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川就暫時先放過了他,詳細問起許空山的事情來。薑乃冬雖然和對方打過遊戲,卻從沒將網絡那頭的陌生人,與偶然認識的許空山聯係在一起。

隻是經由賀明川這麽提醒後,他也終於隱約回想起來,空山新雨後加他打遊戲時,他恰好在學校裏認識許空山沒多久。

或許是不小心被對方看到賬號,又恰好撞上周末那天下午,薑乃冬才在公屏發過找隊友的話,所以當許空山順理成章找上門來時,薑乃冬心中半點懷疑也沒有。

他與賀明川稍稍對過時間線,就發現自己與許空山斷聯的期間裏,對方在學校裏有熱戀期的新男友。想來對方最近會頻繁在線上找他,也是因為進入了分手後的空窗期。

這回不用賀明川來提醒他,薑乃冬就先將許空山拉入了黑名單。拉黑掉對方以後,兩人又打了把排位。這局遊戲結束沒多久,程棘就從隊友房間回來洗澡。

眼看時間也已經不早,薑乃冬就起身回房間去睡覺。

第二天早上起來去集合跑步,教練將他們叫到了基地大門口。籃球隊的教練和隊員也在那裏,兩邊教練昨晚私下裏商量過後,決定合並兩支隊伍的晨跑訓練,由兩邊隊長領路跑到海邊,再從海邊跑回基地裏。

校隊所有人來舟市好幾天,也還沒找機會去過海邊,對新的晨跑路線自然毫無異議。他們在基地門口排好隊形,由足球隊的人領先跑在前麵,賀明川帶籃球隊的人跟在後麵,朝遠處海堤大壩的方向慢跑過去。

薑乃冬落在足球隊末尾跑得很慢,跑出大約幾百米的距離以後,大家就自由隨性地超起車來。程棘很快從後方跑了上來,並排跟在薑乃冬身旁咧嘴衝他笑,“薑奶凍,你這跑步速度不行啊。”

順著對方的話回頭看向身後,薑乃冬發現原本跟在後方的整個籃球隊,竟然隻剩下賀明川一人還在,其他人都早就已經加速跑向了隊首。

“我哥是隊長,要跑最後點人數。”程棘解釋的話從旁邊傳來。

薑乃冬不由得揚了揚唇角,轉過頭來表情認真地看向他提議:“你說我不行?要不這樣吧,我們來比一比,看誰先跑到海邊。”

程棘瞬間變得鬥誌昂揚起來,帶著滿臉誌在必得的神色問:“你確定要和我比?到時候如果比輸了,你可別哭鼻子就成。”

“確定。”薑乃冬神色不變地朝他撂下話來,“誰哭誰是小狗。”

程棘眉飛色舞地朝他點了點頭,繼而認真看向前方道路猛然提速,從他身側飛快拔腿跑過的同時,抬高嗓音在風裏頭也不回地大喊:“那我就不客氣地先走一步了。”

話音落地後的短短幾秒裏,視線內程棘的背影接連超過前方好幾人,最後融入視野盡頭的人群中變為了模糊小點。

薑乃冬卻半點要加速追趕的打算也沒有,反而轉頭跑回落在隊末的賀明川身旁,與對方保持在同一條水平線上,麵帶笑容地瞥了眼他塞在耳朵裏的耳機,“你該不會又是在聽新聞吧?”

賀明川抬手取下左邊耳機遞給他,示意他將那隻耳機戴在耳朵裏。薑乃冬從順如流地接過耳機戴上,看見賀明川拿出手機切掉耳機裏的新聞,轉而換成了舒緩卻有節奏的英文歌。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戴著耳機並排跑向遠處海邊。他們跑到海堤大壩上的時候,隊裏其他人也都已經抵達終點,正幾人成群地湊在壩上欄杆邊,拿手機拍遠處海天一線的風景。

賀明川帶他沿著海壩繼續往前跑,一直跑到遠離喧鬧人群的地方,才終於在安靜無人的欄杆邊停下來。從他們這個位置往欄杆外低頭看,恰好能夠看見腳下不斷漲動的海水潮浪。

薑乃冬抬起雙手抵在欄杆邊緣,俯身眺望視野盡頭染上晨光的海麵。清晨的海風將他額前碎發吹動起來,風裏帶著海邊獨有的淡淡鹹濕味道。他撐著頭轉過來悄悄看賀明川側臉,黝黑潤亮的眼眸裏,同樣映著天邊灑落的細碎晨曦光芒。

賀明川仍是望著前方大海沒轉頭,身側那條手臂卻抬起來勾住他脖頸,舉動自然地將他整個人帶向了自己麵前,嗓音低沉而淡然地在他臉邊問:“偷看我?”

“沒有。”薑乃冬笑眯眯地矢口否認,眼睛卻沒有從他臉上移開。

賀明川終於也將頭轉過來,盯著他臉上的笑容看了片刻,就麵朝他微微垂下頭來,似乎是想要無聲無息地來吻他。

薑乃冬被他摟在身前沒有動,隻極為謹慎地小聲提醒他道:“會被別人看到。”

“不會,他們看不清。”賀明川略帶笑意地低頭蹭上他嘴角,“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告訴他,我們在說悄悄話。”

薑乃冬:“……”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在說悄悄話,任由賀明川的嘴唇落在唇角邊,他閉著眼睛微微仰起頭來,站在風聲湧動的海壩上沒有動。

直到程棘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哥——薑奶凍——”

賀明川從薑乃冬的嘴唇前退開,卻沒有鬆開勾他脖子的手臂,聽著程棘跑近的腳步聲抬起頭來,神情自若地朝薑乃冬身後望過去。

程棘終於跑到兩人麵前停下,卻露出詫異而又狐疑的眼神來,“薑奶凍,你和我哥剛剛在幹嘛?”

薑乃冬原封不動地將賀明川那句話丟出去:“在說悄悄話。”

程棘眼中狐疑愈發深了幾分,但視線來來回回掃過兩人坦**鎮定的神色,也沒能看出任何不對勁來,最後隻得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說什麽悄悄話?”

“都說了是悄悄話,怎麽能告訴你?”賀明川麵不改色地將他的話堵回去,率先放開薑乃冬越過兩人往回走,“走吧,休息夠了就準備跑回去。”

留下程棘和薑乃冬站在原地,程棘條件反射性地就要來搭他肩膀問:“說什麽悄悄話?你悄悄告訴我。”

話音未落,程棘的手臂還沒碰到他肩膀,就先接收到了賀明川回頭投來的銳利目光。

程棘:“……”

飛快將僵在半空裏的那隻手收回來,程棘若無其事地轉頭環顧起四周來。直到對方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消失,他才後知後覺地摸著後腦勺迷茫起來,不就是兄弟間抬手搭個肩膀嗎?自己剛才到底是在心虛什麽?

隱約從賀明川的目光裏察覺到了什麽,即便眼下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但他看向薑乃冬的眼神仍是愈發微妙起來。

從這天早上晨跑回去開始,薑乃冬就能夠敏銳地察覺到,程棘落在自己身上越發頻繁的打量。而偏生對方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看,一旦薑乃冬抬起頭來想回望過去,對方就會故作無事發生般轉開視線。

察覺到程棘微妙變化的不隻有他,還有每天與程棘同吃同住的賀明川。但賀明川非但沒有打消對方的懷疑,反而仍是會在每天晚上的休息時間,找理由將程棘趕去隔壁隊友的房間裏,像是有意放任他心底懷疑的種子肆意生長。

繼而在對方日複一日疊加的疑心裏,潛移默化地讓程棘接受他與薑乃冬的關係。

而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他們離開那天,賀明川就毫無預兆地捅破了中間那層窗戶紙。為期二十天的訓練終於結束,大家準備回學校為下個月的市賽做準備。

收拾行李坐大巴返回學校那天,提前讓教練去足球隊那邊通過氣,賀明川將薑乃冬叫來了籃球隊這輛車。車上也並非隻有他是隊外人員,隊裏也有成員將自己的女朋友叫了過來。

薑乃冬尚未上車的時候,賀明川就在最後那排的角落裏,給他留了被前方椅背擋住的靠窗座位。程棘高高興興地要過來挨著他坐,就被他趕去了旁邊寬敞的空位裏。

程棘起初還有些怔愣疑惑,但在看到薑乃冬出現在車上時,就滿臉了然地從後排抬起手來,示意他徑直從車頭往最後走。

等薑乃冬一路走到了末尾這排,坐在中間的程棘就側身給他讓路,擠眉弄眼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開口:“薑奶凍,人家都是女朋友才跟著上車,你幹嘛也跟著我哥來坐這輛車?”

早已習慣了他這些天的偷摸打量,與話裏話外狐疑微妙的打探,薑乃冬想也不想地就將問題拋給賀明川:“問你哥去,他叫我來的。”

程棘自然沒膽子去試探賀明川,而是如同他們第一天外出聚餐,賀明川叫薑乃冬來吃飯的說辭那般,善解人意地替他把話圓了回來:“籃球隊的編外人員是吧?”

他神情大剌剌地指向角落的空位道:“編外人員請坐。”

薑乃冬擠進賀明川右側窗邊坐了下來,賀明川卻似對他這個說法不太滿意,轉頭朝隔兩個座位的程棘招了招手。

程棘見狀詫異不已地歪過上半身,壓低自己的臉朝賀明川這邊湊近過來,“怎麽了哥?”

賀明川看著他緩緩揚起眉來,抬手一巴掌不客氣地拍在他背上,“什麽編外人員?”他眼皮微撩神色不滿地低聲糾正對方,“這是家屬。”

程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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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棘:?編外人員是你說的,家屬也是你說的,罵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