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睡得還比較舒坦,不過倒是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司機了,他似乎有什麽話對我說,不過我沒有記住,早上一醒來就忘記了。

第二天手機接到一個電話,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聽之後竟然是那個司機的家屬打過來的。

他們希望我能去參加他的葬禮,我這才想起來,以前跟那個司機一起打過一次牌,他看我才二十多一點,幫過一把,最後我們還互留了電話。

說起是參加葬禮,其實還不是為了想那點兒份子錢,就留了一個電話的人都邀請了,還真是……

不過當著他家屬的麵,我不好意思拒絕,最後說了一句:“我看看我有沒有時間,有時間一定來!”

他是農村人,老家在農村,所以他的家人希望他的葬禮也能在農村舉行。

掛完電話之後我想了想,好歹也是見過幾麵的,既然都打電話指名道姓地邀請了,我還是去一下吧,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死人。

第二天換了一身衣服就按照他們指定的地點去了。

因為在農村,所以很多人要往農村趕,他們專門包了車來接送參加葬禮的人。

在車上,他們問我跟死者什麽關係,我想了想說:“朋友!”

其實這些人多半跟死者沒多大關係,都是無奈被拉去的。

真的很討厭這種風氣,葬禮是為了緬懷死者,婚禮是為了祝福新人,而一些人則為了那點兒份子錢去邀請一些根本不熟的人,讓葬禮沒有那種沉重的氛圍,婚禮也沒了真摯的祝福。

聽過一個更搞笑的事情,有個人看別人經常整酒席收份子錢,他也大擺筵席,邀請很多人參加,原因竟然是為了慶祝他家的母豬生了崽兒!

車行了大約三個小時才停下來,這個地方確實挺偏僻的,到處是農田。

在山的斜坡上建著一些土房子,在斜坡的最下麵有一家門前搭上了油布,很喧鬧!

多半就是那裏的,不過這房子建在那個地方還真是有些怪。

下車一行人浩浩****地往那個屋子走。

我們剛邁步,身後山路上就傳來了一陣鞭炮聲,那些老人叫我們趕快轉身別看,說是死人來了。

敲鑼打鼓,鞭炮轟鳴,還有一陣陣哭聲傳了過來。

我們沒有按照老人說的做,都往那邊看去。

那邊一群道士在開路,接著就是敲鑼的,然後放鞭炮的,之後就是一具冰凍了的屍體,在屍體之後是一群哭泣的人。

等到屍體在我們前麵走過去之後我們才繼續往前走。

“人生雖有百年期,壽夭窮通莫預知。昨日街頭猶走馬,今朝棺內已眠屍。妻財拋下非君有,罪業將行難自欺。大藥不求爭得遇,遇之不煉是愚癡。”

不自覺地想起了這首詩,這是群裏麵一個人說的,當時覺得很有意思,就記了下來。

這個司機在死之前肯定不會想到下一刻自己會變成亡魂,或許在死亡的前一秒,他還在想今天能拉到多少客人,能掙多少錢。

所以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一百年太長,隻爭朝夕!

這句話不無道理,若是能認真參透的話,活得肯定會更加快樂。

感慨一番之後繼續往前走,死人已經先於我們進入遮雨的油布下麵了,期間聽到一陣吆喝聲。

“回家囉……”

“開館!”

接下來就是道士念唱經文聲和鞭炮聲!

我們隨後到了油布下麵,棺材擺在油布正下方的兩條長方形板凳上,黑黝黝的,看起來有些神秘。

我坐在邊上看了一會兒那些道士念唱,然後把注意力轉向了別處。

道士念的東西我完全聽不懂,也不想聽懂,在外人看來他們很神秘,或許事實上,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什麽。

砰……

一聲沉悶的轟鳴聲把我驚了一下。

砰……

砰……

接下來又是兩聲,我問跟我坐一條板凳上的人。

“這是什麽?”

“三眼炮!”他說,然後還說:“我們這兒死人之後一定要用三眼炮通知大家,隻要聽到三聲炮響,就知道死人了,他雖然是死在外麵的,但是這個流程還不能少,一會兒吃飯的時候還要放一遍,晚上十二點要放一遍。”

放炮的人放完炮從我麵前經過的時候,我看了看他手裏的工具。

是一個手腕粗的鐵筒,內部分成均勻三份,在鐵筒的根部有三個小洞,用來放引線的。

一個很簡單的構造!

“放炮的時候,你們年輕人千萬別去看,如果放出來有煙圈,煙圈飄到你身上的話,你就有血光之災!”

我愣了一會兒,問:“為什麽隻有年輕人不能看?”

“老年人都要死了,被套中也無所謂!”

原來是這個原因,是我想的太複雜了。

中午十一點多開飯。

坐在餐桌上的時候,我想,跑這麽遠,也隻有這一頓飯有點兒意義,至少它能填報肚子。

午飯比較豐盛,吃完午飯之後,我們開始去祭拜死者。

我站在棺材麵前緬懷了一會兒就出來了,這都是無用功,人都已經死了,就算弄得再豪華,又有個屁用。

出來之後我就去交份子錢,在這裏還有一種說法,叫做“掛禮”。

形式很簡單,就是兩個人做砸那裏,一個人在禮簿上寫名字和金額,另外一個人收錢。

我拿著兩百塊錢上去,說:“張遠。”

然後他把錢接過去,另外一個人就在禮簿上寫上“張遠——貳佰元”,寫完之後,遞給我一包煙!

我本來不吸煙,但是他們說葬禮或者婚禮上遞的煙是不能拒絕的,所以我才把這包煙裝進了衣兜裏麵。

下午跟一群不認識的人都了一會兒地主,然後聊起了QQ。

打開那個QQ群,看他們沒有說話,我就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棺材的照片,發到了群裏麵,並附上語言:“為死者超度!”

過了一會兒,陸陸續續有人回複了。

“做法的人跟他有仇嗎?你把屋子周圍的環境拍下來看看!”

我帶著疑惑地把屋子周圍的環境給拍了下來,然後發到了群裏麵。

過了一分多鍾,群裏有人說:“這房子建的也不是位置……怕是還要死人啊!”

看到他說得這麽神秘,我來了興趣,就問:“這屋子怎麽了?”

“屋子處於山坳,背靠絕壁,左右環山,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家門口還有一條水溝吧!”

我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果然有一條水溝。

“你怎麽知道?還真有!”

“屋子處於臥陰之地,還犯虎口煞,他到現在才死,肯定是祖墳埋得不錯!”

他這意思是說,這個司機到現在才死已經是祖上保佑了?

我有些不明白,於是再問:“你剛才看了棺材,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他回複我:“棺材坐南朝北,頂部還有白紙屋子,坐南朝北本是帝王居所的朝向……但是這樣根本不能接受到陽光,而且本是帝王居所,卻被白紙屋子鎮壓,你們晚上要小心啊……叫做法的人把棺材換個方向,還把上麵的屋子取下來!”

“要是不換方向會怎麽辦?”我問。

“可能會變鬼!”他回答,然後再說:“鬼一開始都不壞,就跟新生兒一樣,不要讓他接觸到人類氣息就行了。”

“如果接觸到人類氣息的話,會怎麽樣?”

“會變壞……變成真正的鬼!”

之後我問他怎麽辦,他跟我說了一些簡單的辦法之後就下線了。

我跑到棺材麵前看了看,本來準備跟念唱的道士說一些這個事兒的,但是想了想,在這裏他是專家,如果聽了我的話,他的麵子肯定沒地兒放!

下午六點多鍾,吃了晚飯,準備“坐夜”。

“坐夜”就是晚上不睡覺,陪著死人。

我沒地方睡,自然而然地坐起了夜。

跟我一起坐夜的有很多人,其中有一個小女孩兒挺乖巧的,她頭上戴著一塊白布。

隻有至親的人才有資格戴孝布,而且關係越親,孝布越長。

那個小女孩兒孝布都已經快要到腳跟了,我猜想她應該就是那個司機的女兒了。

才這麽小,就失去了父親,還真是可悲,想想我們自己,才覺得以前我們是多麽幸福。

晚上那些道士也不睡覺,跟那些敲鑼打鼓的人在商量什麽事兒。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他們要開始超度了。

一共四名道士,各自拿著法器站在棺材麵前。

司機的親人搬來了兩張四方桌子,在桌子上擺上了很多食物,食物的最中央是一個豬頭,在豬頭的眉心插上了一柱香。

一切弄好之後,邊上的鑼鼓一下子敲了起來,那些道士也同時圍著桌子開始打轉。

圍著桌子順時針三圈,逆時針三圈。

桌子轉完之後,他們收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百塊錢,然後開始圍著棺材轉。

當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道士身上的時候,我的眼光卻放在食物和棺材上!

當然不是想吃這些食物,而是覺得放在桌子中央的那個豬頭有些奇怪。

以前在鄉下過年,看過鄉下人祭神,也是用豬頭,但是香卻不是插在豬頭的眉心處的,而是擦在豬頭的正前方的。

除此之外,覺得那一柱香也有些奇怪,現在點上不超過十分鍾,香已經燃了一大半了。

這些都隻是我自己的感覺,沒跟別人說,因為怕是我的錯覺。

但是突然,我的目光呆滯了,因為就在剛才,我似乎看見棺材上方的白紙屋子動了一下。

之後我定睛看了看,它依然呆在那兒,根本沒有動的痕跡。

啪……

我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掛在油布上的燈突然滅了。

四周突然變得一片黑暗,現在要是有漂亮女生,我上去強吻一口,就算不逃走,她也不知道我是誰。

燈滅了之後,他們馬上說停電了,但是我卻不這麽認為,因為在不遠處的一間屋子裏麵,燈依然是亮的。

等一滅,我立馬起身,然後說:“停電了,大家先走吧!”

我不是什麽大慈大悲的人,但是我也希望看見有人被鬼纏上身。

“馬上就來電了,走什麽走嘛!”

我無奈,為了保險,我隻能自己一個人先離開。

我剛走了幾步,電又來了,我回頭看了看,莫非真是我多心了?

原路返回,坐在了凳子上,那些道士又繼續開始圍著棺材轉。

可是,一秒之後,我愣住了……剛才明明四個道士的,現在竟然有五個……而且最後那一個竟然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