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談危以為她在開玩笑,說:“萬仞關是一代劍道絕學,靈道巔峰之人都不敢輕易嚐試,因為需要大量的靈息,即便你劍術精湛,卻支付不起強大的靈息。”

可下一刻,他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快,快過閃電之光,無數劍刃翻天地向他襲來,不似方才那般輕鬆,雖然薑矣倒在地上,肉身體無法動彈,但此招所釋放的威壓讓他難以支撐。

刹那之間,步談危來不及躲閃,更來不及震驚於薑矣突如其來的強大靈力。

他被靈氣打到方台上,石台盡碎,邪陣也有片刻薄弱。

薑矣一點點起身,隻覺得渾身都在疼。

一招萬仞關,使薑矣擊敗了步談危,卻也付出慘痛的代價,痛意如潮水湧來,鑽入她的血液,靈識中有無數聲音在叫囂,令她更加痛苦。

像是下意識的動作,薑矣抬起手,靈劍懷息回到她手中,她啟了啟唇,斷斷續續說:“萬……仞……”

若有旁人在場,便會看出她的意圖。

她想再使一招萬仞關,將他徹底滅絕。

就在此時,一股清涼的靈力托住了她的手,一道女聲傳來:“小姑娘,你若再用一次,亦會香消玉損。

萬仞關本就不是尋常人可以使動的,需要靈力的劍訣又與薑矣的靈息相排斥,再次使用,她也會因靈力枯竭死在這裏。

薑矣撐著劍站了起來,月光照在她身上,她的體格本來就清瘦,一身素衣上有很多殘破的血跡,麵容也十分不堪。

她覺得痛極了,她的眼睛沒有轉動,好似還沒有恢複意識。

她站了許久,一滴淚從她眼中滾落,不由自主,不受控製。

有一股靈力輕柔地為她拂去淚,那道女聲又開口,帶了些憐惜:“不要哭。”

靈力緩緩化作人形,是一個紅衣美人,她指尖輕點,那把方台上的黑色巨劍便飛至她的眼前。

她對著巨劍歎息道:“許久不見,你竟也如此不堪。”

接著她的目光看向薑矣,溫柔的說:“曾經我也見過那個人用過萬仞關。”

她的目光有些久遠,又對薑矣道:“你叫薑矣,對嗎?”

薑矣仍然是一副垂淚的表情。

她從未感到如此痛楚,感覺骨頭碎了滿身,許多變數的產生讓她喘不過來氣。

紅衣女子十分憐惜,指尖翻轉,巨劍化作尋常大小,緩緩飛到薑矣麵前。

薑矣看著輕而易舉破除的禁製與眼前的劍,才緩緩回神,看向紅衣女子。

她的模樣迤邐,眼眸純淨,眉尾平收,是十分標準的美人。

她的長發大部分被挽在腦後,留了一部分披在肩側,紅衣上繡有虞美人。

同為一身紅衣,雖不如薛眉明豔,卻有一種獨蘊的美,散發著優雅的氣質。

紅衣女子輕笑著說:“沒想到最後一次是在這種情況出現。”

她有一些歉意的說:“很抱歉,如今的我無法替你療傷。”

薑矣卻搖頭向她表示感激,若沒有她製止,現在的屍體應該有她。

紅衣女子說:“我先前雖未見過你,卻看得出你天生劍骨。”

她的目光轉向破碎的方台:“這把劍本就顛沛,禁製之下,我以為我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它了。”

“但你的神識喚醒了它,亦喚醒了我。”

她有些眷戀:“蒼生道,你定與她有所關聯。”

“你與她有緣,又與我有緣,我……很高興。”

“她無法做到的,如今竟交付於你了嗎。”

雖然她說的話薑矣並不明白。

她笑卻了笑,神色有些狡黠地說:“此劍無名,便也交付於你了。”

“不要再哭了,你會比她做得更好”

“我們阿矣一定會斬萬關,破萬敵。”

說罷,眼前的女子便如同風一般消散了。

而薑矣的麵前仍停留著那把劍。

這把劍通身漆黑,並無過多的紋路,唯獨劍尾的鏽跡,像是一朵歲虞花。

此劍不凡,卻意外的與薑矣貼合。

薑矣用絹布將它裹住,抱在懷裏。

薑矣沒有再回客棧,也沒有再看地上的步談危,禁製破除,劍雖然散落一地,但可以察覺到靈息,他們自會安然無恙。

薑矣身上披著月霜,懷抱那把黑色的佩劍,離開了蕪安。

……

步談危周身魔氣俱散,他有些失神的睜著眼睛,倒在廢墟之中,窺向月亮。

他無法動彈,隻能任由餘下反噬的魔氣侵蝕身體。

可劍陣破碎,他再也提不起劍,亦無法複仇。

甚至,他現在可能要死在這裏了。

步談危十分不甘,卻又不得不接受了他的命運。

不知過了多久,他痛苦的皺了皺眉,發出一聲哼笑,似乎在嘲笑自己。

他想,不過是萬魔噬心,終此生已。

步談危感覺自己馬上要合上眼的時候,忽然有人破開廢墟,外麵的光穿透縫隙照了進來。

原來天已經亮了。

步談危隱約看出來者模樣,並不是薑矣,而是客棧中那名柔弱的青衫女子。

她目光如水,望向他時淺淺淡淡,她逆光站在他麵前,發絲在光中似乎鍍了一層鎏金,她的影子投映在他臉上。

步談危隻能看見一陣清風拂來,她青色的長衫隨風擺動,有些從他的身旁拂過。

她朝他伸出一隻手。

那隻手步談危碰過,在昨天攙扶她上樓的時候。

分明柔弱無力,見到他和周身魔氣,卻好不恐懼。

她輕聲開口,聲如清流婉轉:“你還好嗎。”

步談危自幼被測出半身魔骨後,便一直活在反抗與逃亡中。

他從未見過的光,此時好像站在他麵前。

……

萬裏之外,修仙門界,上領之地。

“蕪安動**,薛眉解決了?”

少女上拋幾枚棋子,看著手中的傳書,自言自語道。

她坐在鄰近池塘的亭中,孑然一身,穿著淺紫色的長袍,錯落的搭在地上,水中倒影她的影子。

她似乎動了動指尖,然後否決了猜想:“不是薛眉。”

盡管薛眉是薛氏本家的少二堂主,但這次變動連自己也未曾料想,若非陣道精湛之人剛好碰巧,不然毫無辦法。

薛眉善刀不善劍,但偏偏這一次沒有帶刀,而是靈息劍,不出意外,應該是出了事才對。

……

少女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停止了猜測,她合上最後一本文書,望著一方景象,手中把玩幾枚金色的銅錢。

不一會,銅錢似乎顯象,有很快消失。

她突然想起,薛眉要去常周山參辦劍試。

少女起身,心中有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