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矣走了好久,才找到一處洞穴,她撐著僵硬的身體將沈潮生放下,用極盡枯竭的靈力燃氣火焰,又重新為沈潮生渡了數道靈氣。

後半夜,薑矣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身體似乎有些發燙,她似乎發熱了。

薑矣望向對麵還在沉睡,但靈息虛弱而穩定的沈潮生,深知根本撐不下去。

她起身,搖搖晃晃走出洞外,望著漸息的雪,目光所及的蒼茫,感覺到無比昏沉,緩慢地向外走著,直至破曉,她終於看到了人。

白衣雲紋,是雲清門的弟子。

那些弟子也發現了她,匆忙的趕過來,薑矣在倒下前,拉著一個人的衣袖,斷斷續續地說:“用靈力追溯我的靈息……沈潮生……在山洞裏……”

薑矣隨之陷入一片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薑矣才重新醒來。

望著屋中陌生的裝橫,薑矣意識回攏,忽然起身,就要朝屋外走去。

這時,門突然從外麵打開了,一名男子端著一個碗推門而入。

他看到薑矣醒了,有些意外:“比想象中行的要早。”

薑矣問:“沈潮生呢。”

“啊,那小少主已經被接走了。”男子將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而後詢問薑矣:“你怎麽樣?”

薑矣意識有些混亂,仍自顧自的說著:“她右腹重傷,位置不宜察覺……”

男子似乎有些無奈:“你也好不到哪去,骨骼巨裂,若不是純脈劍骨,如此暴虐的靈息都要枯竭了。”

他又忽然想到什麽,問:“你是不是給他渡靈息了?”

薑矣點了點頭,男子問:“多少次。”

薑矣垂眸,回答:“數不清了。”

沈潮生靈息幾盡枯竭,十分嚴重,薑矣便不斷引靈化息,每每沈潮生周身靈息將要散去之時,薑矣都會重複這一套動作。

外加她的靈息暴虐,薑矣需要將靈息剝離,剔出最有靈力的溫和靈氣,如此輾轉,使得薑矣也幾乎要斷在那裏了。

薑矣抬起頭,對他表示感激:“若不是你們出手即使趕到,我們怕是已經……”

大雪茫茫,她如若倒在雪地裏,便再也無人能發現她們。

“請問這裏是哪裏?”

男子有些意外她的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雲清門界,盛無山。”

話音剛落,一聲穿雲的鶴唳響徹上空,回**在屋外,薑矣隨之望去,雲開霧散,許多穿著白袍藍領的弟子來來往往,充滿生機與活力。

“先吃點東西吧,獸潮狂亂,又發生在劍試期間,雲清所及之處,清剿許久才抑住危害。”

提及獸潮,薑矣的目光也沉了沉。

他嚴肅地說:“此次獸潮,遠不止看上去如此,修仙山界各處異亂,中州似乎也出現了魔獸。”

中州可是京都所在之地,哪裏都是毫無還手之力的百姓。

種種陰謀,男子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道:“發現你的弟子說,你當時還在關心她,明明自己也不行了,靈力枯竭都要把他們幾個嚇死了。”

薑矣說:“是她救我。”

男子沒在說下去,先讓薑矣把百合蓮子粥喝下去,然後開口:“即便你純脈劍骨,也會落下病根,所幸恰逢掌門歸來,他與你同為劍修,道可及,靈息可及,才沒有太大危害。”

薑矣默不作聲的聽著,待到他說完後才開口:“如此恩情,可否允我拜見掌門,親自謝過。”

劍修重義,薑矣誠心感激,自當拜見。

男子一笑,說:“掌門正有此意。”

薑矣隨他來到議事堂,看見了坐在側座上的青衣男子,他眉心紅印分明,薑矣一眼便認出,這事修無情道的標誌。

男子喚了他一聲掌門,他微頷首,聲音清冷:“辛苦了江數。”

江數笑笑,同薑矣介紹:“這是我們雲清門的掌門,顧憐生。”

顧憐生,憐生卻無情麽?

薑矣聽後,雙手抱拳拜於身前,正聲道:“顧掌門救命之恩,無以相報。”

她停頓片刻,誠懇道:“晚輩蒼山薑矣,謝過雲清,他日傳喚,必將千裏相報。”

江數聞及蒼山有些驚異,但顧憐生重點卻不在此,隻是開口問:“你學蒼生道?”

薑矣微驚,世人對蒼生道隻知一二,他卻竟然能直接認出來,她承認道:“是。”

顧憐生似乎看出她所想,說:“無情道與蒼生道本出同源。”

無情道,蒼生道,同為上古劍道,傳言凡修其一者,能羽化成仙,步通天神階。

可這兩者又極易難學,對習道著的天賦根骨要求苛刻,真正參悟劍道之人寥寥無幾,數萬年已無傳者,到如今,更隻是有少數人修習此道。

其中佼佼者,便是雲清顧憐生,蒼山薑縱月。

習此二道,靈息十分暴虐,而且常人難以觸及,又有諸多弊端,稍有意外,功虧一簣。

尤為後期,需舍七情六欲,斷情知感觀,二者不同的是,無情道會幫修道者抉擇,強製斬斷其情,而蒼生道,更需自己感悟舍棄。

兩者皆難,萬年無人做到,更無人成仙成神。

……

繼而他似乎想起什麽,問:“你已有師尊?”

薑矣答:“是。”

世人皆知蒼生道唯薑縱月有之,他竟然能看出蒼生道,也不意外知曉她的師尊。

顧憐生略微沉吟,片刻才吐出兩字:“可惜。”

江數解釋道:“掌門一生追求極致的劍道,最後卻無法破天飛升,所以一心尋求天賦之人,想要將劍法傳承下去。”

薑矣不解:“為何不撰寫劍譜?”

江數神情無奈:“無情道難於登天,憑字句之間,無法領受其真諦。”

顧憐生開口補充:“你是純脈劍骨。”

薑矣聞言再拜:“可晚輩已有師尊。”

顧憐生並不作挽留,隻道:“雲清兼有救助萬民之心,留你於門僅為我之私心,既如此也無需相報,你隨時可以離開。”

這是開口趕人了。

薑矣思慮片刻,懇求道:“晚輩惶恐,劍心之下當光明燦爛,我願留於雲清,為門派盡綿薄之力,以表感激之情。”

“也好。”顧憐生沒再拒絕,更是因為她的一席話,又說了句:“既學蒼生道,你往後定有疑慮。”

薑矣問:“什麽疑慮。”

她現在就尚有疑問,尋不到答案。

顧憐生答:“關乎蒼生的疑慮。”

顧憐生所達境界已止步不前,無情更有情,他做不到了。

他合上手中的卷宗,終於細細打量了眼前的少女。

“千萬人習此道,無非是為的那個答案。”

“留在雲清吧。”顧憐生應允了,抬手揮卻,不在開口。

薑矣望著他孤寂的身影,忽然想到,未來一日自己也會如他一般嗎。

她隨江數拜過後走出堂外,江數詢問她:“你既然就在雲清,不能沒有身份,而薑縱……而你師傅的來曆難免會使人新生疑慮,不若予你一個外門弟子的名分?既不算正式弟子,也算名正言順,可以自由出入雲清。”

薑矣欣然接受,再次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