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川上一次感冒,還是在念初中的時候。他的症狀也不是很明顯,隻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嗓音微微發啞而已。

但即便是這點細小微末的變化,也足以引起整個球隊成員的圍觀。甚至就連教練也聞訊趕來調侃道:“還真是稀奇少見,我們隊長竟然也會感冒。”

才剛跑完任務圈數回來的賀明川,彎腰拎起腳邊的礦泉水擰開喝兩口,潤過嗓子以後才懶懶睨向他道:“不就是個感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人家足球隊感冒我不驚訝,”教練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逮著機會就故意刺他,“昨天下雨我可沒留你們加訓。”

賀明川麵不改色地轉過臉去,直接對他說的話裝聽不見。

教練臉上笑意越來越明顯,但也沒有再繼續上前去惹人嫌,抬手叫來同樣跑完圈子的程棘,搭著他肩頭半真半假地訓話道:“程棘啊,是不是你小子把感冒傳給賀明川的?”

程棘聞言,滿臉問號地從教練手臂間抬起頭來,“摸著良心說話教練,你看我像是感冒的樣子嗎?”

“隊裏不就你最喜歡跟著賀明川,你這兩天還和賀明川住一塊。”教練毫不客氣地抬手拍在他後腦勺上,“不是你傳給他的還能有誰?”

程棘:“……”

“真不是我啊,我比竇娥還冤。”他一臉牙疼地解釋。

教練笑得露出兩排牙齒來,見狀也就沒有再繼續逗他,鬆開他的肩膀若有所思地問:“那會是誰?難不成是老林帶的隊裏,那長得白白淨淨的小前鋒?”

程棘在他的問話裏愣了愣。

“我聽說你們最近和那小前鋒關係不錯啊。”教練摸著下巴說。

程棘點了點頭,“你說的是薑奶凍吧?”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他是長得挺白的,教練你也認識啊?”

“見過。”教練回答。

程棘聽了,還真就有驚訝,“教練你什麽時候見過薑奶凍?”

“不就現在嘛。”教練饒有興致地說完,徑直抬手將他從麵前撥開,抬頭往操場邊張望的人勾勾手指,“薑奶凍是吧,你過來一下。”

正探頭探腦找賀明川的薑乃冬:“……”

看見站在籃球隊教練身旁的程棘,他就知道這名字是程棘叫出來的。但不管怎麽樣說,對教練的尊重還是要有,沒有在場上找到賀明川的身影,他老老實實朝教練走了過去。

籃球隊教練背著雙手站立,低頭在他臉上打量了片刻,“來找賀明川?”

薑乃冬表情乖巧地朝他點頭。

“他剛才還在這兒,你等兩分鍾吧。”對方語氣和善地說完,又開門見山地指出來,“訓練時間偷跑過來的?”

薑乃冬:“……”

“跑完圈子才來的。”兩邊的晨跑場地離得不遠,跑完步還有點休息時間,薑乃冬就溜過來找賀明川。

教練擺出正經嚴肅的模樣來,原本是想著要故意嚇唬他,恰巧賀明川這時候走了回來,麵色自若地停在薑乃冬身後,抬起手來捏他的後脖頸肉,“來找我?”

“我聽別人說你感冒了。”薑乃冬被他捏得脖頸輕輕一縮,卻似任他擺布的狗崽般並不掙紮,解釋完以後又回過頭來問,“你去哪了?”

“我去找你。”賀明川鬆開捏他後頸的手,改為握住他的手腕,就要拉著他往操場外走。

薑乃冬不由得愣了愣,“去哪裏?”

“去旁邊說。”賀明川開口道。

“我們休息時間很快就結束了,”薑乃冬麵上露出幾分猶豫來,“訓練遲到會被教練罰做俯臥撐。”

賀明川依舊抓著他的手沒鬆開,抬起眼眸來看向站在他身後的人道:“老楊幫我個忙?”

教練:“……”

“得個小感冒互相找來找去的,還要拉人去邊上說悄悄話。人家小蔣談女朋友,都沒你們這樣黏糊。”他直接就笑著罵出聲來,“有什麽悄悄話是教練不能聽的?”

賀明川和教練關係倒是真好,聞言連句好聽的客氣話都不說,就直接將他的問題堵回去道:“都不能聽。”

教練:“……”

“行行行,你們趕緊去,遲到了我替他找老林說。”他沒什麽好氣地伸手趕兩人走,轉頭就滿臉費解地拉過程棘問,“他們倆這才認識多久,怎麽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程棘猛地被他拉過來問話,尚未完全反應過來,還真就認真思考回憶了片刻,“倒是沒見薑奶凍穿過我哥褲子,不過我哥確實挺喜歡找他玩兒。”

“有多喜歡?”教練不以為然地輕聲哼哼起來,“賀明川平常走路拉你手腕嗎?”

程棘:“……”

他滿臉驚恐地搖了搖頭,“沒有。”

“賀明川喜歡捏你脖子,找你說悄悄話嗎?”教練又問。

“不會。”程棘臉上變幻劇烈的神色,已經不是用驚恐就能形容的程度了。

才被賀明川堵了一嘴的教練,這會兒像是終於抓住對方錯處,徑直嗤聲不滿地笑罵出來道:“知道的就是喜歡找他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老婆。”

話未落音,程棘就想也不想地出聲反駁:“不會不會。”

“什麽不會?”教練斜過眼睛掃向他。

“我哥可是直男,比旗杆子還直的直男。”後者義正言辭地強調。

“我當然知道不會。”教練拍著他肩頭歎了口氣,“開個玩笑而已,你這傻子還當真了。”

傻子程棘:“……”

兩人一直走到沒人的地方,賀明川才放開他的手停下來問:“感冒了?”

“小感冒,”伸手揉了揉有點發紅的鼻頭,薑乃冬老老實實接話,“喝點熱水就能好。”

賀明川垂眸瞥向他指尖的動作,早有預料般輕輕掀起唇角道:“現在知道難受了?是誰昨天非要不穿衣服來親我?”

薑乃冬麵上隱隱發燙起來,但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反駁:“是誰趁我脫完衣服,不敲門就直接走進來的?”

賀明川聞言,若有所思地挑高了眉毛,“照你這麽說,還是我的錯了?”

薑乃冬如同最初在遊戲裏那般,理不直氣也壯地昂首挺胸道:“不能說百分之百是你的錯,但至少百分之九十九是吧。”

賀明川被他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笑,故意板著張臉要伸手去捏他的後脖頸。後者早有預判地彎腰躲了過去,條件反射性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佯作一本正經地嘟囔出聲道:“別動手動腳的。”

那副模樣落在賀明川眼底,非但沒有半點凶巴巴的威懾力,就連嘟嘟囔囔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小狗崽呼嚕呼嚕地在撒嬌。

他眼底掠過極為明顯的笑意,伸出的那隻手轉而中途改道,對著薑乃冬露出來的耳朵尖捏了捏,“薑奶凍,你就這麽怕我揍你?”

薑乃冬臉上的表情有些懵,繼而順著他的話認真想了想,然後才慢慢張口回答道:“也不是怕,就是——”

就是他欺騙賀明川的事在先,所以大多數時候裏,他潛意識裏會有這樣的想法,完全是出於心虛作祟。

不過薑乃冬很快就反應過來,轉過話鋒瞄向他哼哼唧唧地道:“不過我現在是你對象,所以你不能打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嗓音聽上去鎮定如常,但閃爍的眸光與微熱的耳根,仍是將他出賣得幹幹淨淨。賀明川垂眼聽得清晰仔細,卻仍舊麵不改色地低聲反問:“你是我什麽?”

薑乃冬的麵容明顯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又降低了幾分:“……是你對象。”

“對什麽?”像是真的沒有聽清楚他的話,賀明川甚至微微俯下身來,慢吞吞將臉湊到了他的嘴巴邊。

薑乃冬:“……”

從不好意思的情緒裏回神,他也終於慢半拍地意識到,賀明川是在故意演他,想要看自己的臉紅笑話。他不由得輕輕磨了磨牙,裝作未曾察覺般伸出雙手來,緊緊捧住對方臉龐不放,絲毫不給賀明川後退的機會,猛然抬高音量咬字清晰地道:“我是你爸——”

麵前的人就在這個時候,毫無預兆地將臉轉了過來,在他完整吐出那兩個字以前,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巴。

猝不及防臉漲得通紅的薑乃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