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付過了帳，兩個人離開了這家明顯彌散著奇怪氣息的酒吧。
初秋的夜晚有些微的寒意，但是並不刺骨，隱隱的還有一種怡人涼爽的感覺。這裏距離兩個人住的賓館不遠，這樣走回去也不費什麽時間，庫蕾雅和江一肩並肩走在小巷裏，同行了一段路，但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差不多離開了這條偏僻的小巷，遠遠地將那間酒吧甩在身後看不見了的時候，江一才歎了一口氣開口道：“看來你們這裏對待‘穿越者’的態度比我預想的要嚴苛許多啊。”
在江一原本的料想中，這個世界對於穿越者的不友好頂多也就體現在沒有成熟的製度讓這些異界的來者快速適應這裏的的生活，然而今天在這家酒吧的一番對話讓他清晰地認識到是自己過於樂觀了。
存在這種思想極端的反對者這件事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但是這種思想極端的反對者已經能自成體係地抱團成一個組織，這件事在某種程度上讓江一感到了不安。
“何適的話是對的。”江一又開口補充道，“這次的事件果然同穿越者有關。恐怕是這群人做了什麽過激的事情，才引起了穿越者不滿的報複。”
“嗯。”庫蕾雅平平淡淡地應著，“剛剛我在酒吧裏說的那些話不是真心的。隻是從理智的角度出發做出的合理判斷。”
江一沒想到庫蕾雅居然還解釋了一下剛才自己的那一番話，突然覺得有些好玩，但是沒有說出來。
這個女人大概也不是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隻是凡事總是“從理智的角度出發”而已，合理過頭了。
“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就從那個能把人在一息尚存的情況下直接切碎的手法上來看，凶手怎麽想也不會是普通人類。就算是穿越者也會有這種程度的力量嗎？難道對方也是流魂？”
江一回想著自己那一胳膊稀奇古怪地紋身貼，這樣猜測著。
庫蕾雅點了點頭，道：“有這種可能。但是也不排除是比較特別的墨者。墨者身上的黑色花紋麵積越大，他們與這個世界的融合便越強，也有獲得靈能的可能性。這種墨者通常被稱作‘害獸’。”
“害獸。”江一若有所思地重複著這個詞，“真是無論哪裏的人都是這樣，對於與自己不同的人會抱有嚴重的敵意。尤其像是以受害者為代表的那些人。住著那樣的公寓，想必是對自己擁有相當的‘精神力’這一點極為自滿。這種情況下遇到本來應該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也意外獲得了自己為之自滿的能力，應該已經惱火得不像樣子了。什麽‘n’的‘s’的，根本就是這群人自以為是又不甘心地抱團取暖而已。”
發現庫蕾雅斜斜地飄過來的眼神，江一連忙擺了擺手：“千萬別誤會，我才不是那種聖父，覺得這件事就是這些人活該，凶手是在伸張正義。當然我也不是想說什麽‘人與人之間就是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啊，本來人人就是生來平等的’什麽之類的鬼話，這種話簡直聽一次就讓我難過地想要吐出來。”
說了半天，江一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他隻是朦朦朧朧地覺得無論是受害者還是凶手哪一方都不是“純白”。擁有能力的墨者對於這個社會很危險，能完美隱藏自己的流魂對這個社會很危險。但是像自稱“n”的這群人怎麽看都是更危險的一方。無論在什麽時候，過分的打壓和極端的思想都不會帶來好的結果，這種事情隨便讀兩頁史書，哪怕是七歲的孩子都會知道。
“嗯。”庫蕾雅輕描淡寫地應著。
江一還想再說點什麽，卻看到庫蕾雅周身的氣場一瞬間變了，方才那種略帶疏離感的冷淡變得愈發凜然。他曾經見過一次的那套從頭包裹到腳的銀色戰甲再一次將金發女子的曼妙身段完全隱藏了起來。戰士手中是她那杆銀光閃閃的騎兵槍。
下一秒鍾，全副武裝的戰士便朝著一個方向直衝出去，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解釋的話。
江一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庫蕾雅這是發現了異常情況，而且恐怕是非常緊急的異常情況，這才來不及解釋就直接披甲上陣。
腳步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來不及過多思考，江一已經跟著庫蕾雅的步伐追了上去。
夜風在他耳邊呼嘯而過。江一發現自己明明盡了全力也追不上明顯負重更大的庫蕾雅的腳步，盡管這個身體的運動能力明顯是要優於他原來那個廢柴殼子的。
看不到庫蕾雅的位置，可江一就是知道她的行動路線，就好像是有什麽人在用看不見的線牽引著他一樣。拐過第三個彎的時候，江一終於看見了那個身影。
銀色的女戰士沒有戴頭盔，金色的長發鋪散在背上。月光在她的身上跳躍反射出某種冷傲的森然，如遺世獨立的武神，亦如目空一切的王者。
而在王者的麵前是零零散散躺了一地的破碎屍體。
庫蕾雅的身邊還掉著一把刀。
江一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不對勁，眼前這種場景竟然沒讓他覺得不適，也沒把他的胃“揪成一團”。隻是看見了，然後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而已。
庫蕾雅沒有回頭：“不好意思，讓他跑了。”
江一彎下腰，用自己的袖子墊著，撿起了地上的那把刀，拿在手中端詳著，接口說道：“跑了就跑了吧。總會有辦法抓住這個家夥的。看清對方是什麽樣的能力了嗎？”
庫蕾雅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追過來的時候現場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那個人剛要走，我隻來得及打掉他手裏的刀。從那個身體的反應能力上來看不可能是普通人，但是露出來的部分沒看到墨紋，還不清楚是不是墨者。”
“二十點四十三分。實施緊急抓捕。”
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話。江一抬頭看見一個穿著長款風衣的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鋪滿了屍塊的小路另一頭，方正的麵龐一看就像是影視作品裏常見的正派角色形象。
一股強大的推力，江一整個人被甩了出去，倒在地上。條件反射地一咕嚕爬起來，江一看到庫蕾雅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還保持著把自己推出去的姿勢。
自己方才站的那個位置，腳下釘著一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