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人影閃動,大榆樹上,飛落下一個身著道袍,白髯飄飄的佩劍老者。

青萍子看清楚來人之後,立時欠身一禮,道:“原來是玄真師叔鶴駕。”

他初聞玄真道長,投入藍天義手創的天道教中時,心中還有些不信,此刻,竟見玄真之麵,心中的激忿、羞愧,交織成一片怒火,他雖然仍能強行忍過,行禮拜見,但言詞口氣之間,已無法控製住心中不滿之意。

玄真道長一揮手,道:“不用多禮……”

追隨青萍子身後的六個屬下,本來要行大禮拜見,但聽青萍子口氣不善,全都停了下來。

青萍子不待玄真接言,搶先說道:“弟子風聞師叔投入了天道教藍天義的門下,弟子還有些不信,但此刻看來……”

玄真道長接道:“此刻,你親自所見親耳所聞,應該相信?”

青萍子道:“弟子還是有些不信。”

玄真道長奇道:“為什麽?”

青萍子道:“師叔一向在江湖上的聲譽甚好,而且在本門之中,也極受弟子們的愛戴,弟子實在想不出師叔何以會投入天道教中!”

玄真道長冷笑一聲,道:“兩個原因,第一是天道教天行道,統一武林,免去紛爭,第二是不久天道教隻有死亡一途。”

青萍子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師叔如若遇上了為難之事,隻要傳一句話到武當山上,掌門師兄必將傾盡咱們武當門下晃精銳,以解師叔之危,那也不用投人天道教,甘為人下,此事如若被傳揚江湖之上,不但師叔的威名受損,而且整個的武當派,都將蒙受沾辱了。”

玄真道長想道:“反了,反了,你敢對師叔如此講話,真正豈有此理?”

萍子道:“師叔如若以武當長老身份,處罰弟子,弟子自無不受之理,但如若以天道教中人物身份,處罰弟子,請恕弟子無禮了……”

玄真怒道:“你要怎樣?”

青萍子道:“為了本門中的聲譽,弟子要盡力一戰。”

那站在大榆樹下的佩劍老者,突然接口說道:“道兄,我瞧青萍子很難勸醒,道兄也不用多費口舌了。”

青萍子厲聲喝道:“閣下何許人,何以不敢報上姓名。”

佩劍老者冷冷說道:“老夫金陵劍客張伯鬆,你不認識老夫,那是怪你的眼拙了。”

青萍子氣的臉色泛青,目隱殺機,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道:“金陵劍客張伯鬆,貧道到是聽過這個名字,但貧道實代閣下慚愧……”

張伯鬆道:“老夫之事,你有什麽慚愧?”

青萍子道:“慚愧你沾汙了那劍客二字。”

張怕鬆冷笑一聲,道:“道兄如若顧念門戶之情,不肯出手,區區要代道兄出手了。”

青萍子眼看今日形勢,似是已難善了,於是長劍揮辦動,道:“如若閣下肯於賜教,貧道定當舍命奉陪……”

玄真道長怒聲喝道:“住口!”

青萍子長歎一聲,道:“師叔,咱們武當派的事,似是用不著要別人插手,師叔如若對弟子不滿,回歸武當山後,弟子當自領家法,跪在祖師堂上,聽候師叔責罰……”

玄真道長冷然接道:“那是說今日你不認我作師叔了?”

青萍子道:“如是師叔還自認是武當派中人,那就該替弟子作主才是。”

張伯鬆突然飛身而起,起落之間,已到了玄真道長的身側,道:“道兄請退開,在下領教一下,武當派劍陣的威勢。”

原來,適才青萍子長劍揮動,正是暗示門下弟子擺成劍陣拒敵。

玄真道長低聲說道:“不敢勞張香主出手,如若他們執意不聽,貧道自會對付他們。”

目光轉到青萍子的臉上,接道:“就算是你們四子到齊,也難抗拒藍教主的天成,聽師叔相勸,不僅棄劍投人天道教中,藍教主大仁大義,不究既往,定會重用於你……”

青萍子圓睜雙目,怒聲說道:“師叔快請住口,弟子不願口出不敬之言,你既投入天道教中,依據祖師爺的遺訓,犯了滅師欺祖的大罪,弟子再三謙讓,是因為師叔為人,一向受弟子們的敬仰……”

玄真道長接道:“你執迷不悟,我也無能救你了。”

右手一番,撥出長劍,接道:“你再想想看,一個人隻能死一次。”

青萍子道:“師叔說話口齡清明,顯是未為藥物所迷……。

玄真道長劍一揮,迎麵劈下。

青萍子閃身躲開,卻未還手。

玄真道長冷笑一聲,道:“你不是我的敵手,如你目下背棄劍投誠,時猶未晚。”

青萍子道:“師叔請出手吧!”

玄真道長怒道:“不知好歹。”

長劍一振,連攻兩招。

青萍子飛身而起,橫裏躍出去七八尺,道:“弟子已經連讓三劍,師叔如是再攻,弟子要回手反擊了。”

玄真道長臉色一片冷漠,道:“我已再三勸你,你執意不聽,殺你也不為過。”

長劍一探“神龍山水”,點向青萍子前胸。

青萍子知曉師叔浸**劍道近一甲子,劍上造詣,精深無比,雖是一記平平常常的招術,也不敢掉以輕心,誠心運劍,遞出了一招“力屏天南”。

雙劍相觸,響起了一陣金鐵交嗚之聲。

玄真道長長劍連揮,展開了快攻。

刹那間,劍風輪轉,劍芒飛閃,分由四麵八方,攻向青萍子,而且劍劍都指向要害大災,竟然是毫無情意。

青萍子全神運劍,防守的十分嚴密。

玄真道長攻出的劍勢雖然淩厲,但都是武當派中劍招,青萍子十分熟悉,故能防範機失,表麵上看起來,玄真道長劍勢縱橫,把那青萍子因人丁一片劍光之中,實則青萍子有驚無險。

雙方力鬥百招,仍然是一個未分勝敗之局。

玄真道長雖然是占盡上風,就是無法把青萍子。

六個武當弟子。擺成了一座劍陣,凝神觀戰。

一個武當名宿,一個武當才人,兩人全用本門中劍法相搏,奇招迭出,六個觀戰弟子,平日無法領劍招,此刻卻能目睹它的作從變化,獲益非淺。

玄真道長又攻了二十餘劍,仍未能取得勝機,不禁火起,劍術突然一變,施展武當鎮山劍法,太極慧劍。

青萍子識得利害,駭然震動,暗道:“看來,他當真已存了殺我之心。”

心中念轉,也施展出太極慧劍反擊。

這一套劍法,變化精微,奇奧博大,兩人雖是一脈相承,但因火候功力不同,施出來的威勢,也是大不相同。

忽見玄真道長一劍劈出,斜削青萍子的肩頭。

青萍子以攻製攻,劍勢一抬,點向玄真道長執劍右腕。

這本是破解玄真道長的劍式,那知玄真道長劍尖一轉。人隨劍走,陡然一個轉身,長劍突然轉向青萍子右腕削去。

青萍子送出的劍勢,還未來及收回,玄真道長的劍招已然削到。匆忙之間,急急舉劍倒退,但仍是晚了一步,寒芒過去,斬下了青萍子右手食指。

青萍子一咬牙,奮身躍起,脫出了玄真道長的劍圈之外。玄真道長冷厲喝道:“那裏走。”

長劍一招“野火燒天”,身隨劍起,追刺過去。

青萍子懸空打了一個跟鬥,飛身落人劍陣之中。

玄真道長一劍未中,身子也向劍陣中落去。

六個武當弟子發動陣勢,長劍齊齊出手。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把玄真道長逼出陣外。

青萍子左手緊握傷處,低聲說道:“改以五行劍陣據敵。

原來,青萍子擺的天罡七鬥陣,但因自已受傷,一時間難再應戰,少了主持天罡七鬥陣的軸心,隻好下令改以五行劍陣迎敵。

五行劍陣,隻要五人,按正行變化據敵,又多了一個人出來。

多出之人,年紀最輕閑人陣中,撕下一片道袍,道:“四師叔,傷的很重麽?”青萍子道:“不要緊,隻斬去一根食指。”

他口中說的倔強,但十指連心,已然疼的他臉色一片蒼白。

那年輕道人把撕下的一片道袍,紮在青萍子右腕之上,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道:“弟子已帶有傷藥,四師叔請敷用一些。”

青萍子剛剛敷過藥物,包起傷勢,突聞一聲慘叫,一個武當弟子,突被玄真一劍洞胸穿過,倒地而逝。

這五行劍陣,變化雖然奇,但玄真對此卻熟悉異常,被他找出一個空隙,一劍刺斃一人。

張伯鬆青劍而立,負手觀戰,始終未出手相助,似是存心要武當派上下三代自相殘殺。

五行劍陣少了一人,空出了一個方位,全陣的效用頓失。玄真道長唰唰兩劍,又刺傷了兩人。

這兩人,劍傷未中要害,竟然是強自忍痛,守定方位,不肯退讓。

青萍子咬牙說道:“寶劍給我!”

那年輕道長說道:“師叔調休一下,弟子去補空位。”

口中說話,人已衝上前去,補起了那死去師兄的空位。

五行劍陣雖然又恢複原勢,但因兩個受傷道人,無暇休息,運氣止血,失血過多,浙呈不支,連帶全陣變化,都受到了影響。

但見玄真道長踏前半步,長劍左右搖擺,擋開左右劍勢,飛起一腳,把那年輕道長踢的破空而起,連人帶劍,向外飛去。情勢危惡,青萍子己然顧不得右手傷勢,一提氣,飛身而起,左手抓住那年輕道長的衣領,右手奪過他手中長劍,左手借刀一送,道:“快些逃走。”

那年輕道人身子直飛出三丈開外,向一塊大岩石上撞去。

他被玄真道長一腳,跟在右腿“懸鍾”穴上,半身麻木,已然無力運氣,再加上被那青萍子全力一送。身子如斷線風箏一般,眼看撞向巨岩,卻是無法移動,心中暗道:“完了四師叔要我遠走報信,隻怕要負他之望了,這一撞上巨岩,豈有不死之理?”

突覺一股暗勁撞來,一擋自已懸空而飛的了,接著據巨岩後疾快的伸過一雙手來,抓住了自己的身子,拖人巨岩之後。

隻見巨岩後麵,蹲著兩人,一個放牛牧童,一個中年樵夫。

接著自己的正是那放牛牧童。

那中年樵夫低聲說道:“說話小聲一些,你法名怎生稱呼?”

那年輕道人雖不知兩人身份,但卻知曉是友非敵,低聲應道:“小道法號長平,兩位是什麽人?”

中年樵夫道:“此刻無暇和你細說,快些脫下道袍。”

長平道長轉目望去,隻見那牧童,正在擦去臉上的油汙,心中若有所悟,一麵脫衣一麵說道:“小道右腿‘懸鍾’穴被人踢傷,運轉不便。”

那中年樵夫,伸手推活他懸鍾穴。接道:“我叫公孫成,那一位就是黃山奪魁的江曉峰江少俠,你脫下道袍之後,換上牧童衣服,下人此穀,早些趕回武當山去,把目睹之情,告訴貴掌門。”

長平道長道:“江少俠請救小道四師叔。”

這時,江曉峰已脫去牧秋童衣服,換上那道人的衣履,一麵挽發盤髻,一麵應道:“此地之事,不勞你留心了,你快些趕回武當山去就是。”

長平道長也動手換穿牧童衣服。且說青萍子,拿到長平道長手中寶劍,怒聲喝道:“師叔殺戮徒孫,倒是得心應手,天下為老不尊者,莫過於斯了。”

玄真道長冷冷說道:“你不肯聽我良言相勸,那是自找苦吃。”

青萍子長劍揮動,疾辟兩劍,穩住了五行劍陣,道:“世間不少喪心病狂的人,但像師叔這等放手殺傷門下弟子的,倒還少見。”

玄真道長冷笑一聲,道:“你再不棄劍投降,他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青萍子長劍疾展,攻勢更見猛烈,似是已存了拚命之心。玄真道長冷冷說道:“你不聽師叔勸告,那就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長劍橫削直劈,攻勢猛敬至極。

但五行劍陣,在青萍子主持之下。威力大增,而且兩個受傷弟子,也在青萍子劍招照顧之下,減少了不少壓力。

玄真道長雖然熟悉那五行劍陣的變化,但一時之間,也無法加以擊潰。

金陵劍客張伯鬆哈哈一笑,抽出長劍,道:“道兄,咱們沒有時間在此多留,在下助你一臂之力,早些把他們殺死,也好早些上路。”

玄真道長道:“他們不前聽我的話,自是死有應得。”

張伯鬆笑道:“道兄同意了。”

突然上前一步,長劍一探,刺向青萍子。

張伯鬆雖然不解這劍陣變化之妙,但他冷眼旁觀甚久,已瞧出目下五行劍陣重要力量,大都集中在青萍子一人身上,由於他支援分助。才使劍陣保持不潰,如是對青萍子加強壓力,劍陣壓力即是不致於立刻潰散,但可給玄真道長擊潰劍陣的機會,是以,劍招綿綿,一直攻向青萍子。

武當派五行劍陣,雖然不似少林羅漢陣變化複雜、精妙,在武林之中亦是威名甚著,張伯鬆雖然武功高強,但他不解劍陣變化奧妙,一動上手,才覺出劍陣的威力,明明是一劍刺向青萍子,但是劍陣一轉,卻被另外一個道人斜裹攻來的一劍,擋開張伯鬆的劍勢。因為劍招攻襲方位,在張伯鬆劍力道上最弱之位,是故,雙方功力雖然相差很大。但張伯鬆的劍勢,仍被那道人一劍震開。玄真道長劍勢一緊,唰唰唰刺出三劍。

這三劍看上去,都是刺向空間,但事實上,卻是阻滯五行劍陣的先機攻勢,三劍快攻過後,五行劍陣的變化,頓然一緩。

張伯鬆借勢快攻,疾攻四劍,迫的青萍子向後退了兩步。

玄真劍回如風,又刺傷一個道人、五行劍陣立時被兩人合手快攻衝散。

玄真道長高聲喝道:“青萍子,昔年我代師兄接你藝業時,曾讚你聰明過人,終非池中之物。你還記得麽?

喝聲中長劍連出,又劈死一個道人。青萍子斷指處包紮不久,劇鬥之下,傷口破裂,鮮血湧出。

但他卻咬牙苦戰,不理會亥真道長喝問,全力攻向張伯鬆。

隻聽玄真道長道:“你如想登上武當掌門之位,那就快些棄劍投降……”

青萍子冷冷接道:“你滿口胡言亂語。”

玄真道長大怒道:不知好歹。

長劍一緊又刺死一個弟子。這時,追隨青萍子的弟子,除了已經離開的長平道長之外,兩個身受重傷,已無再戰能,倒在地上,餘者全都戰死。

玄真道長四了一眼,道:“青萍子。你隨行之人,已然傷亡全盡,目下隻餘下你一個人了,如若答允投入天道教中,不但可保

性命,且日後還可登武當掌門之位,如是再不聽師叔良言相勸,隻有死亡一途了。“張伯鬆疾攻兩劍,迫退青萍子,收長劍說道:“你仔細想想你師叔的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青萍子冷笑一聽,接道:“師叔的惡毒行徑,自會有歸告掌門,岔道今口縱是戰死此地,亦是無憾了。”

張伯鬆冷關一聲道:“你認為小雜毛能夠達得了麽?那巨岩之後,是一處懸崖。就算他不被摔死,亦難逃我們有布守穀口的人。

玄真道長接道:“我已擊中他的懸鍾穴就算不摔死,他還在穀中躺著。”

青萍子長歎一聲,仰臉望天,喃喃自語,道:師祖請恕弟子無能,已無法把此凶訊帶回武當山上了。“

目光轉到張伯鬆的臉上,道:“你如還覺著自己最男子漢,咱們就單打獨鬥的一決死戰。”

張伯論還未來及答話,突聞玄真道長咦了一聲,道:“奇怪啊?”

青萍子轉目裏去。隻見長平道長,手執長劍,緩步行了過來。

不禁大怒,厲聲喝問道:“無知的孽徒,居然能夠解得穴道。還不返回山穀報訊,要回來送死麽?”

長平道長也不答話,微微垂首,直向前麵行來。

青萍子不聞長平道長回答之言,心中更是惱怒。厲聲喝道:“你眼瞎,耳聾了麽!

張伯校哈哈一笑,道:“不要罵他,去而複返,豈是無因。”

青萍了怔了一怔,暗道:“藍天義能使譽滿江湖的玄真師叔為他數忠,何況長平這點道行,豈能抵受得住。”心念一轉,卻說道:“長平,快告訴我,他們如何擺治你,給你藥物食用呢,還是別有手法?”

長平道長仍不答話,隻管裏著頭向前行進玄真道長人似是已瞧出情形有些不對,冷冷喝道:“站住。”

長平道長突然加快一步,道:“還幾位師兄的命來。長劍一揮疾攻一劍。

這一劍快速、奇詭,兼而有之,玄真道長雖已早有防備,但他卻未料到對方劍招如此之快,急急揮劍封架,已自無及,趕忙向後退了兩步。

長劍過處,由玄真道長小腹劃過,道袍裂開,傷及肌膚。

如非他及時退避,這一劍就要他腹破腸流。

青萍子見長平攻出一劍。已知他不是長平道長,不禁心頭暗道:“這是何許人物呢?偽裝成武當門下弟長。”

就在他心念一轉之間玄真道長也已警覺出來人不是長平道長,一麵揮劍反擊,一麵冷冷喝道:“閣下是何許人,假扮武當門中弟子?”

長平道長也不答話,一味揮劍猛攻。

張伯鬆一皺眉頭,對青萍子道:“這人是誰?”

青萍子道:“討命的。”迎麵一劍劈了過去。張伯鬆揮劍相迎,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惡鬥。

長平道長劍招奇幻,十合之後,已逼的玄真道長隻有招架之功。

青萍子滿腔激忿,早有拚命之心,眼著玄真被人纏住,立時劍走險招,招招皆指向張伯鬆的致命要害,而且,隻求傷敵,不理本身安危。

這等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打法,使得張伯鬆完全失去了主動,處處以防守為先。

孩人搏鬥之間,突然一聲淒窮的長嘯,傳人耳際。

張伯鬆轉目望去,隻見玄真道長長袍綻裂,長發垂亂,一躍數丈如飛而去,不禁頭大駭,擋開了青萍子一記穿心劍,立時轉頭向外一躍數丈。

足落實地。還未站穩,見眼前人影一閃,長平道長橫創擋住了去路,道:“閣下留下一點東西再走。”

張伯格長劍一起,迎胸劍卻。

長平道長右腕疾落,啪一聲,拍沉了張伯鬆手中創勢,身隨劍轉,左手順勢一啪,正擊在張伯鬆右肩之上。

這一掌奇招橫出,隻打的張伯鬆身軀一晃,栽倒在地。

張伯鬆右腕一拾,兩柄半尺長短的金芒,閃電擊出,人卻借勢一滾、滾出了八九尺遠。

挺身而起,飛躍而去。

長平道長揮劍一拍,擊落兩道金芒。

凝目望去,隻見那兩柄擊落的金芒,乃是兩把八寸左右的金色短劍。

張伯鬆卻借那長平道長擊落金劍之勢,轉身疾奔而去。

青萍子歎息一聲,道:“多承相救,貧道感激不盡。”

江曉峰望了那橫臥地上的屍體一眼,道:“在下趕援來遲,致使貴門中弟子非傷即亡。”

青萍子望望斷指進流的鮮血,道:“如非大駕來援,貧道亦難逃殺身之危。貧道生死事小,但如不把這次凶訊,同帶武當山去,就對本門有著極大的影響,對閣下大思不敢言謝,但不知是否可以告知姓名……”

長平道長一欠身,道:“在下江曉峰。”

青萍子道:“果然是江少俠,貧道心中本有此想,唉非過少俠的身手,也難在片刻之間。擊敗武林中兩大高手。”

江曉峰道:“在下慚愧,未能早來一步……”

青萍子接道:“江少俠言重了,倒是貧道心中悔愧交集,未能在黃山大會之中,體念出江少快救世之心。”

江曉峰緩步行到兩個身受重傷均道人身側。舉手一探地上的兩個重傷的道人,竟也已氣絕而逝。

青萍子黯然說道:“他們傷中要害,早已無救,早死一刻,也可少受一些活罪!”

江曉峰道:“道長的傷勢呢?”

青萍子道:“貧道傷勢不重,不勞掛懷。唉!這番離山,六位弟子隨行,如今已死了五個,還有一個長平,不知死活。”

江曉峰道:“長平道兄已然易容改裝,趕回武當山去了?道長歸途之上,也許能和他相遇。”

青萍子你麵望天,長長籲了口氣,道:“十餘門派,分另下山。藍天義既然遣人擋截我們武當派,想必亦分選遣人手擋截其他門戶,江少俠分身之術,寸陰如金,貧道不敢多耽誤你的時間,江少俠先請便吧!貧道掩埋了五位弟子屍體,即將旅程趕回武當山去,早把此訊稟報掌門。”

江曉峰道:“道長力戰甚久,還是坐息一陣才好,遮掩屍體的工作,由在下承當。”

青萍子本想推擔,但話將出口時,突然又改變了主意盤膝坐下,閉目調息。

江曉峰選了一片山地,揮劍挖了一個土坑,把五具屍體,盡皆掩埋起來,用劍削一個木牌,刻上武當弟子之墓,立在墓前。

他婉力強勁,動作快速、挖坑,埋屍、築墳、削牌刻字,不過半個時辰全部完成。

回頭看去,青萍子仍然在閉目調總,頭上汗水隱現,顯是運功正到緊要關頭。

江曉峰心中雖是急於要走,但想到了青萍子的安危,必得有人守護才成,隻好留下等候。

又有一個時辰,青萍子才調息醒來,睜開雙目。望了那新墳一眼,臉上泛現一片感激之情,緩緩行到了新墳之前,合掌一禮,道:“師叔把你們帶下了武當山,卻不能把你們再帶上山去,使師叔悲痛萬分,回山之後,把你們為武當門派盡忠之事,奉告掌門,使你們名題忠義塔內、永遠做為我武當後代範例。”

言罷,閉目合掌,低誦兩聲無量壽佛,才轉身行向江曉峰肅然說道:“江少俠年紀雖輕,但卻身負絕技,的是叫人敬佩,但藍天義俠一生俠譽,積數十年準備,其勢如怒濤洪流,莫可遏止,江少俠是抵柱中流之才,但敵勢太過強大,非有非常武功,非常手段,不足力挽狂瀾……”

語聲一頓,接道:“神算子王修才冠一代,從中相助,用謀行略,決不在藍天義之下,但如決勝陣前,還得有三番血戰……”

他言未盡意,又突然停住。

江曉峰一抱拳:“多承指教,在下亦自知微末之學,恐難阻當強大敵勢,隻求盡我心力,也就是了。”

青萍子道:“江少俠如能抽出空暇,希望近日中能到武當山上一行,貧道在山上恭候。”

也不待江曉峰答話,突然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江曉峰高聲說道:“道長保重,在下不送了。”

青萍子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片刻間,走的蹤影不見。

江曉峰望著那青萍子遠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忖道:“這青萍子為人很怪,有時間十分謙虛多禮,有時間卻有些卓傲不群。”

忖思之間,突聞身後響起一陣步履之聲,回頭望去,隻見那扮裝樵夫的公孫成,大步行了過來。

江曉峰道:“長平道長去了麽?”

公孫成道:“我帶他趕小路,翻了兩座嶺脊,告訴他應走之路,在約會之地,久等不見江兄,才趕了回來。”

江曉峰道:“我幫青萍子掩埋了死傷的弟子,又替他護法,讓他坐息了一陣才走,在下也就要趕往約會之地。”

公孫成突然抬頭看看那高聳的大榆樹,低聲道:“江兄,這大榆樹上,是否藏的有人?”

江曉峰抬頭看看那茂密的枝葉,心中暗道:“這樹上就算是藏上十個人,也是無法瞧得出來啊!”

口裏應道:“在下劍驚玄真和張伯鬆,落荒而逃,未見這樹上有人出現。”

公孫成略一沉吟,道:“這是一處出山要道,這大榆樹也高的出奇,如若是有人藏在那樹頂之處,這一帶行人往來,都難逃他的雙目。”

江曉峰道:“公孫老前輩說的不做,在下上去瞧瞧。”

公孫成道:“但倒不用有勞江少俠了,在下還能對付,我上去瞧瞧吧!”轉身而起,爬上大樹片刻之後,突見枝葉根動,一個人影,由樹上直掉下來。

江曉峰目力過人,已瞧出那人身著綠色短衫,前胸處一寧鮮血,當下一躍而出。雙掌一推。先行一擋那人沉落之勢,然右,伸手接住那人。隻見他臉色鐵青,已然氣絕而逝。

又等片刻公孫成匆匆由樹上下來,道:“死了麽?”

江曉峰道:“氣息已絕。”

公孫成道:“本想留他活,他許可問出一些內情,但樹上相搏,難以控製,下手重了一些。”

江曉峰放下屍體,道:“那樹上還有些什麽?”

公孫成道:“大約這家夥準備在樹上長住,樹上蓄存了甚多於糧,紅白燈籠一盞,又有紅白小旗各一麵,可惜已無法問他旗語、燈號的內情了。”

江曉峰道了:“老前輩怎麽處置呢?,,心中卻暗暗忖道:”究竟還是老薑辣,我在此地守了一個多時辰。竟然想不到樹上可能有敵人的埋伏,他一到此,就瞧出破綻,論江湖上的閱曆、經驗,實應該向人家多多領放了。“但聞公孫成道:“我已經把那紅白兩麵旗,全豎了起來,代表什麽、讓他們自己猜吧!”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咱們現在,要到何處?”

公孫成飛起一腳,把屍體踢入了峽穀之中道:“走!看著王修如何安排。”

江曉峰道:“王老前輩也來了麽?在下已數日未見過他了。”

公孫成一麵舉步而行,一麵說道:“從此刻起,咱們已算和那藍天義正式接上了手,但咱們實力單薄,無法和他們決一死戰,好在,我們人數少,可以隱密行蹤。從中破壞他的陰謀,所以,咱們要分散而行,而且身份,形貌,也要經常的變換才成……”

語聲微微一頓、道:“原本相約,咱們走在一起,以免實力分散,但因目下形勢有了改變,咱們也不得不分頭行動,好在,我已和王兄研商出多種連絡之法,當能互通消息。”

江曉峰緊跟在公孫成身後而行一麵問道:“你說目下形勢大變,不知有了什麽變化?”

公孫成道:“藍天義來的太快,而上下自沈北岸。由我們購合成數批,集中力量,個行消鍺分成數十批,人數多寡不等,大都易容改麵!”

江曉峰啊了一聲,道:“他們意欲何為呢?”

公孫成道:“藍天義比我們相像中還要陰險一些,這舉動不僅使在下覺著奇怪。而且連神算子王兄,也有些難明企圖,因此,決定分頭追查,以明內情。”

江曉峰道:“咱們馳援各路武林同道計劃,最否也有了更改呢?”

公孫成道:“目下情勢而言,那路子出非工。山大會之人為主,目下雙方議具贈出路煙五公一圇。們的行動,自然受著他們的舉動影響,隨時變更。”稍-頓,笑道:“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江世兄了。”

江曉峰道:“什麽好消息啊?”

公孫成道:“王修兄已經約請到幾位高手幫助咱們。”

江曉峰笑道:“你們有很多暗記,和聯絡之法,在下還是不知曉。”

公孫成道:“這個在下也和王兄談過,據王修說,江世兄此刻正值武功進步之際,受到幹擾,甚為可惜,如若再以雜事紛擾,恐妨害太大。所以,不用江少俠勞心。”

江曉峰心中明白,王修用心,要他集中精神,多想多練那藍天人傳授之技,當下啊了一聲,不再多問。

兩人腳步斯快,向前奔行,口落西山時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

公孫成停止腳步,四顧了一眼,不見人蹤,突然棄向一所道旁的福德祠中。

隻見他右寧提起供在福德五神前麵的香爐,左手迅快的在下麵摸出一物,放下香爐,奪回原處,笑道:“瞧瞧這上麵寫的什麽?”

江曉峰暗暗忖道:“好啊!原來他們利用土地廟作為連絡之處,此廟比比皆是,倒真不失為一大善策。”

公孫成展開函件望去,隻見上麵寫道:“兼程疾進彌陀寺。”

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匆寫成。

但江曉峰一望之下,還能認出那是方秀梅的筆跡。心中暗道:“就算熟悉了連絡信號,但地理形勢不熟。亦是定可奈何,這彌陀寺不知距此好運,如是相距太遠,問路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見公孫成眉頭連皺,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啊,方姑娘似是很急促,連暗語也不用了…”

江曉峰道:“呷!定然十分緊急之事,老前輩知曉彌陀寺麽?”

公孫成點點頭道:“彌陀寺倒是知道……”

江曉峰道:“距此好遠?”

公孫成路一沉吟,道:“大喲有百裏左右吧!”

江曉峰道:“如此之遠,隻怕要大半夜的緊趕,她要咱們兼程急徙。必然是十分重大的事,喧們要立刻前身才是。”

公孫成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急急說道:“不錯。定是如此,咱們得快些起去才成。”

放腿向前奔去。

江曉峰急起直追,道:“你想起了什麽事?”

公孫成道:“那彌陀寺的老方丈,是一位高僧!”

江曉峰道:“可是藍天義要加害那位方丈麽!”

公孫成道:“這也許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那彌陀寺中。有一個海眼井……”

江曉峰道:“什麽叫海眼井?

公孫成道:“在下說的太急了。難怪江世兄所不明白。

江曉峰道:“隻怪晚輩見聞不廣,閱曆不豐。”

公孫成道:“那彌陀寺後,有一口大井,據說那口井水直通大海。

江曉峰道:“這傳說有些不可能吧!

公孫成道:“這傳說在下如下相信,但那寺中井水,卻和一般的井水不同。

江曉峰道:“在何不同之處?

公孫成道:“據說那共中每月之中,必有兩次。如同水開鍋一般的沸騰。有時水花能濺飛岸上。

江曉峰啊了一聲,道:“老前輩是親眼所見呢?還是聽聞傳言?”

公孫成道:“聽聞傳言,不過,此事在武林中傳布甚廣,想來不會有錯?”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道:“那彌陀寺的老方丈武功如何?”

公孫成道:“他是武林中人,從來不談武事,但武林中人,都知他是一位得道的高僧,而且有著很好的武功。但卻從無人見到他和人動過手,每有人和他談到武功時。他就默然不語,任是你說得舌焦,他也不肯接一句口、但如和地談到佛學儒道,那就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江曉峰聽他口氣,似是對那彌陀寺中方丈的事,所知有限,也就不再多問。

兩人快步疾奔,兼程而進,沿途之上,除了飲水稍停之外,一直沒有休息。

那公孫成熟悉地理,半日一宵緊趕,到天色將亮時分,已到了彌陀寺外。

這時,天色破曉,景物隱約可見,稱防守隱現故漫夭晨霧之中。

公孫成停下腳步,指著那大霧中巍巍斷寺影,道:“就是彌陀寺,咱們先行運氣調息一下,然後再進寺中看看。”

江曉峰長長籲一口氣、道:“咱們日夜兼程,趕到此地,如若因為一測調息工夫,誤了大事豈不是功虧一簧?”

公孫成道:“江少俠是否覺著還有和人動手之能?”

江曉峰道:“一夜奔馳,從未稍停,怎會不累呢?”

公孫成道:“你能未複,趕往寺中,萬一遇上了事故,我們無法出手相助,那時,反將促使事情惡化了。”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老前輩要多久時光,才能調息複元?”

公孫成道:“要完全複元,一兩個時辰不可,如若隻求和人動手,一頓飯工夫就可以了。”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好吧!那麽老前輩請找一處安全所在調息,在下想先人寺中查看一下。“

公孫成急急說道:“江少俠,區區知道你的體能,彌防寺發生變政還好,如若是發生了變政,那人必將是藍天義屬下的一流高子,動手相搏,還要仗憑閣下。”

江曉峰道:“在下相信還可支持。長長吐吸的換一口氣,雙臂一抖,飛起而去,兩個起落,人已到彌陀寺外,再一個縱身飛人寺中,隱失不見。公孫成雖感體力難支一場搏戰,也顧不得運氣調息,想起直追,飛入了彌陀寺中。

寺中,已然不見江曉峰行綜何處,大霧彌漫中,但見殿房重重。

他究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見聞博廣,略一沉思,立時縱下圍牆,閃身在一處牆角旁邊,運氣調息。

且說江曉峰飛躍一道黃色的圍牆之後,運足目力望去,隻見一座空廣的院落,不見人影,約略估計,有畝大小,幾棵大樹的枝葉,在濃霧中隨風飄動。

江曉峰打量過院中形勢,快步越過廣場,行近二門。

這二門兩側連著廂房,攔住了去路。

舉手一推,兩扇木門仍然緊緊關閉。

江曉峰一提氣,翻上屋麵,再一飛躍,飄落買地。

這二門內的景物,大不相同,十餘棵高大的白果樹,散布在苗許大小天井院中。

四麵房舍,使濃霧減弱不少,再加江曉峰那過人的目力,已清晰的見到了四下景物。

二重院中,種植著不少花樹,晨務中花氣芬芳。

一道紅磚鋪的小道,直通向第一重大殿。

這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寺院,房屋連綿,殿院重重,但卻靜的使人有些心悸。

江曉峰步踏紅磚而行,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這寺中還有僧侶,也該起身作早課了。”

心中轉動之間,人已踏上七級石階,行到大殿前麵。

大殿前一排窗門,雖未打開,但窗簾末垂,可見殿中景物。

兩益長明燈,熊熊燃燒,供台後三尊金身佛像,像前燃著一爐長香。

江曉峰看過殿中景,心中更是懷疑暗道:“殿中打掃的纖塵不染,何談不見僧侶?”

匆匆繞過大殿,向後行去。

突然間,一翩木門內,閃出來一個人影,攔住了去路。

江曉峰暗自冷笑一聲,道:“好啊!見到人了。”

定睛看去,隻見那攔路之人,是一個十七八歲份小沙彌。

江曉峰仍然穿著一身道裝,背插長劍。

小沙彌打量了江曉峰一眼道:“佛,道不同,小師父走錯地方了。”

江曉峰談談一笑,道:“紅花、白蓮、青蓮寺,三教本是一家人,小道食起路程,錯過宿店,腹中轆轆,想來化一餐酒飯充饑。”

那小沙彌淡然一笑,道:“原來如此,但此刻時光尚早,寺中早飯末開。小師父先請寺外稍息,小僧到廚下瞧瞧有什麽可用之物。”

江曉峰道:“天已被燒,紅日即開,貴寺中的師父們,怎還不做早課?……”

那個沙彌望望江曉峰背上的寶劍,反問道:“道兄身佩寶劍,想必是會武之人。”

江曉峰道:“千裏獨行,難免遇上盜匪。”

那小彌沙口齒十分伶俐,淡然一笑,道:“利器可護身,亦可親人,懷壁其罪,如若不精劍道,佩劍反將招身之禍了……”

抬頭望望天色,道:“道兄快請出寺外,小僧去廚下準備一下,立可奉上齋飯。”

江曉峰心中暗道:“他一味的攆我走,具中必有原故。”

心中念動,口中卻說道:“看來師兄對僧、道之分,心有成見。”

小沙彌搖搖頭道:“江兄錯了,小僧勸道兄退出寺外,確是一片仁心,希望道兄不要誤會才好。”

江曉峰道:“如是小道不肯退出呢?”

小沙彌歎息一聲。道:“那當真是在劫難遠了!阿彌陀佛!”

轉身向前行去。

江曉峰施出金蟬步的身法,一個轉身,攔在那小沙彌的前麵,道:“小師父,可否把話說的清楚一些。”

小沙彌小約是已感覺江曉峰的身法,快的有點邪氣,停止腳步,又打量了江曉峰一陣,道:“你們已經來了?”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小和尚大約把我看成了敵人,何不將計就計,求見方丈。”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不錯。貴寺中方丈在麽?”

那小沙彌點點頭道:“方丈已然譴走了寺中僧侶,恭候大駕多時了。”

江曉峰道:“那麽?勞請小師又帶我會見責令方丈如何?”

小沙彌點點頭,苦笑一下道:“你說話很客氣,一點也不像山林鴻家的樣子,我們方丈曾經說過,真正大奸巨惡的人物,大都是陰狠不形諸於色,惡毒不著痕跡,難得你這點年紀,竟然已有了此等深沉協涵養。”言罷,放步向前行去。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小沙彌,口齒伶俐,辯才極佳,我如答上腔,不知要費多少口舌,還是不理他為上。”

小沙彌帶著江曉峰穿過了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翠竹環繞的幽靜院落之中。

百竿綠竹,環圍著一座寂靜的禪房。

小沙彌輕叩禪房木門,道:“他們來了。”

排房中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請他們進來。”

江曉峰步人禪房,抬頭看去,隻見一張寬闊的木榻上,坐著一位白眉會垂目,麵色紅潤,顎下無髯的老僧。

他衣著整齊,高腰白布履,身披黃袈裟,摔榻一側,一張木案上,放著一個銅缽,體缽上有蓋掩遮,不知內放何物,木案旁邊四張竹椅,銅缽邊兩卷佛經,整個禪房中,再無他物。

江曉峰打量過禪房景物,合掌說道:“小道見過老禪師。”

白眉老僧淡淡一笑,道:“老僧已然恭候甚久了,施主又何苦易容改裝呢?”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老禪師好眼光。”

白眉老僧長長籲一口氣,揚手對那小沙彌道:“大限已到,你可以逃命去了。”

小沙彌合掌說道:“弟子願追隨師父……”

白眉老僧哼一聲,接道:“你如不聽方丈之命,老衲即把你趕出門牆。”

小沙彌不敢再行強辯,就在禪房門外大拜三拜,轉身而去。直待那小沙彌去後良久,白眉老僧才緩緩說道:“藍天義藍大俠還未趕到麽?”

江燒峰沉吟了一陣,道:“藍天義落後了一步,在下搶先了。”

白眉老僧任了一怔,道:“你是誰?”

江曉峰道:“晚輩出道很晚,說出姓名,老禪師也未必知曉,隻要老禪師能相信晚輩不是藍天義一夥人,那就成了。”

白眉老僧又仔細的瞧了江曉峰一陣,道:“如若老衲未走眼,施主的年齡應該不大。”

江曉峰道:“老禪師看對了。”

白眉老憎道:“施主不是玄門中人。”

江曉峰道:“老禪師又說對了。

白眉老僧道:“如是老衲不允施主留此呢?”

江曉峰道:“那就要老禪師設法把在下攆走了。”

白眉老僧輕輕歎息一聲,道:“老衲想要告訴你一處藏寶之地,你去挖得寶藏,過一生快活日子如何?”

江曉峰道:“那要看什麽寶藏,能否讓在不動心。”

白眉和尚道:“一批黃金,不下萬兩之數。”

江曉峰道:“可惜在下不喜金銀。”

白眉老僧搖搖頭,低聲說道:“現在,你想走隻怕也走不了啦。”

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江曉峰。

江曉峰凝神聽去,果然聞得了輕微的步履之聲。心中暗道:“這老和尚耳目如此靈敏,定也是武林中人。”

心中念轉,人卻行向禪室一角,就地盤膝而坐。江曉峰剛剛坐好,步履聲已入禪室。微微側目望去,隻先當先一人,長衫福履,正是藍福,藍福身後緊隨著明豔照人的藍家鳳。

藍家鳳的確是美,美得那白眉老僧,也不自覺的望了兩眼。

藍福目光一掠江曉峰,未加理會,卻對白眉老人拱手說道:“老禪師久違了,還記得在下麽?”

白眉老僧輕輕歎道:“你是藍福藍老施主。”

藍福道:“老禪師好記性。”

回顧藍家鳳一眼,道:“這位藍姑娘,乃是敞東主藍大俠的千金,藍大俠事務繁忙,不克親來,特遣藍姑娘和區區代他拜會老樣師。”

白眉老僧道:“不敢當,藍老施主有何見教,盡管請講。”

藍福道:“貴寺僧侶眾多,香火鼎盛,此刻怎的竟然不見一人?”

白眉老僧道:“他們都是深具善根的佛門弟子,不解武事,都已為老衲遣離此地了。”

藍福道:“老禪師說的是,佛門弟子,戒律甚嚴。不過,區區希望我們需要之物,還在寺中。”

白眉老僧淡淡一笑,道:“藍老施主需要何物?”

藍福道:“老禪師是真的不明白呢?還是故作不知。”

白眉老僧道:“老衲自然是真的不知,豈有故作之理。’”

藍福道:“在下來此之時,藍大俠曾經再三囑咐,不可對老禪師無理,是以,在下不希望鬧出不歡之局。”

白眉老僧點頭歎道:“藍大俠如此相囑,足見和老衲還有一點香火之情。”

藍福道:“好來好散,彼此有益,老禪師交出金蟬,我們立時告辭,決不動彌陀寺一草一木。”

白盾老僧搖搖頭,道:“藍姑娘和藍老施主來晚了一步。”

藍福微微一怔,道:“怎麽說?”

白梅老僧道:“那金峰禪已被老衲放入寺後井中了。”

藍福臉色一變,冷冷說道:“這話當真麽?”

白眉老僧道:“老管家知曉在不從不撒謊。”

藍福臉上透出殺機,口中卻仍然平和的說道:“老禪師放走金蟬,準備如何對我們教主交代?

白眉老僧笑道:“什麽教主?”

藍福自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隻好說道:“就是敞東主藍大俠。”

白眉老僧道:“原來藍大俠已自封了教主,那麽藍老管家也定已榮任要職了?”

藍福道:“老禪師心胸很開闊,在下十分敬服。”

白眉老僧淡然一笑,道:“事已如此,老衲驚怯逃避,似也於事無補了。”

藍福道:“好一個事已如此,老禪師想必早已胸有成竹,對教主有所交代了?”

白眉老僧笑道:“我想,你來此之事,藍大俠定然已對你有所交代。”

藍福道:“不錯,教主確有交代,要在下無論如何要取金蟬。”

白眉老僧道:“如是取不回去呢?”

藍福道:“那就要老禪師的項上人頭抵償。”

白眉老僧點點頭,道:“這個,老衲已經準備好了,我遣走寺中僧侶,已準備引頸受戮。”

藍福冷冷說道:“你偽裝不會武功一事,瞞得過別人,但卻瞞不過我藍福,咱們到後院一決勝負,怪你不能逃走,如是不守信諾逃走,在下要燒毀這彌陀寺,追殺數百僧侶。”

白眉老僧道:“這個麽?老衲也曾想到,所以,老衲留在這寺院中,恭候大駕,老衲願以人頭償還放去金蟬,還望老管家上覆藍大俠,就說這彌陀寺中,除了老衲之外,都非會武之人,希望他能網開一麵,放了寺中僧侶,保存這座古刹,老衲死而無憾了。”

藍福淡淡一笑,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是有意放了金蟬。”

白眉老僧點點頭,道:“那金蟬已是通靈之物,老衲實不忍加害放它。”

江曉峰隻聽得大為感動,暗道:“這老和尚為了救一隻金蟬之命,不惜以生命償還,這等博愛的胸襟才是佛門真諦。”

隻聽那白眉老僧低聲說道:“放去金蟬,罪在老禪師一人,希望藍施主不要株連無辜,你們可以動手了。”

言罷,閉上雙目。

江曉峰做微啟雙目望去,隻見那白眉老僧氣定神閑,法像莊嚴,全無一點畏懼之色,當真是有者視死如歸的氣度。

藍福一皺眉頭,回顧了藍家風一眼,道:“勞請姑娘動手。”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要我動手!”

藍福微微一笑,道:“這老和尚武功很高強,我一直不敢相信他會引頸受戮,所以,我要防備著他出手反擊。”

藍家鳳緩緩抽出長劍,舉了起來。

江曉峰隻看的心頭大為震動,暗道:“此女貌如嬌花,形若春水,怎的心地如此歹毒?

她如一劍殺死這白眉老僧,內心之中,難道一點也不覺著難過麽!”

隻見藍家風長劍一落,劈了下去。

江曉峰心中又急又怒,又有著無比的失望,正待出手相救,藍家鳳突然停下了劍勢,緩緩說道:“他不肯還手,我無法狠得下心。”

藍福笑道:“姑娘,你如追殺一個人,也很不下心,如何還能成其大事!”

藍家鳳還劍入鞘,道:“我不殺,要殺你們動手吧!”

轉過身子,向內行去。

藍福雙目聳動,似想發作,但又強自忍了下去。

但江曉峰心中卻突然泛升起無限希望,忖道:“她心地善良,看來,究竟是和別人不同。”

心念轉動之間,瞥見藍福右手一探,長劍出鞘,回劍如風,直向那白眉老僧橫削過去。

江曉峰雖然早已有準備,但見藍福出劍太快,快的恐怕自己救援不及,心中大急之下,急聲喝道:“住手!”喝聲中,拍出一掌,擊向藍福的後背。藍福反應靈決,身子一轉,長劍隨收,斬向那白眉老僧的劍勢,突然之間,變成了護身劍招。

江曉峰旨在救人,一看藍福收住了劍勢,立時也收回了掌勢。

藍福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什麽人?”

江曉峰心中任道:“聽他口氣,還未認出我的身份,最好是給他一個莫測高深。”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是過路的,承方丈慈悲,留宿寺中,看到你們這等殺人放火的惡毒匪性,頗有不平之感……”

藍福冷笑一聲接道:“一派胡言。”

目光轉到白眉老僧的臉上,道:“原來老禪師已經早有了準備。就應想起來才是……”

突然仰天打個哈哈,接道:“老禪師,隻請一人,不覺實力太過單薄麽?”

白眉老僧在聽到那江曉峰呼喝之聲時,已然睜開眼睛,輕輕歎息一聲,道:“阿彌陀佛,施主和老衲素不相識,何苦卷人這是非漩渦之中,聽老衲之言,快些去吧!”

江曉峰搖頭道:“此刻就是想走,隻怕也走不了。”

白眉老僧道:“老衲代你向這位藍老施主,求個人情,放你離此就是。”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老和尚明明一身武功,不知何以竟不肯出手抗拒,看來非得拖他下水不可。讓他百口莫辯。”

心中主意已定,故意冷笑一聲,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既蒙老撣師邀來助陣,豈能坐視老禪師被人殺死不救?”

白眉老僧一皺眉,道:“老衲和你素不相識,怎會約你助拳?”

江曉峰道:“老禪師明明約了在下來此協助抗拒強敵,為何又不敢承認呢?”

白眉老僧道:“施主感情,老衲心領了,你還是快些逃命去吧!

江曉峰道:“老禪師又為何改變了心意?要在下逃命?”

白眉老僧笑一下,道:“你留下,也不過是多加一條人命,於事何補?”

藍福冷眼旁觀也不接口,靜靜聽著兩人相辯。

江曉峰道:“這老和尚一心想死,不知為了何故。”

心中一急,突然說道:“老禪師金蟬交給在下,已是懷壁其罪,你想我還能夠走得了麽?”

江曉峰目光微轉,隻見藍福和藍家鳳四道目光,都已投注自己的臉上,顯然,這番話,已然收到很大的效果。

原來,他忽發奇想暗道:“那老和尚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卻把寺中僧侶全部道走,死亡之故,是為了一隻金蟬,我如能把生死的大罪攬上身來,看他知何處理。”

心中暗定主意,口中卻說道:“老禪師隻管放心,我收藏金蟬之處十分隱密,他們可以取我之命,卻無法取去金蟬。”

藍福喚了一聲,道:“你把那金蟬吞人腹中麽?”

江曉峰道:“沒有。”

藍福道:“放在三十三天上,十八層地獄中。”

江曉峰搖搖頭,道:“都不是。”

藍福道:“那麽老夫相信你會把它交出來。”

白眉老僧突然接道:“你這人滿口胡言。”

目光轉到藍福的臉上,接道:“藍老施主,不用聽他胡言亂語,他乃今晨才到敝寺中討食之人,老衲怎會把金蟬交付於他。”

藍福道:“禪師可能舉出證明麽?”

白眉老僧怒道:“老衲從不說一句謊言,還要什麽證明?”

他麵對死亡,從容鎮靜,毫無畏懼和自保之意,但藍福一句輕藐之言,卻使白眉老僧臉上泛起了忿怒之容。

江曉峰心中暗暗喜道:“原來,他還未勘破榮辱之關!”

但聞藍福冷笑一聲道:“在下也素知老禪師不說謊言……”

白眉老僧接道:“那就是了,你割下老衲首級,回去見藍天義吧!”

藍福冷笑一聲道。“如是在下夠帶回金蟬,豈不更好。”

白眉老僧道:“金蟬已為老衲放走,你怎的不肯相信?”

藍福道:“時事多變,人心難測,咱們已二十年未見過麵,在下如何能完全相信老禪師。”

白眉老僧臉泛溫色,道:“那你要如何?”

藍福道:“在下麽?先要這位小道兄交出金蟬?”

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道:“那金蟬在你手中麽?”

江曉峰道:“不在身上。”

藍福道:“藏於何處?”

江曉峰搖搖頭道:“不能告訴你們。”

藍福淡淡一笑,道:“你口氣很硬,老夫要數數你身上有多少硬骨。”

一麵答話,而舉步向江曉峰行了過去。

江曉峰暗中運氣戒備,但表麵卻不露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