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旁觀,卻仍然能看清展昭拄著劍的手微微抖,顯然是中毒後無力的征兆,不由地暗地心驚。

黑衣兄笑道:“展昭,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心管別人麽?”

展昭哼道:“你不要如此得意,我……”忽然身子一晃,看得我一陣心疼。

黑衣兄說道:“你若是將我的毒當做尋常江湖上所用之毒,那就危險了,你若聰明,就趕緊盤膝運功驅毒,還有幾分生機,否則的話,別怪我沒告訴你……你會死的痛苦不堪。”

這樣的狠話一出,在場眾人都驚。

白玉堂喝道:“休得出口大言,五爺今日定要拿下你這小賊!”

刷刷刷劍招加急,催動而上,黑衣分神說話,一刻躲閃不及,頓時被白玉堂刺中肩頭,刹那間血流如注。

然而他竟然一聲不吭,連慘呼都沒出,隻說道:“白玉堂,可恨血娘子沒殺了你!”

我聞言呆住:血娘子,果然展昭當日沒有說錯,對白玉堂下手的,正是此人……西靈宮之人,可……他為何如此做?

那邊白玉堂說道:“五爺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蠢!低估了五爺,是你們的不智!”

說話間,黑衣兄一聲冷笑,手頭一彈,有什麽細細刺破夜色,白玉堂一語未曾說完,一個緊急翻身後退,亮如秋水的劍漫天揮舞,隻聽得細微的“當啷”之聲不絕於耳,旁邊展昭臉色一變:“白玉堂,小心腳下!這毒……極其厲害!”

他未曾說完,身子晃得劇烈,竟然站不住腳,單膝跪地。

這邊白玉堂雙腳幾乎落地,聽了展昭的指點,目光一轉瞬間,變了臉色,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人又騰空而起。

那邊黑衣兄冷笑說道:“展昭,你真是嫌閻王索命來得慢了!”

白玉堂仗劍而上,黑衣兄長劍一揮,不退反進。

地上展昭手捂住胸口,身子一震劇烈抖動,最後竟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

血光乍現,他如玉山般的身子搖搖便欲傾頹,我始終望著他,此刻驚心動魄,一時脫口而出叫道:“展昭!”

聲音很低很低,可是不知為何,一聲展昭過後,現場的氣氛有些古怪,鄭印低聲說道:“你擔心展昭麽?”我聽他這一句十分奇異,好似懷著某種極大的陰謀,不由地目光一轉看向現場,卻見本來正跟白玉堂過招的黑衣,此刻扭頭看向我,目光閃耀,似乎怔了。

我同他目光對上,心底一陣刺痛,仿佛長針深入。黑衣呆呆看著我,那邊白玉堂長劍已到,我一眼看到,驚得魂飛魄散,他竟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一刹那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大聲叫道:“小心啊!”

白玉堂手上一抖,寶劍帶一溜寒光,沒入他的胸口,黑衣兄身子一震,深深望我一眼,才轉過頭去。

白玉堂並沒有想到一擊得手,刹那間有些意外,便隻是這一瞬間,黑衣微微一笑,說道:“受死吧!”手上一抖,如我所見,一股淡淡的青煙飄出,鄭印叫道:“白玉堂快退!”

白玉堂手上帶劍,急向後退去,黑衣胸口一股血箭隨之噴出,拉的長長。

而那青煙仿佛跗骨之蛆,揮之不去,竟然仿佛知道人性一般,急急攀上了白玉堂帶血的劍,地上展昭勉強抬頭,喝道:“鬆手,快棄劍!”

與此同時鄭印亦大叫:“扔掉那劍!”

黑衣哈哈大笑:“晚了!”忽然身子一晃,手輕輕地在胸口捂住,血從五指之間滲出了出來。

白玉堂聽言扔劍,卻仍然神色大變,左手一回,在自己的胸口點了幾下,右手軟綿綿地垂下來,仿佛已經被人斬斷了一般。

三個人不再戰下去,各自占據一地,刹那間天地精致無聲。

我幾乎屏住呼吸,看著這讓人無法反應過來的一幕,事情的轉變快的叫人咋舌,黑衣中劍,反擊,白玉堂抽劍,後退,拋劍,一氣嗬成,卻仍舊晚了,似乎也已經中了毒。

這叫做……三敗具傷嗎?

我心頭寒:本來是不想任何一個人受傷,但是現在……竟然一個,都不能保全。

……………………………………

抱著我的鄭印當仁不讓,立刻喝道:“將他圍住!”鄭印所帶來的官兵精銳,立刻上前,將黑衣圍在當中。

黑衣仗劍獨立,笑道:“鄭印,你終於要出手了麽?將人放下,我同你決一生死。”他這句話說的很慢,似乎是帶著無限的恨意。

我的心頭一凜,鄭印說道:“你恨我?為什麽?”

黑衣說道:“你心知肚明。”

鄭印麵色淡淡,說道:“你是因為……‘他’?”

黑衣說道:“不,我是因為她。”他說這一句話的時候,雙眼卻看向我。

鄭印說道:“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吧。”

黑衣說道:“你以為是同一個人,可是我不是。”

我的心一動,莫名竟覺酸澀。

鄭印說道:“是麽?這隻是你的借口而已,對麽?”

黑忽然長笑:“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你。”

鄭印眯起眼睛,說道:“你恨我先前的所作所為,包括今日所做的安排,你向來便是恨著我的,無論是不是這個人,你……少自欺欺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黑衣傲然站著,“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你在我眼中,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人而已!”

這一句話,說的狠了。

他畢竟是位高權重的少王爺,平素裏大家爭相拍馬,光明閃耀全是正麵之詞,哪裏敢有人如此評價?

鄭印麵上掛不住,再好的涵養也無用了,玉麵一沉,殺機立現:“本王警告你,你不要隻是個可有可無之人而已,何況有‘他’在,你也不過隻是個附屬!永遠不會是……”

他的話語慢慢停祝

兩個人目光相對,似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過了一會兒,黑衣才又說道:“以前,或許我是附屬,但是現在,‘他’已經不複存在,抱歉,讓你失望了,少王爺殿下,你就算是想得,也不複到手了,哈,哈,哈。”他弟弟冷笑起來。

鄭印雙臂一緊,我正在驚心於他兩人的對話,此刻吃痛,一時不防出輕輕呻吟,黑衣目光尖銳,喝道:“你做什麽,惱羞成怒嗎?”

鄭印抱著我的手臂微微放鬆,卻忽然輕笑,說道:“其實你說的對,在你心中,那個‘他’或許已經不在,但是對我來說,他們隻是一個人而已,而且這個人,是我的。”

黑衣正要開口,忽然目光一變,鄭印輕輕一揮手,隻聽得“嘩啦嘩啦”一聲聲響動,卻是出自頭頂,我皺眉抬頭去看,卻望見,四周的屋頂之上,不知何時居然齊刷刷冒出了無限的弓箭手,個個張弓搭箭,尖銳的箭鏃,月光下閃爍奪命寒光,箭頭所指的方向,卻正是對麵的黑衣。

我低聲驚呼,伸手握住鄭印的手:“你幹什麽!”

鄭印並不看我,卻隻對著黑衣,說道:“你試試看,能否逃脫本王的天羅地網,隻要本王一聲令下,你就會立死當場!”

黑衣冷冷然不語:“你想殺我?”

鄭印說道:“我本是不想動你的。”

黑衣說道:“你為何改變了主意?”

鄭印說道:“你我,心知肚明了。”

我聽不下去,昏頭昏腦,恨不得捂住耳朵逃出此地,哀求:“少王爺,不要動手……”

鄭印低頭看向我:“怎麽?”

我抓著他的手臂,起身來看:“放他走……”

鄭印說道:“寧歡,我可以同意你任何要求,除了這個,你看,展昭跟白玉堂都中了毒,若不將他拿下,逼問解藥,他們兩個必死無疑,寧歡,你想保哪一個?”

我一呆,那邊黑衣兄無聲,卻隻靜靜看著我,似乎也在等我答案。

我甚是頭疼,自小最恨的就是做選擇題,每每不會,就胡亂選擇一氣而已,可是現在,這人竟然逼我作出如此選擇,且事關生死,而且是關乎……很重要的人的生死,在我心中。

我該如何選擇?

我轉頭看向倒地的展昭,白玉堂,又看看重傷的黑衣……心頭慌亂,遲疑不決。

正在此時,黑衣嘶啞一聲笑,說道:“鄭印,你何必逼她?你未免太狠毒了吧。”

鄭印說道:“我隻是尊重她的意思。”

黑衣說道:“我不必她來選,你要動手,就隻管下令吧,不過你要你的人射得準一點,我怕射不死我,你的後患無窮。”

他緩緩放開按住了胸口的手,說道:“來吧!”

我隻覺得一刹那呼吸困難,望著他站在原地的姿態,不知為何竟然鼻子一酸很想哭,可是,可是……展昭跟白玉堂呢?

“不要,不要!”我掙紮著,手腳並用。

鄭印說道:“不要動!”

我叫道,哭著叫:“鄭印,你放我下來!”

鄭印看了我一會兒,終於緩緩地放我落地,我站住腳,鄭印從旁邊將我扶住,我喘了口氣,抬頭看黑衣:“我……求你,給我解藥好不好?”

黑衣身子一抖:“你……”

我咬了咬唇:“對不起,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求你……給我解藥救他們。”

黑衣怔怔看著我。鄭印說道:“寧歡,你所求非人。”我轉頭看他:“少王爺,也算我求你,放他走。”

鄭印目光一利,斷然說道:“不可能。”

“少王爺!”我不信他竟然如此冷酷,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寧歡,此人我是勢在必得,何況,今夜放他離開,你這番苦楚,就白受了。”鄭印望著我,緩緩地說。

“我甘願!少王爺……求你……”我心頭苦澀,不能說出,鄭印卻不為所動,向前一步,說道:“你若不想死,就束手就擒,將解藥交出,或者本王會考慮留你一條性命。”

這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隻要他肯交出解藥,展昭白玉堂無事,我自認可以再要求鄭印放了他,就算求他無用,我也可以求別的人,比如……

我轉過頭,看向黑衣兄。隻盼他能答應。

不料他也正看著我:“你希望我答應他嗎?”

我一怔,喃喃說道:“這……嗯……我……我希望。”

他的目光一暗,忽然低低一笑:“你到現在,最關心的仍舊是他們兩人埃”

我不明所以,目光一轉,卻望見黑衣的身後一絲異動,一刹那揪起心來。

“五爺還沒有死呢!”一道白影,左手劍,如閃電般向著他身邊而去。是白玉堂!

黑衣置若罔聞,一刹那仿佛魂遊天際,隻盯著我看。

鄭印亦看出來,卻隻是無聲。

我心頭一陣猶豫,要不要提醒黑衣,但是一想……若是能拿下他的話……起碼可以先保住展昭跟白玉堂兩人,這一猶豫的瞬間,白玉堂已經閃身到了黑衣身邊。

黑衣察覺,驀地轉身,手中劍倉促間向前一迎,已經跟白玉堂的左手劍抵在一起,隻聽得一聲金鐵相交的尖銳聲響,現場之中,綻放一道雪色似的煙火光。

兩個人各自悶哼一聲,身形錯開了去,而就在瞬間,黑衣的手中劍一抖,緩緩落地,他的手也被震開,手臂輕輕一揮,手上的護手斷裂,嗖的飛開,手心一抹雪白色,暴露在我的眼前。

如此,刺目。

…………………………

“礙…”

心頭好像被人用力刺入一刀,當望見黑衣手心那一抹雪色的時候,我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圓了眼睛死死的看向那邊。

魂飛,魄散。

黑衣同白玉堂最後一拚,掌中劍被震飛,鄭印自是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當下喝道:“拿下!”

周圍的士兵們一擁而上,將黑衣攔在當中,黑衣被困,卻兀自神勇,隻聽得慘叫連連,鄭印的手下,刹那間倒下十數人。鄭印見狀,怒道:“你若還不束手就擒,別怪我下殺手了!”

黑衣冷笑連連:“羅嗦!”

鄭印怒道:“一隊,放箭!”

刹那之間,冷箭如雨,自眼前劃過,向著中央那人身上射去。

“不要啊!”我反應過來,大聲叫道,再無絲毫的猶豫,拚盡全身力氣邁步向前,向著那人身邊衝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