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像剛才那樣嗎?”薑乃冬磕磕絆絆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比在更衣室裏還要緊張。

問這句話的時候,他不自覺地朝賀明川的方向微微抬臉,可半點在更衣室中的遊刃有餘也沒有,看起來倒像是麵對他的刁難時,慌張到手腳無處安放的可憐模樣。

全然不知賀明川在給出提議的下一秒,就驟然恍若夢醒般生出輕微的悔意來。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改變主意,在薑乃冬抬起雙手伸向自己時,以其他的借口與理由拒絕他的打算。

可是薑乃冬卻沒有如預想中那樣,伸出雙手來抱緊自己的腰。他甚至還看起來縮手縮腳的,不太願意采納他提出的這個建議。

心底猛然湧起難以言喻的不快情緒來,將心頭那點後悔衝刷得幹幹淨淨,賀明川盯著眼前這張微抬的臉龐,倒是真的生出幾分有意刁難他的想法來。

說不上來這樣的念頭從何而來,賀明川當下隻覺得尤其令他不快的是,薑乃冬能夠在更衣室的沙發裏,毫無顧忌地伸出雙手去抱別的人。為什眼下這刻站在自己麵前,卻要擺出這副明顯區別對待的姿態來。

在自己半點也未察覺的情況下,賀明川的眉毛輕輕擰了起來。

“怎麽了?還需要我來教你嗎?”他沒什麽耐心地低聲強調與提醒,“你要是再不動作快點,那個男人很快就要走過來了。”

他麵上沒什麽表情地垂眸,看上去像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樣,似乎假如薑乃冬沒有把握好機會,他也不會主動伸出手來幫忙。

薑乃冬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不是因為身後逐漸走近的中年男人,也不是因為賀明川耐心漸失的話,完全隻是因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隻是單純的肢體接觸而已,除了這些隔著衣服的肢體接觸,他和賀明川什麽都不會做。隻要將自己的心思好好藏起來,賀明川就不會僅憑這些觸碰就看出什麽來。

他不斷地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然後借由臉上黑色蕾絲眼罩的遮擋,努力壓下麵頰兩側不斷攀升的熱意,小心翼翼而又極其克製地伸出手來,環過賀明川緊實的腰側鬆鬆樓住了他的腰。

將他的小心與克製收入眼底,賀明川的臉色愈發變得不好看起來,“抱柱子也不是這麽個抱法。”他語氣詫異而莫名地低嘲出聲,“中間隔這麽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幫我量腰圍。”

薑乃冬在他的話裏無聲無息地咽了咽口水,隻能極力忽略來自手臂間的溫度與緊實觸感,又閉著眼睛往他的胸膛前貼了貼,隨即小聲詢問他的意見道:“這樣可以嗎?”

賀明川被他整個人貼過來環抱住腰,仍是雙手垂落背抵牆壁不為所動的模樣,唯有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低垂下來,不露半點情緒地落在他戴貓耳朵的發頂,“你如果站著不動,很容易露餡。”

薑乃冬:“……”

繼那張不斷升溫的臉以後,他的兩隻耳朵也控製不住地燒了起來,說話也不由自主地結巴起來:“要、要怎麽動?”

“你不是很懂嗎?”賀明川接話道。

薑乃冬:“……”

他真的不懂。但此時也隻能是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假意摸了幾把賀明川的腰,實則為認真扒拉他的衣服邊緣。

薑乃冬低頭扒拉得異常認真,就連賀明川在他頭頂說了句什麽話,都沒來得及去聽清楚。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的話早已經說完,他隻得扒著對方的衣服輕聲困惑地問:“你說什麽?”

“我說,”賀明川的臉直接從上方垂了下來,停在距離他耳朵很近的地方,沉聲而低緩地吐出清晰的話語來,“抱別人腰這種事,都是誰教給你的?”

薑乃冬被他突然逼近的氣息,以及話裏的內容嚇得手微微一抖,指尖過於用力不小心擠入他的衣擺,徑直落在了他線條緊實沒有贅肉的腰上。

兩人皆是神色略微凝固地滯在原地,最後還是賀明川率先反應過來,身體緊繃黑著臉叫他的名字道:“薑乃冬,還不把你的手拿出來?”

後者這才如夢初醒般縮回手來,低著頭開口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道完歉以後,又語氣有些不情願地小聲嘟囔,“是你先嚇我的。”

“我怎麽嚇你了?”腰間殘留的溫度始終沒有消失,賀明川口吻略微有些浮躁地問。

“沒有人教我。”薑乃冬意圖澄清自己道。

未料賀明川聽過以後,直接冷聲哼笑意有所指地道:“那就是無師自通了?”

薑乃冬:“……”

沒有給他任何思考答案的時間,也沒有再繼續停留在這個話題上,賀明川恢複到正常音量提醒他:“行了,那些人已經走了,不用再繼續裝了。”

始終背對走廊的薑乃冬這才發覺,黏在自己背後的那道目光似乎已經消失。惦記著要將身上的飾品取下,他一邊鬆開摟住賀明川的雙手後退,一邊頭也不抬地朝麵前的人道:“你先等我——”

他原意是想告訴對方,先等自己拿下貓耳朵和項圈再走。隻是話還沒有說完,原本寂靜無人的走廊裏,竟然又再次傳來了腳步聲。

薑乃冬下意識地頓住聲音,辨認出那道腳步聲不急不徐,且並非許多人同時出現後,他才放下心來,轉頭重新接上剛才的話:“等我把——”

而這一次,是賀明川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對方冷不丁地伸出掌心抵住他後腰,不但阻止了他繼續後退的腳步,反而還按著他的後腰微微用力,又將他重新帶回了自己的身前站好。

薑乃冬猝不及防地消了話音,低垂的臉龐差點撞上他的肩膀。貼在賀明川胸膛前站穩腳跟後,還沒來得及回頭摸清楚情況,就聽見那腳步聲停在他身後不遠處,有道熟悉的嗓音詫異地響了起來:“乃冬這是喝了酒?”

驟然被來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薑乃冬麵上露出幾分意外來,卻也在感知到落在腰後的力道後,極力忍住了抬頭去看對方長相的衝動,好似沒有聽見對方叫自己般,一聲不吭地維持垂頭的動作,站在賀明川的臂彎間沒有動。

賀明川亦沒有正麵給出回答來,隻聲音冷淡地與對方打招呼道:“學長怎麽會在這裏?”

許空山聞言,權當對方是默認了自己的猜測,話語裏跟著就帶上幾分懊惱道:“我答應過程棘今晚來幫忙,隻是臨時有點事耽擱,所以才來晚了幾分鍾。但是乃冬沒等我就進來了,我正擔心得到處找他呢。”

將他半真半假的話聽在耳裏,賀明川神色不變地點點頭,開口就要將許空山先打發走:“薑乃冬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學長沒什麽事就先走吧。”

許空山站在原地沒有動,好似沒有聽出他話裏趕人的意圖,仍是麵帶微笑語氣和善地道:“既然乃冬喝了酒,就先把他交給我吧,我會履行對程棘的承諾,把他安全送回學校的。”

賀明川按住薑乃冬的手未鬆分毫,“我的宿舍就在他隔壁,不勞煩學長特地繞遠路去送了。”

見他沒有要將人給自己的打算,許空山臉上的笑容這才微微變了變。他們曾經在一個球隊裏,賀明川很了解他的行事風格,他亦很了解賀明川的脾氣與性格。

賀明川不會看不出來,他對薑乃冬打的是什麽算盤。他的確和程棘有過幫忙的約定,隻是今晚他是故意晚到的。許空山計劃暗中跟著薑乃冬進酒吧,等薑乃冬在酒吧裏遇上麻煩,再順勢出現賣給對方人情,同時從薑乃冬那裏博取好感。

隻是他期待了這麽久,卻偏偏算漏了賀明川的出現。而在今天以前,他甚至從未聽程棘提起,今晚賀明川也會來。

賀明川與他並不是同一類人,許空山在校隊中和他走得也不近。而他們從前在校隊中相安無事,也是因為許空山那些混亂的私事,隻要不是牽扯和影響到整個校隊,賀明川從來都不會要插手。

對方現在是要來多管閑事了?許空山的麵容微微不悅起來,也不再與他遮遮掩掩地說暗話:“賀明川,你這是想要半路出來截胡?”

賀明川沉眸看著他沒有說話。

站在賀明川身前沒有動的薑乃冬,這會兒已經聽出說話的人是許空山,但他絲毫不知對方藏在心底的心思打算,自然也就對許空山的話聽得雲裏霧裏。

截胡?什麽截胡?

暫時沒有人能給他明確的答案,倒是沒有得到答複的許空山,麵上絲毫不惱地打量他片刻,如同一切盡在掌握中那般,又遊刃有餘地佯作寬容與大度,“賀隊長如果想要截胡,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故意賣關子般地停了一秒,已然提前輕鬆拿捏住賀明川的反應,他好整以暇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來,“賀隊長準備以什麽身份,來截我的胡?”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許空山頗為自信地露出和煦笑容來,“賀明川,你是直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