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憐不聰明。

當然,在經曆了許多事後她也不再是曾經的“大聰明”。

她覺得她的智慧也就處於平均水準吧。

這樣的她置身於如今的局麵之中,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條有著光亮的道路。

路?

不對。

其實根本就沒有路!

她環視四周,隻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無法脫身的囚籠裏。

就算她能從囚籠中走出去,外邊也是黑暗不可窺探的無盡深淵。

如何跑?

正常情況下白憐已經認命了。

此時此刻,她沒有係統指明前路,修為遠不如紅塵,也沒有實力勝過紅塵的援手,所求所念終究不過是海市蜃樓。

這還掙紮什麽啊。

可偏偏紅塵不想讓她如意,就連等死的機會都不願給她,非要讓她親眼見證師父的死亡!

在那數億次推演中,類似的場麵其實她見得多了。

但那時候她知道那並不是結束,她隻要收拾心情重新投入到下一輪推演中即可。

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早已算計好一切的紅塵既然已經揭露事情,那就絕不會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

師父身上受傷是真的受傷,師父若是死了,那也是真的死了。

就那樣,嗖的一下,所有未來都將被剝離!

白憐靜靜地站在原地,她低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雙腳。

她沒有對師父她們明說,可來這裏時,她是想要在這次推演就徹底解決一切的。

現在她做了什麽?

她什麽都沒有做到!

從進入紅色光團起她就一直籠罩在紅塵的陰影中。

就算得知了部分真相又如何?

她隻是讓自己在絕望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可笑?

可恨?

可悲?

就像好幾個調料瓶被打翻,這些調料混在一起,嗆得白憐無比難受。

師父舍命引走了永恒之主,為她爭取時間,她卻將這些時間全都浪費掉了,這是苦味。

師妹們焦急地在外邊等待她,隨時做好了一擁而上為她拚命的準備,她卻一度生出了等死的想法,這是鹹味。

苦味和鹹味混在一起已經足夠讓人難受了,但更讓白憐感到渾身難耐的還是辣味。

那是憤怒。

是對紅塵試圖操弄她的人生的憤怒。

是對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的無力的憤怒。

是對自己總是輕易退縮的懦弱之舉的憤怒。

這些憤怒如同世間最可怕的辣椒,瞬間將她的神經引爆,繼而讓她的身體深處都開始湧現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

白憐發現自己依舊被捆綁著,從來就沒有改變。

紅塵僅僅解除了她身上的繩索,卻在她的心上增添了更多鎖鏈。

她不甘心,她不接受,她不能容忍!

她一定要撕碎這些鎖鏈,從這個囚籠中走出去!

哪怕出去的那一瞬間她會死,那也無礙,結果雖然沒有變,但她至少嚐試過了!

氣質的變化是由內及外,又極其緩慢的,但紅塵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迎著白憐漸漸凝實的目光,她突然笑道:“你現在更想殺我了嗎?”

她的語氣中充滿戲謔,仿佛站在她麵前的不是什麽“姐姐”,而是一隻名為白憐的寵物貓。

對她而言,再好看的寵物貓終究也隻是寵物。

當她喜歡時,她可以對寵物貓極盡寵愛,哪怕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寵物貓。

當她厭倦時,她便會不留情麵地將寵物貓一腳踹開。

白憐毫不畏懼地與紅塵對視:“你想讓師父的死成為摧垮我意誌的最後一根稻草?”

紅塵道:“你可以這麽認為。”

她開始繞著白憐轉圈,似乎是想從不同的角度觀看白憐的崩潰過程。

白憐強行將心底混亂的情緒壓下去,用盡量平和的聲音與紅塵對話:“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紅塵笑了笑:“是嗎,那我拭目以待。”

她行走的地方原本是一片虛無,不知何時鋪上了一層光潔的瓷麵。

一寸高的鞋跟敲擊在瓷麵上發出清脆且有節奏的響聲,這聲音一下又一下錘擊白憐的心。

白憐不為所動:“其實一開始我考慮過別的可能,比如以我自己為籌碼,讓你放過師父。”

紅塵道:“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

白憐道:“但我很快就否掉了這種想法。”

許是厭倦了被紅塵圍觀,她也跟隨著紅塵的節奏繞著播放安嵐那邊場景的“水鏡”轉起圈來。

轉著轉著就變成了二人轉。

兩人速度相仿,雖然處在同一運動軌跡上,卻永遠也不會交匯。

紅塵問道:“為何?”

白憐道:“我相信你會放過師父,哪怕過去的你對師父充滿殺意。”

紅塵點頭:“至少在這點上,你沒有猜錯。”

白憐接著道:“你會放過師父,但師父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自己。我消失之後,師父一定會來找你報仇,最後的結果無非兩種……”

其一,師父被殺。

其二,師父殺了紅塵後自盡。

這兩種結果對白憐而言沒有什麽區別。

紅塵輕輕點頭:“你說的沒錯。”

白憐又道:“所以我否掉了這種想法,生出了新的想法。”

“什麽想法?”

“新的無量劫已經到了。”

“你是想說新的空白道則馬上就要誕生了?”

“正是如此。”

紅塵露出開朗的笑意:“你想說服我放過你,將注意力放在那枚嶄新的空白道則上?”

白憐毫不介意自己的內心想法被紅塵看穿。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點了點頭。

霎時間,無數寒氣從紅塵身上噴湧而出。

她已經清楚地對白憐說過她憎恨大劫,憎恨搶奪空白道則引發的一切,可白憐還是……

“一開始我是這樣想的。”

白憐的聲音悠然響起。

紅塵的腳步頓時一停,她就像是被白憐點中了穴道,整個人完全僵在原地,仿佛隻要再向前走一步,就會被戳穿。

這個答案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偏了。

走偏了!

她身上的寒意已經散發出來了,如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而且就在她停頓地這一刻,白憐速度不減,已經快要從後麵追上她了。

紅塵忽然變得有些心煩,趕緊加快腳步,幾息間就又重新拉開了與白憐之間的距離。

這種距離感讓她覺得無比心安,所有的愁意都被彈飛。

白憐並未深究紅塵這一刻的變化。

就算說了也沒用。

她不了解紅塵,說多了反而會引起紅塵的反感,乃至於徹底拒絕與她溝通。

她隻是繼續分享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我很快就發現這裏麵有問題,放在平時我可能不會想到這個,但今天的我腦子特別靈活。”

“什麽問題?”

紅塵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白憐道:“算計得如此遠的你,不可能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你說你厭惡爭搶空白道則引發的一切,但是有來世碑在,那一切都可以避免。你隻需在前一次推演中找到那枚空白道則的所在地,然後在下一次推演開始後,提前到那裏蹲守,就能避免所有爭端,將空白道則收入囊中。”

紅塵道:“你說的沒錯,在你開始推演後沒多久我就找到了那枚空白道則。”

白憐道:“這條路果然行不通。”

紅塵笑道:“然後你又誕生了新想法?”

白憐搖頭:“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沒有選擇融合那枚空白道則,在找到那枚空白道則時,你就可以驗證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了,但看起來你並沒有這麽做,我隻想到三種可能。”

紅塵微眯著眼睛:“哪三種可能?”

白憐不慌不忙地走著,也不慌不忙地說著:“第一種,你騙了我,其實你非常恨我,勢必要讓我成為你晉升彼岸仙的墊腳石,因此即便找到那枚空白道則,也不打算用;第二種,你已經嚐試融合空白道則了,但卻沒能成功,原因可能是因為你不完整;第三種,你嚐試融合空白道則,並且已經成功了,但依舊沒能阻止無量劫到來,因為你的猜測從一開始就不對。”

紅塵用食指輕卷鬢角的發絲:“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

白憐低頭想了想:“第二種。”

“為何?”

“我不覺得你有必要在是否恨我這種事上騙我。考慮到你現在還堅持要抹去我的意識,第二種猜測的可能性就要遠遠大過第三種了。”

白憐望著紅塵,紅塵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她倆便這樣靜靜地望著對方,一如水鏡中的安嵐與永恒之主。

沒有人說話,這狹窄的空間變得死寂,死寂中又帶著濃濃地不安。

許久後,紅塵率先打破沉默。

“我收回剛才的話,我並沒有高估你,你不了解我,我對你的了解也不夠全麵。”

白憐笑道:“人是會成長的。”

紅塵別過頭盯著水鏡:“你說的再多也改變不了現在的局勢,永恒之主已經要出手了。”

白憐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情況正如紅塵所說的那樣,在充滿懷念意味的寒暄過後,永恒之主終於按捺不住對橫渡彼岸的渴望出手了。

“既然你不執迷不悟,那我也隻能下狠手了。你今日既然敢主動現身,想必也是做足了準備,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將徒勞無用!”

話音方落,漫天飛梭自永恒之主的手心飛射出來。

那飛梭是他煉製的一門法寶,擁有千變萬化之力。

當它化作飛梭時,立時就將無垠宇宙的每一點星光都遮住。

在水鏡外看著的白憐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直麵飛梭的安嵐更覺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滾滾而來的世界。

“永恒,你還是老樣子。”

安嵐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喜來。

既然是拖延時間,那就得拖延到底。

不收到白憐那邊傳來的消息,她又如何能輕易死在這裏?

沒錯。

現在的她是重傷未愈,還少了兩條大道,但憑著體內殘餘的六條大道以及對永恒之主的了解,她斷然不會一個照麵就被殺死。

下一刻,萬千飛梭洞穿安嵐的身體,但永恒之主沒有露出任何笑意。

“虛無之道嗎?”

他命中的不過是安嵐用虛無之道構建出來的鏡花水月,真正的安嵐早已身化億萬,遁入虛空。

當年年紀輕輕的安嵐能在眾多老仙帝以及老天尊的打壓下逆勢而上,靠的便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逃跑術。

永恒之主很冷靜。

他從不以己之短擊敵之長,他灑下無數神念,又施展天賦神通,將周身時空溶解成泥潭。

當某處傳來輕細波動時,永恒之主悍然出手。

他的速度極快,快到白憐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行動的。

隻是深邃的星空中劃出一道萬裏長痕,下一刻,從虛空中穿刺而出的不朽之槍與永恒之主操控的億萬道劍芒碰撞在一起。

這一切來得太快,又來得太突然。

星空沒有做好準備,白憐也沒有做好準備。

刹那光華散射,無數星辰爆裂,水鏡外的白憐匆忙別過頭去,還是被含著大道意誌的光芒刺瞎了雙目,深入骨髓的痛侵蝕著她的身體。

不過這種狀況並未持續太久,如今的她好歹是個窮人版的天尊,創造新生之道一轉,她的眼睛便又恢複如初。

她不擔心自己,她隻擔心師父。

白憐匆匆向水鏡看去,焦急之意流於表情。

紅塵的聲音驟然響起:“她還不會死得這麽快,但以這殘破之軀,她也撐不了多久了。”

白憐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無論紅塵說什麽,無論師父那邊發生什麽,她都不能亂。

她和紅塵說那麽多話,一方麵是想更多的了解紅塵,另一方麵是想讓紅塵分心,給自己爭取時間。

過去無數次遇到危機時她都是這樣做的。

她還記得紅塵說過的話,紅塵並不完全了解她在推演中做過事。

她想賭一把,賭紅塵這句話沒有說謊,再賭紅塵並不知道她不僅得到了來世碑,還在這次推演中得到了前塵碑和今生碑。

倘若她能想辦法破壞前塵碑以及今生碑,將那兩塊碑中的力量釋放出來,那她便還有億萬分之一的活下來的機會。

紅塵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仍饒有興致地觀看著安嵐與永恒之主的戰鬥。

處於全盛期的永恒之主又如何不能蓋過虛弱的安嵐呢?

縱然爆發出全部潛力,甚至直接祭煉了命魂,安嵐還是漸漸落入下風。

“永生國!”

居於大道之中的永恒之主身披萬丈金光,他便如同掌控諸天萬界的至高神。

他一出言,大道拱衛,靈氣拜服,星辰失色。

他一揮手,神國初現其形,一個廣闊難見其邊際的巨大廣場上跪伏著一道又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些身影並不簡單,哪怕隔著無數萬裏,白憐依舊能感受到那些身影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古老且蒼茫的恐怖氣息,每一道身影似乎都是一位曾震動諸天的強者!

何謂星辰?

他們就是最耀眼的星辰!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裏麵的每一道身影都曾至少擁有仙帝級別的修為。

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們終至腐朽,或是遭逢大難,或是亡於永恒之主手中。

最後,他們僅餘的一縷痕跡被永恒之主捕獲投入永生國中,成為神國永遠的鎮守官。

他們的大道早已潰散,但根植於痕跡的大道韻律卻被保留了下來。

在神國的道場上,大道韻律交織,輕言細語不絕於耳,便像是有無數大能在互相論道。

道,世之所附也,越辯越明!

而主持這一切的便是神國的主宰、大道之上的聖人——

永恒之主!

永恒之道是永恒之主的根本,但永生國才是永恒之主最大的倚仗!

一旦永生國真正鑄成,他就能超脫於大道之上,強行打通抵達彼岸的道路!

其實永恒之主掌握的大道數量尚不如如今的安嵐,可正是因為有永生國的存在,他的實力和才情都可稱當世第一。

世人不知道,他之所以執意要追殺安嵐,為的不僅僅是那橫渡彼岸的法門。

就算沒有法門又如何?

安嵐的身上足足有八條大道,這也是他迫切需要的東西,若是將安嵐投入神國,正好讓她去統領神國中的那些殘影。

“神國,蓋世!”

永恒之主的震吼聲響徹諸天,直令星空色變。

無形的大道之力在他的敕令下流轉向四方。

這是超越安嵐認知一切的恐怖招式,她縱然奮力躲避,可終究還是無力脫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場景換了模樣。

星空消失不見,她墜入一個寬大的廣場。

無數人跪坐在一個高台前,嗡嗡響聲不息,似乎有人在誦讀古經。

當她的雙足踩踏在石板上,那些跪坐著的人紛紛站了起來。

他們的身形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化作高達萬丈的巨人,這些巨人統一轉身,以一副麵無悲喜的冷寂麵容淡漠地盯著安嵐。

威壓!

蓋世威壓!

安嵐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這時候她哪怕有那麽一絲鬆懈,都會被徹底壓倒,再也無法起身。

她緊咬牙關:“白憐那邊還沒有任何消息,我絕不能在這時死去,絕不能放永恒之主去那邊搗亂!”

眼看著一道道巨影悍然朝她衝來,安嵐不再有任何保留。

反正還有下一次機會,如今她要做的隻是燃燒自己,像爆發的超新星一樣去燃燒自己,隻要這一刹那爆發出來的光足以映照諸天,那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不過是一些殘碎的大道痕跡罷了,安敢在本尊麵前造次!”

冷厲的喝聲從閉合的神國中衝了出去,深切入白憐的神魂深處。

她隻看見師父高舉手中的不朽之槍,爆閃的白光如長龍般在不朽之槍上纏繞,天空一息變暗。

“師父!”

白憐的心一緊,幾乎不能呼吸。

當一隻巨大的手掌從高空中落下時,安嵐反手將那神槍刺入了自己的命魂中。

剝離!

她在剝離自己體內留存的那六條大道!

她的身軀與神魂都已殘破,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此刻的永恒之主對敵。

唯有她體內的大道,縱然經曆億萬次推演,縱然經曆再多的摧殘,也不曾有半分減弱,反而變得更加茁壯。

這一式似乎驚動了天道。

刹那間,那黑暗的神國天空中降下了雷霆,降下了天火,降下了颶風。

這卻不是那種渡劫期修仙者也能扛過去小三劫。

這般劫數出自天道本源,就算是大道也會遭致磨損。

安嵐的嘴角鮮血橫流,可她無所畏懼。

“搏命?”永恒之主臉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永恒之淵!”

他打出一記黑色的天淵,在無盡的爆炸中,終於勉強攔下了天劫。

可就是這一瞬的鬆懈給了安嵐機會,六條大道被依次剝離,每一條大道都化作一個巨大的法身,六個法身各據一方,激射出耀眼的金光將安嵐庇護起來。

那隻大手終於落下。

可還沒等它逞凶,虛無之道所化的法身便抬手一擊。

虛空出現一個錨點,以那個錨點為中心,中心的一切全都被吞了進去。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隻大手,它瞬間被扯成碎片,駕馭大手的那道殘影也未能避免被吞噬的命運。

若不是其他殘影躲得快,也逃不了被牽連的命運。

永恒之主臉色陰沉,他緊盯著藏於金光護罩中的安嵐。

此時的安嵐側身躺在地上,嘴角掛著血痕,其中一條手臂也淌滿了血,已經是傷得極重了。

隻要能打破那個金光罩,縱然這大道所化的法身再怎麽凶悍,這場戰鬥也將立刻分出勝負。

永恒之主不再旁觀。

他拖不得。

時間一長,他收納的這些大道之痕必然會被安嵐的法身抹去大半。

雖然神國有溫養之效,但即便如此,隻要不得到橫渡彼岸的法門,到時候他都是虧的。

“瘋女人!”

永恒之主急了,暗罵一聲。

他萬萬沒想到安嵐會拿出這種自己必死的方法來與他交手。

天尊之間的戰鬥哪有這種打法?

他驅使神國中的殘影合圍法身,自己則一路前途,打破重圍,降臨到金光罩旁邊。

這金光罩又豈是凡物?

這分明是大道交織在一起形成的最強結界。

永恒之主不斷地在結界上打下自己的印記,轟隆響聲經久不絕,縱然是水鏡外的白憐也被震得頭皮發麻,金光罩內的安嵐受到的衝擊就更大了。

她的雙耳開始有鮮血流淌出來,她的眼睛也變得模糊起來。

可金光罩還是沒有破裂。

在法身的神通施展下,越來越多的殘影倒下,被撕碎,被踩踏。

“該死,該死……”

永恒之主匆忙取出永恒劍匣。

這是他花了大力氣煉製的一套法寶,可如今他也不能在吝嗇下去了,拖得越久,他損失越大,還不如現在先自斷一臂。

轟轟轟……

劍匣中一柄又一柄劍飛出來,在猛撞到金光罩後轟然炸裂。

那堅實的金光罩上晃動得越來越厲害,處於其中的安嵐也禁不住發出嚶嚀之聲。

她正承受極大的痛苦。

生命力的迅速流逝讓她的頭發也漸漸轉為白色,身上的肌膚也開始出現褶皺。

見到這一幕的永恒之主終於鬆了口氣。

快了,安嵐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驚喜之餘他心底又有驚慌之意,當年若不是集結了許多人同時向安嵐發起進攻,倘若隻有他一人出麵,如今他是否還有站在這裏的機會?

恐怕是沒有的。

“隻修煉萬年就有這般實力,就算你今日隕落了,名號也絕不會被從時間長河中抹去,你可以自傲了!”

安嵐一言不發,她甚至不去看永恒之主一眼。

永恒之主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不安的麵孔,可最後映入眼簾的卻是笑臉。

她在笑?

她在笑什麽?

不知為何永恒之主心底生出了幾分懼意。

留不得她。

永恒之主又匆忙取出數柄斬神刀,一一擲出,這還沒完,他將更多的仙器、神物像拋灑沙子一樣撒出去。

到最後他甚至自燃神血,以神血祭煉一道最強的大道之痕,劃破萬裏長空,駭然落在金光罩上。

“哢啦——”

劇烈的搖晃後,一道清脆的響聲悠悠地傳遍了諸天。

永恒之主愣住了。

白憐愣住了。

佟謠愣住了。

眾仙之地裏的若木也愣住了。

那金光罩,終於破了嗎?

永恒之主壓不住心頭的喜悅,他徑直朝那邊飛了過去。

可就在他飛到金光罩附近時,方才還在與殘影交戰的六大法身全都坍縮。

隻一瞬間,撼天動地的猛烈爆炸席卷了整個神國。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滯。

白憐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言不發地盯著水鏡。

就聽紅塵道:“她死定了。”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金光緩緩散去,永恒之主抹去嘴角的鮮血,他一臉平靜地望著距離他並不遠的那個女子。

昔年風華絕代的不朽天尊如今竟化作垂垂老者。

她靜靜地躺在青石板上,臉上全是笑容,那個金光罩在潰散之際還是護住了她的身體,讓她沒有立刻死去。

但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我能勝你,也是靠著幾分運氣。”

永恒之主環顧四周,這一戰他的神國糜爛了一半,而他收獲的恐怕隻有一份安心了。

至少以後他不用擔心安嵐會來報複他了。

嗖。

永恒之主甩出一道利刃,穿透了安嵐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