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乃冬差點就要鬆口答應了。

但是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一旦自己對賀明川鬆了口,這個空缺出來的洞就很難再填上去。除了找與他關係不錯的女生幫忙,他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隻是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勢必還會有第二次,他不可能一直讓女孩子來幫自己。理智在關鍵時刻戰勝了情感,薑乃冬想以下午有課為由回絕對方的邀請。

似乎是從他沉默過久的時間裏,提早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賀明川沒有給他直接拒絕的機會。

【H】:體育館是對外開放的,到點直接進場就行。你如果過來看比賽,也不用告訴我坐哪。下午來看比賽的人會很多,我也不會分心去留意觀眾席上的人。

對方發了這段話過來,又叮囑他好好上英語課,就先去忙別的事情了。

薑乃冬被他最後這幾句話說動,又重新起了答應賀明川的心思。隻是他上完四節課吃完飯,回寢室睡覺時忘記設鬧鍾,下午起床又差點睡過頭,匆匆忙忙換衣服穿鞋出門,就將要給賀明川答複的事忘在了腦後。

寧眠月約了他在學校南門見麵,離見麵時間還有十分鍾,薑乃冬加快步子從宿舍裏走出來,卻在宿舍樓外花壇邊的樹蔭底下,看到了籃球校隊那幾個穿球服的高個子男生。

見過幾麵的小蔣站在花壇邊打電話,沒等薑乃冬走過去詢問,餘光又見賀明川手上拎了袋礦泉水,領著程棘從旁邊的便利店裏出來,徑直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你們還沒過去嗎?”薑乃冬麵色詫異地迎上去問。

“沒有,還在等人。”賀明川眉間隱隱透出幾分不耐來,卻也沒有和他詳細解釋,而是講話題轉向了他身上,“你和寧眠月什麽時候過去?”

“馬上。”薑乃冬低頭拿出手機看時間。

“小蔣的女朋友也在吧?”程棘適時想了點什麽來,“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小蔣說他女朋友還在化妝。”

薑乃冬順著他的話音打開微信,果然就收到了寧眠月要推遲出發時間的道歉消息。

他要給對方回複沒關係,字還沒打完就被賀明川按住了手機。對方從他手中將手機拿過來,伸出指腹按住語音說話鍵淡聲道:“你們晚點來吧,奶凍先跟我們走。”

語音消息發過去沒多久,寧眠月就回了句“好的”過來。賀明川這才將手機還給薑乃冬,目光落在他臉上開口問道:“你跟我們過去沒問題吧?”

“可以。”薑乃冬接過手機點點頭,跟上賀明川朝樹蔭底下走。

那邊小蔣已經打完電話收起手機,看見三人走過來就皺著眉頭道:“他才剛起床。”

“操——”程棘黑著臉罵了句髒話,“我不是跟他說過下午早點集合嗎?”

“那就不等他了。”賀明川眼底情緒冷了下來,將拎在手裏的礦泉水遞給其他人,“叫他自己走路去師大。”

江大去師大走路二十分鍾,隻是夏天午後步行天氣燥熱滾燙,再加上學校願意報銷車費,球隊就在校門口攔了幾輛出租車過去。

薑乃冬跟著賀明川坐最後那輛,程棘單獨坐前排副駕駛,剩下他和賀明川坐車後排。上了車以後,薑乃冬就順口問了句剛才的事:“你們隊裏還有人沒到?”

“就是在健身房裏蹭破你臉的那寸頭。”程棘從前排回過頭來解釋,眉眼間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厭惡,“上次的事發生以後,他就被教練踢出正式隊員,成了坐冷板凳的替補。”

“他知道這件事是我哥的意思,所以今天下午是故意遲到不來。”程棘說。

薑乃冬聞言,滿臉費解地轉頭看向賀明川,“這種人還不開除校隊嗎?”

“動不了。”後者撩起眼皮對上他的注視,麵容輕描淡寫地朝他補充,“學校裏硬塞進來的關係戶,沒有嚴重的違紀事故就動不了他。”

薑乃冬一時間望著他有些語塞。

對方這句話顯然說到了程棘的氣頭上,他不由得手握拳頭砸在了身後靠背上,“不服管都還是次要的,這才是最氣人的地方。”

聊完這些沒多久,出租車就停在了江城師大的校門口。校隊提前聯係過師大隊長,對方已經帶人等在校外接應。

離比賽時間還有半小時,雙方見麵問候過以後,師大隊長就領他們去體育館的更衣室休息,中途隊裏有人提出來,想先去看看打比賽的籃球場,他們就直接從體育館的正門進去。

這會兒體育館裏還沒有人,看過場地將他們送到休息室,師大隊長就要離開去準備比賽的事。坐在旁邊安靜玩手機的薑乃冬,連忙起身追到門外走廊上,叫住對方詢問這裏的衛生間位置。

從他那裏得到確切的答複,薑乃冬轉身就要去上洗手間。隻是在離開以前,他還是要和賀明川說一聲。薑乃冬又走回緊閉的休息室門口,伸手握住門把手要往下壓。

身後忽然有略具壓迫感的陰影欺了上來,模糊晃動著投落在他眼前的門板上,薑乃冬皺著眉頭從門前回頭,就看見球隊裏遲到的吊梢眼寸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正目光陰沉地盯著他看。

對方似乎是認出了他這張臉,很快就將視線釘在他臉側,那裏曾經被對方手肘蹭破過小塊皮,如今早就已經恢複成完好如初。

“足球隊的人怎麽在這裏?”寸頭斜吊著細長的眼睛不悅地打量他,“誰叫你來的?”

薑乃冬仍是皺著眉頭,對上他那令人不適的目光遲遲未答話。

“不說話?”寸頭語氣不屑地嗤笑出聲,“那讓我來猜猜看,是不是我們賀哥帶你來的?”他雖然嘴上叫著賀哥,話語裏卻沒有半點對隊長的尊敬,反而還藏著幾分咬牙切齒,“你和賀明川關係挺好?上次的事就是因為你,賀明川才把我從主力換下來的吧。”

對方說著竟然還就動起手來,雖然不是大動幹戈地拎拳頭,但也伸手緊緊鉗住了他下巴,帶著麵上狠厲的神色,要伸手去按他臉上原本受傷的地方。

薑乃冬心下覺得古怪微妙,抬起腳後跟要往後退的同時,垂在身側的手就要舉起來,將他過於冒犯的動作拍開。

抵住門板的後背毫無預兆地一空,身後那扇門被人從裏麵拉開,薑乃冬的背脊重新抵上來人的胸膛,對方比他動作更快地抬起手臂來,拍掉了寸頭那隻帶有明顯惡意的手。

“肖梟。”賀明川嗓音淡漠冷沉地叫寸頭的名字,“隊裏比賽集合遲到,晚上加罰跑圈和俯臥撐。”

肖梟臉上表情有些難看,卻也沒有當麵頂撞他的話,隻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不說話。

對他投來的陰沉目光視而不見,賀明川抓住薑乃冬的手腕從門裏出來,然後鬆開他朝肖梟語氣冷淡地道:“來了就進去。”

後者這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抬步邁入了門內。

賀明川從外側關上休息室的門,轉過臉來擰眉叮囑他道:“他對上次事情從處理結果很不滿,你以後盡量不要私下和他接觸。”

薑乃冬神色無奈地點點頭,“我隻是想去上個廁所。”

收斂起臉上滿是威壓的冷淡神情,賀明川唇角微微挑起哂笑道:“你去吧。”

薑乃冬就按照記憶中的話去找衛生間,等他上完廁所回到休息室,已經是好幾分鍾以後的事情。休息室的門是輕掩未緊閉的狀態,薑乃冬停在門外要進去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程棘在裏頭提起了他的名字。

“……在隊裏留久了遲早會出問題。”這大概是程棘在說肖梟,“哥你去讓教練想點辦法,把他從隊裏弄出去。”

“教練要是有辦法,也不會讓他打主力。”賀明川的聲音波瀾不驚地響起。

“可是教練上次不是也說過,如果出了重大違紀事故,他就有權力來做這個主。”程棘說的這句話,薑乃冬不久前才在車上聽過。

“你想說什麽?”停頓片刻以後,賀明川的聲音再次從門縫間傳出來。

“剛才他不是把薑乃冬堵在門口,把替補的氣撒在他身上嗎?”程棘語氣認真地策劃起來,“我們找薑乃冬幫個小忙……”

策略具體要怎麽實施,程棘自己也說不上來,他隻是主動提起辦法的可行性,然後交由賀明川來決斷。而賀明川眼眸微垂陷入思索,指尖輕輕敲著椅子扶手,卻也遲遲沒有給他明確的答案。

站在門外的薑乃冬雖然隻聽了個大概,但也能領悟過來程棘的意思。他大概知道賀明川沒出聲的原因,這件事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現下最棘手的問題是,他自己還受校足球隊的紀律約束,這個忙幫不好的話,可能也會讓他受到不小的牽連。

但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賀明川如果有難處他當然很願意幫忙,薑乃冬想也不想地推門走了進去,“程棘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未料他就在門外偷聽的程棘表情僵了僵,臉上少有地露出幾分尷尬神色來,“我也不完全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你就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誤會。”薑乃冬仗義又爽快地打斷他的話,“我覺得你說的話可行。”

目瞪口呆望著他的程棘:“……”

“這劇情我熟。”薑乃冬自信滿滿且地看向賀明川脫口而出,“不就是你每次打遊戲的時候叫——”

驟然撞入對方那雙聞聲抬起的漆黑眼眸裏,薑乃冬麵上表情忽然極為明顯地滯了滯,從頭昏腦脹即將壞事的邊緣清醒過來,緊緊閉上了自己沒遮沒攔的嘴巴。

“叫什麽?”賀明川不明所以地朝他揚起眉來問。

“叫——”薑乃冬的聲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弱起來,努力藏起自己話裏的心虛與緊張回答,“叫隊友出塔賣一下。”

“我操。”沒等賀明川開口接話,旁邊的程棘率先滿臉敬佩地驚呼出聲來,“你怎麽知道我哥打遊戲喜歡讓隊友上去賣?”

薑乃冬:“……”

他不是他沒有他胡說八道。

他現在真的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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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