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鞭傷累累,蒼白的臉上一道血痕卻讓本來姣好的麵容染上一絲塵埃。緋嵐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心裏又酸又苦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夕子,讓你受苦了。”她跪下身子平視麵前的少女,“夕子,我想問你,那天你們是不是決鬥了!是不是有生死契!?生死契上寫了什麽你還記不記得?”

“……這和你沒關係,我都說了,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夕子垂下頭,沒有看她。

“夕子,你討厭我可以,可是你犯不著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夠了。”夕子抬頭,皺了眉盯著麵前的少女,“雲緋嵐,我真的很討厭你,所以我不想欠你的人情,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滿意的話就快滾吧——”

“啪!”一巴掌打得她的嘴角滲出了血絲。緋嵐盯著她,眼睛卻紅了。“夕子,我救你是因為我是你主子,我也從來都把你當朋友當姐妹,所以我根本就把這件事當成我該做的、我不得不做的。你用不著欠我人情,也不用你還什麽。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去別的地方問。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死的。”她站起身來,轉身要走,卻聽夕子喚住了她。

“你那個笨蛋,背上的傷不會是還沒弄好吧。”

“……”她止住了腳步,沒有回頭。

“生死契——我記不清上麵寫了什麽了。”夕子在她身後幽幽道:“緋嵐,沒有什麽事是不得不做的,你又何苦這麽逼自己。你以為你真的是什麽救世主?”

“我隻是想做到問心無愧罷了。”她回頭看了看夕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丟給她。“對了,這是殿下給我的藥,說是擦上不容易落疤,那麽漂亮的臉,有了傷疤就可惜了。”

“多管閑事——”她低頭掩飾噙著淚水的眼睛。

“你說對了,這閑事我管定了。”說罷,徑自出了牢房,沒有再回頭。

不管怎麽說,身在暗處的加藤已經找不到什麽可以利用的東西了,能求助的也隻有政宗。緋嵐覺得既然是生死契,不應該隻有畫押的這兩個人看到,應該看到的還有別人,或許身為首領的安部也知道這生死契到底是什麽內容。緋嵐不知道這黑脛巾首領安部對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可被殺的畢竟是他的手下,怎麽說也是有些感情的——

“回魂~~”一隻手突然在她麵前晃了一下,著實嚇了她一跳。麵前的青年帶些調皮的笑了笑,“看把你嚇的,想什麽呢?我跟了你那麽久都沒發現?”

“……政道你真是快嚇死我了……”緋嵐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有些事情挺麻煩的,要去找殿下商量,正想該怎麽說呢。”

“緋嵐還真是辛苦啊。”

“還好啦……”她笑笑,“對了,政道你這是要上哪去?”

“去母親大人那裏。”青年很直白的回答道;“母親大人還是很不舍得我去三春城的,我這幾天多陪她說說話,也免得我走了她太掛念。”

“想不到你還是個這麽孝順的孩子。”緋嵐打趣道。“哦對了,上次的點心是你送的吧?很好吃,多謝了~”

一聽這話,政道有點驚訝,卻是勾唇淺笑,“你這話說的不太對,那點心是我送去的不假,但那可是母親大人親手做的讓我送去給你的。”

“……什麽?東夫人……東夫人給我的?”緋嵐頗為驚訝,確切的說應該是——受寵若驚。

“當然啊,我騙你幹什麽。”

“……政道,那個你現在要去東夫人那裏吧?請麻煩稟告東夫人,說緋嵐過幾日必登門拜謝……”少女有些困擾的搔搔腦袋,“我這幾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忙,可能沒時間去給東夫人問安,這樣算不算失了禮數?”

但政道卻搖了搖頭;“不會的,我覺得母親大人對你的印象很好,你又是兄長的家臣,忙一點無可厚非。畢竟母親大人也是出自武將之門,自然會理解的。”

“那是最好,隻希望東夫人別怪罪緋嵐……”她頗為尷尬的笑笑,“那政道,我就不打擾你了,快去陪東夫人吧,我也要去拜見殿下了。”說罷,鞠躬行禮轉身就跑。

“別跑那麽快小心摔著喔……”政道看那絕塵而去的背影,歎了口氣。

緋嵐不想再糾結下去了,她想當麵問問安部,她想知道黑脛巾首領的真實態度。夕子的生死,也不過是取決於此。沒有人作證,沒有生死契,自己再怎麽求政宗也不過是徒勞。抬手叩了他的屋門。“殿下,我可以進來嗎?”

“緋嵐麽?進來吧。”

得了應允,緋嵐方才拉開門進了屋,剛想說要見見安部的事情,卻發現屋子裏已經有了來客。“殿——”

政宗從手中的案宗上抬起頭看看緋嵐又看看麵前的打著紅色綁腿的忍者,“緋嵐,這個人我剛好要找你見一下呢。”他頓了頓,“她是安部的女兒,也是女忍者部隊‘紅脛巾’的首領。”

“殿下,那些不過是些虛名罷了。”她跪著身子,朝向緋嵐,微微低頭行禮,“緋嵐大人,您叫我阿梅就好。”對於女性來說,這個聲音略顯低沉。

緋嵐也行了一禮,看著麵前年輕的女忍者——常年的鍛煉讓她的肌肉顯得十分結實,可同樣也能看出女性獨有的纖細。舉止樸實而不失幹練,言辭得體而不少禮節。做忍者不容易,做上忍更難,作為忍者的首領,緋嵐覺得至少她還是有這個氣魄的。

“緋嵐大人,有件事情,阿梅想向您稟告。”

“是關於夕子的事情吧。”緋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不等阿梅開口說話,她先行一步叩首道,“阿梅,拜托你了,隻有您救得了她!求求您幫我向您父親求情——”

“雲大人,”她伸手將少女扶起,“雲大人,我想,您可能需要這個。”說罷,手中抖出一張薄紙。別的字沒有看清,隻是那“生死契”幾個字驚得緋嵐一愣。

“這——”

“有了這個,就能證明夕子的清白了。”她擋在麵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也許在笑。伸手將那偽造好的生死契交到她手上。

緋嵐看看阿梅,又看看政宗,再看看那張紙。

臥槽,這什麽情況!?

大腦一片空白的緋嵐使勁搖搖腦袋,“我是在做夢吧……”

“緋嵐大人,您可不是在做夢。”阿梅的眼神中透著些許笑意,“夕子的事情,我是親眼看到了的,我願意幫夕子,是因為我覺得夕子這孩子品性不錯——”她頓了頓,視線落在緋嵐身上。“現在看來,她眼光也不錯。”

“先不說這個……”緋嵐將生死契拍在政宗桌上,眼神示意了一下“這事就交給你小子了!”,轉身繼續問道:“那天到底出了什麽事?”

“那天的事情絕不能說是怪夕子。”她也看了看政宗,“殿下,這事跟您說也無妨。那天夕子進了黑脛巾組,領了命受了裝備封賞就本應離開,卻聽見有人在嚼舌根。我們忍者集體性很強,新人進來本來就經常受欺負,再加上她還是隻是掛名進來,不參加父親安排的任務,大家當然不滿。”

“然後就……吵起來了?”緋嵐插嘴道。

卻見阿梅搖搖頭,“一開始是說夕子的不好,她好像也沒在意,可是後來——”她頓了頓,“開始說緋嵐大人您的不好。說了您很多不好聽的話,夕子這時候才站出來的。”

“……”

為什麽……夕子,你不是很討厭我嗎?那為什麽還要為我出頭?

當緋嵐這樣問出了獄的夕子時,被問及的一方卻低下頭,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緋嵐,我確實討厭你,可是隻有我一個人能說你的不好,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行。”不知不覺間,月亮已經升起很高了。夕子看著麵前年輕的主公,跪了下來,叩首道:“雲緋嵐,我從今往後會永遠跟著你,保護你,雖然我不喜歡你。”她頓了頓,抬頭看著緋嵐,“我心甘情願跟著你,為你那一句‘姐妹’,為你替我的事如此奔波,也為——你替我挨的那鞭子。”她閉上眼,又一次叩拜,“夕子永遠記著。”

雖然緋嵐預計的效忠來的稍微遲了一些,也曲折了一些,但總算是等到了。緋嵐也跟著夕子跪了下來,摟住女忍的身體,輕輕地拍了拍。“夕子,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真是詭異的說法,可夕子又無法反駁,不過不管如何,這都是個皆大歡喜的喜劇結局,也都是大家都最希望看到的吧。

這場災禍來得急,也走得快。莫名其妙的深陷其中,卻同時在意外的時刻找到全身而退的方法。命運無時無刻不在和人開著玩笑,隻不過這玩笑或輕或重,或喜或悲罷了。

夕子雖然免去了死罪,但黑脛巾是肯定回不去了,政宗也算是迫於緋嵐這個話癆實在太煩人便給她加了些俸祿。不過總算是告一段落,緋嵐也很自覺的認識到下一步的棘手問題了,畢竟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欠了那死獨眼的人情,也自然要替他談判還他。政道的行程已定,看來緋嵐也真的需要抓緊時間準備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