一定,你也知道,我修的是殺戮道。”

“那怎麽辦?”謝書辭擰起眉頭道。

謝安思忖片刻,說:“你暫時不要靠近我,等你找到你說的方法之後,再想其他辦法。”

謝書辭不禁歎了聲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辦法。”

“應該不會花太長的時間。”

“真的?!”謝書辭雙眼一亮。

“嗯,辟邪說不定知道些什麽,如果你能從他嘴裏問出來的話,不會需要太長的時間。”

“太好了!”謝書辭坐直身體,彎著眼睛看著謝安,“等我命劫過了,我就去找辟邪!”

謝安眼中含笑,“好。”

謝書辭又道:“我聽說仙門大選在桑啟城舉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陰謀,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啊!而且現在整個修真界都在追殺我們,你去的路上也一定要小心,你傷剛好,千萬別被他們抓住了!”

“嗯,我知道。”謝安湊上前親了親他的眉心。

“從這裏到桑啟城至少要十天,你其實不用馬上封印自己的記憶,在陪我留幾天吧?”謝書辭一臉期盼地看著他。

謝安卻搖頭道:“我如今傷已痊愈,盡早前往桑啟城可以多做準備,以免發生意外。”

“哦……”謝書辭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臭瞎子死瞎子!馬上就要忘了自己,居然還這麽著急!連陪他幾天都不願意!

當然,謝書辭說這句話,也隻是試探一下他的意思,並不希望他真的留下來。

“你別騙我啊。”謝書辭撞了下他的肩膀。

在謝書辭的記憶裏,除了身份這件事上,謝安從來沒有對他食過言,謝書辭也覺得自己演得沒有一點破綻,所以,既然謝安已經答應了他,他就不擔心謝安會耍什麽花樣。

謝安笑了笑說:“隻要你不去仙門大選,我就說到做到。”

“我當然不去!而且我還怕去了成你的累贅呢。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辟邪還答應了幫我救你,我要是死了,那咱倆誰也不記得誰,就完了啊。”謝書辭叉腰道。

謝安道:“那我就不會食言。若逍遙門再用同樣的招數對付我,我依然會走火入魔。興許,封印關於你的記憶,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見他表現無異,謝書辭鬆了一口氣。

謝書辭故作不滿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哼。”

和謝安在密室裏膩歪了半天,直到第二日清晨,謝書辭才一身酸軟地下了榻。

謝安看著穿戴整齊的謝書辭,擰眉道:“你的鈴鐺呢?”

謝書辭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間,頓了頓,說:“我放在小佩囊裏了,在客棧。”

“為什麽取下來?”

謝書辭幽怨地看他一眼,“那還不是因為某些人,我怕戴著身上刺激某些人。大的喜歡瞎吃醋,小的也喜歡瞎吃醋,你說我能怎麽辦?”

謝安:“……”

看著窗外升起的太陽,謝書辭歎了聲氣,“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再想起我來。”

謝安道:“封印你隨時都能解開,隻要你不怕死在我手裏。”

謝書辭聳了下肩膀,“那我還是找到辦法之後再給你解開。”

“你……現在要封印關於我的記憶了嗎?”

“嗯。”

“那小謝安怎麽辦?”

“他會變成原形,你將他帶在身邊,或許再過數年,他就能修出魂魄了。”

“好。”

……

天光大亮,謝書辭拿著封印著謝安記憶的珠子回了天竺城。

在謝安恢複意識之前,謝書辭離開了。

如今,他一身輕鬆。

謝安把他忘了,不會再走火入魔,他們之間不會有一個人必須得死,也不會……阻止他前往桑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