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成了別人的女人,曾經為你奮不顧身的人......”

還在睡夢中的我被一陣鈴聲吵醒,翻身拿起床頭的手機,看都沒看號碼就接了電話。

“喂!”聲音有氣無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你在哪裏?”話筒傳出一名男子的聲音,貌似很著急。

“我在家啊!在**,怎麽了?大清早把我吵醒,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聽出是友虎的聲音,很是生氣,故意把音量提高。

“你還在睡覺?大哥!幾點了,你還去不去啊?我在車站等你半天了。”友虎的口氣略帶埋怨,也有點小失望。

“去……去哪裏?”我有點找不到北了。

“你不會忘了吧?往生的婚禮啊!上星期不是說好一起去的嗎?”友虎很驚訝我會把這事也給忘了。

我的情緒瞬間一落千丈,陷入了沉默中。

“喂!你怎麽了?還在不在?我說你到底去不去啊?”友虎發現沒了聲音,緊追問著。

“哦!是今天哦!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我這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回答到。

“哦什麽哦!車票我已經買好了,特麽的,快點來啊!對你真的無語了。”

友虎是我的戰友,曾經一起摸爬滾打的生死兄弟。在部隊的時候,養成了說粗話的習慣,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再說,畢竟是自己失約,換誰都一樣會生氣。

“嗯!馬上就到,你等我。”莫愛趕緊掛斷電話,生怕友虎聽到什麽。

對!我哭了。或許說,在聽到“往生的婚禮”這幾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哭了。隻是顧及友虎,強忍著罷了。

時間過得還真快,一個星期前,我聽友虎說往生要結婚了。當時隻認為他是開玩笑,沒怎麽在意,因為在我這裏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這麽大的事,我應該比他先知道。所以當時還配合他“演戲”,隨口說了句“到時一起去啊!”

隻是沒想到,原來是真的,真的是真的。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我連一點心裏準備都沒有。

“往生......婚禮......婚禮......往生......”我的嘴裏不停地呢喃著這四個字,字字刺痛著我的心。

此時此刻,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哭還是笑,像丟了魂似的,兩眼直直的盯著天花板。

要去嗎?該去嗎?去幹嘛?能幹嘛?祝福?搗亂?還是去看看新娘有多麽多麽漂亮?然後再比比自己有多麽多麽卑微?

我的腦袋裏一片混亂,從未有過的亂。

在幾分鍾的思想掙紮後,我還是決定去參加往生的婚禮。不為別的,隻為看他最後一眼,也好讓自己死心。糾纏這麽久,是該有個頭了。

火車緩緩的向前行駛,一分一秒都牽扯著我的心,真不知道終點是喜劇還是悲劇。

就當做是一次旅行吧!我歎了口氣,想一想,自己確實好久沒有這麽放鬆過了。趁這次機會,出來散散心也不錯。

窗外的畫麵一幅接著一幅,而大家都知道,此刻的我是無心看風景的。

我朝友虎望去,他正睡得香,抿著小嘴,眉宇間略帶著幾份孩子氣。

這個大懶豬,一上車就睡,還睡那麽死,真不知昨晚是不是偷牛去了。

我心裏正嘀咕著,隨後就被友虎的呼嚕聲拉進了回憶裏。

記得當兵那會兒,他可算是班裏的“害蟲”了。一個班十個人,就他一個人打呼嚕。

白天搞訓練本來就夠累了,可到了晚上還要受他的罪。同班戰友,實在是有苦難言啊!所以,隻要一熄燈,大家就趕緊閉眼睡覺。原因很簡單,趕在他睡著之前睡著。要不然,有你好受的。他那個呼嚕聲打得,直逼你跳樓的心都有。

回到現實,我咧了咧嘴,表情很是無奈。轉頭望向窗外,他又想起了什麽。

退伍這麽久了,始終還是無法忘記那段軍旅生涯。而真正讓他忘不了的,其實並不是這些瑣碎的生活點滴。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對我來說,乃至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那個人就是往生,也是我的戰友,“三俠客”之一。

在部隊那會兒,因為他們三個(我、往生、友虎)關係鐵的緣故,經常是影子不離身。於是,戰友們就取了“三俠客”這麽一個“榮譽稱號”送給他們。

何為“俠客”,其實在部隊裏是貶義詞。意思就是讓人很無語的人,讓人很頭疼的人。

對於這個解釋,他們三個一點也不在乎。“俠客”就“俠客”,讓你們羨慕嫉妒恨去吧!

一想起往生,我的大腦就很難停不下。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刻骨銘心吧!就像刺青一樣,永遠也無法抹去。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窗外已經飄起了小雨。夾縫間吹進的冷風讓我感覺有些涼意。這裏的天氣就是這麽怪,時熱時冷,讓人捉摸不定。

我心想,幸好事先有所準備,要不然,肯定凍死了。

他彎腰從包裏取出一件軍大衣,卻並不是給自己,而是輕輕蓋在了友虎的身上。

對於了解我的人來說,這一舉動並不奇怪。這就是我最讓人佩服的一點,長這麽大了,他從來都是先想到別人再想到自己,對身邊的人好得要死。

盡管有些人會說他傻冒,他就當沒聽到,因為他覺得自己並不傻。

我打了個哈欠,感覺有些困意了,習慣性的掏出耳塞戴上,選擇了最愛聽到一首歌——《我好想你》。

設置單曲循環後,扯了扯衣服,閉上眼,隨著音樂慢慢進入了夢鄉。

“莫愛,到了!”

我隱隱約約感覺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且還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肩膀。

努力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到了?這麽快啊?”我邊說邊揉了揉眼,伸懶腰的同時,這才發現友虎正盯著自己,連眼球都不轉一下,也不說話,讓我好生費解,臉一下子就紅了。

“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啊?”我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找借口躲避。

“切!真是自戀狂。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友虎一甩頭,表示對我很無語。

“我自戀?還不知道誰自戀呢?也不看看自己什麽造型。又不是去相親,頭發搞得像什麽似的。你怎麽不把西裝也穿上,領帶也打上呢?那樣看起來更犀利,更拽。”我一口氣說了一長串。

“好好好,我自戀,我自戀行了吧?你準備一下,馬上到站了。”友虎了解我,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所以點到為止。

我沒有再說什麽,想一想,覺得自己剛才確實有點認真了。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結果不明不白的把友虎數落了一番,還不知道,有沒有打擊到他。

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座位上的東西,起身才發現耳塞還掛著,隻是沒了聲音,估計是沒電了。

幸好還有一塊電板,換了電板後,莫愛把手機設為了省電模式。

幾分鍾後,火車開始進站了。

車廂裏,人們早就準備好了一切,隻等著到站,然後奔向屬於自己的目的地。

我也把自己的小包提到走道,隨時準備下車。

往生!我來了!來參加你的婚禮了,你會高興嗎?

下了車,兩個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伸伸懶腰,活動活動胳膊腿。沒辦法,做了幾個小時的車一動不動,實在太憋屈了。

我看了看時間,還不算太晚,於是就提了小行李包與友虎一起找了輛出租,向著那個令人害怕又令人不得不想去的目的地出發。

當二人在往生所在的村頭下車後,即使兩個人不知道他的家具體在哪裏也不用擔心,因為路上三三兩兩都是朝著一個方向而去,那個方向的盡頭,自然是今天的新郎家裏。

往生的家是在農村,婚禮自然是充滿鄉土間的風俗氣息。

遠遠的,我看到往生家門前聚集了很多人,路邊停放著十多輛車,每一輛車的車牌上都貼著心心相印或者喜結良緣等吉慶語,我知道,這些是租來接新娘時做排場用的。

許多孩子好奇的圍著一輛輛車子跑來跑去,一堆堆婦女圍在一起談論著所見的各種場麵,不時發出陣陣哄笑。

嗩呐聲衝著天空吹的異常嘹亮,九響的銃每隔一個時辰響一次,這時剛好是十一點,砰砰的放銃聲震的腳下的土地都為之一顫。這響聲更震徹到了我的心裏,我怯場了。

他停下腳步,心裏有一個令他立刻逃跑的念頭,這麽隆重的婚禮,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而自己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此時出現在這裏,好像太不合適了。莫愛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外星來客突然闖到地球,受到的絕對會是萬人矚目的詫異目光。他沒有勇氣去接受那麽多帶有特殊意味的眼神探究,所以,他止步了。

友虎察覺到我沒有跟上來,回頭衝著他叫了一聲,卻見他環繞著四周,沒有一點聽見的意思,遂走到他麵前踢了他小腿一下,道:“你發什麽愣呢,趕快走啊。”

我勉強笑了一下,說:“我,我有點不舒服,我不想進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回去了。”

“咦?”友虎站定雙手恰腰兩眼盯著我研究半天,皺著眉頭說:“你到底咋個回事嘛,來都來了,又臨陣脫逃,我看你哪裏也沒有不舒服,你是看往生結婚了,你醋缸打翻了是不。”

我不敢讓他看到自己的心思,眼神飄移著,說:“沒有,怎麽會。

“咋個不會,好了好了,管它會不會,這都到門前了,去見見他吧,不然,還不曉得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麵咯。”

友虎拉著莫愛就走,容不得莫愛退縮。

顯然的,友虎最後那句話觸動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所以在友虎不斷的催促下半推半就著走向往生的家門。

進了院門,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很亂,到處都是人,跑來跑去的。

往生的母親正端著喜糖給大家吃,友虎拉著我走向她,遠遠的就叫:“伯母!伯母!”

往生的母親回頭一看,本來就帶著笑的臉上更添一份喜色,高興的說:“友虎,莫愛,你們來了,累不累?”

友虎忙回答:“不累不累。”

莫愛這時才強笑著叫了聲:“伯母。”

往生的母親一手端著裝滿喜糖的托盤,一手抓起滿滿一大把塞給二人,還一邊說著:“吃糖吃糖,屋裏桌上還有煙,往生也在屋裏,你們進去跟他說話去吧,今天人多,伯母怕是照顧不到你們,你倆可千萬別見外。”

兩人道了謝後,就進屋去了。還沒看到往生,友虎就大叫:“往生!往生!”

外麵的嗩呐聲太過響亮,盡管他已經很大聲,可還是沒有把往生提前叫出來。

二人進屋時,往生正對著鏡子打領帶,友虎走過去給了他一拳,笑道:“好帥的新郎官。”

往生腳下一個齪趔,看到是友虎後,又笑了起來:“友虎,怎麽才來。”

友虎道:“我是起的夠早,可是愣是莫愛給我扯後腿,我到了車站,買好票,等了半天還沒見他人影,一打電話,嘿,這小子,竟然還沒起床,可把我氣壞了。”

往生聽到他說我,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門口的人。

沒有來得及讓詫異之色流露出來,忙笑道:“莫愛,你也來了,快進來坐啊!”

我從進門起,目光就沒有放在別處,看著西裝革履神采奕奕的新郎官,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在那個冬天給予自己獨特的溫暖的男人。

沒有打好的領帶隨意的搭在白襯衣領下,更添了一份張揚與不羈。世上怕是再沒有如此帥到極致的新郎了吧!

看到他對自己笑,聽到他溫柔的對自己說話,我慶幸自己現在還是清醒的,開口叫道:“往生,你今天,很好看。”

往生見我還提了一個包,忙說:“怎麽還提著,我幫你放起來吧,挺累的。”

友虎忙趕在往生動手之前將包搶到手裏,嬉笑說道:“我來我來,你今天是主角,怎麽敢勞您大駕呢,放哪裏去?”

往生給了他一拳,說:“連你也來揶揄我,還是不是哥們了。”

笑笑,又說:“放對麵那屋去,這裏等哈會比較亂,萬一誰提錯了咋個辦。”

友虎唰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是!”

而後又給我使了使眼色,大聲說:“那我去了,你們先聊會兒。”

話落,人已經出去了,臨走,還不忘輕掩了門。

雖說友虎把門掩上了,但是透過門縫或者窗縫還是透進來許多雜亂的聲音。

男人的談話聲,女人的哄笑聲,小孩的吵鬧聲,以及滴滴答答的嗩呐聲都令這個沉默的空間稍現了那麽一絲熱鬧與喜氣。

“你結婚的事......為什麽沒有告訴我?”沉默許久,莫愛開口。

往生遲疑片刻,笑著說:“哎!事情太多了,我以為已經通知過你了,你也知道,這樣的事,很容易就出亂子的,別說你,我現在都不曉得是不是還有人沒有通知到。”

“是嗎?”我看著往生那張無所謂的臉,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今天沒有來,他會不會在環視親友時,心裏有那麽一點悵然若失。

“你愛她嗎?”忽然,我問。

往生一直沒敢直視我,這時卻把目光投射過來,眼神裏盡是探究。

往生笑笑,說:“你這話問的,我今天結婚,你卻問我愛不愛新娘,嗬,我不愛她幹嘛娶她?”

頓了頓,往生又說:“莫愛,咱們兩個是一樣大的,也算是老大不小了,你也......”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知道,他又是勸自己結婚,這話他說過很多次自己也否認過許多次了,可還是擋不住他再一次提起。

“你知道,我這輩子注定不會幸福了,所以往生,你要幸福,因為我把我的那份幸福也給你了。”

“你不要這樣說,我承受不起你知道嗎?”

“不要說了,那不重要。”我看著他,“重要的是,今天你要做一個最幸福的新郎。我幫你把領帶係好吧。”說著,我走近往生。

卻在這時,外麵有人喊:“往生!往生!走走走,接新娘去了,快點。”

往生應道:“哎,來了。”

話落,越過我開門出去了。

我定在原地,兩隻手保持著之前將要觸到他的姿勢。許久,我笑了,深吸了口氣。

轉身出門,看到往生正與幾人商量著什麽。

這時,往生的父親看到我,忙說:“來來來,莫愛!”

我走近,道:“伯父。”

往生沒有說什麽,他的父親說:“正好,這邊要去兩個伴郎,你跟友虎去。”

友虎在一旁笑道:“哈,正好,看咱們三俠客怎樣迷倒新娘。”

我卻說:“不好意思,伯父,你看能不能找別人。你知道的,我暈車,直到現在頭還是暈暈的。再坐車,恐怕......”

他父親一拍腦門道:“你看看我這腦子,忘記你剛下車了,怪不得你臉色這麽差,這孩子。”

又說:“行行行,我去找找別的人。”

又問友虎:“友虎,你怎樣,不暈車吧?”

“不暈不暈。”友虎說完,走過來拍拍莫愛的肩膀,小聲問:“怎樣?沒事吧?”

我知道,他問的是跟往生的談話,其實,能怎樣呢,所以,他隻是搖搖頭,沒有再說話。直到跟著人群走出院外目送這隊迎親汽車遠去才回過神來。

往生的母親對他說:“莫愛,走,進院去,在這看什麽,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點點頭笑著說:“好的,伯母,還沒有恭喜你呢,往生終於成家了,您也不用再操心了。”

“是啊是啊。”看來今天她實在是高興,一整天都笑的合不攏嘴。又說:“莫愛,我記得,你跟往生是同年吧?怎樣?交女朋友了沒?”

我苦笑著搖搖頭,怎麽都這樣“關心”自己。

她又說:“不小了,該找一個了,不然的話,你媽媽也不放心,我們這老一輩的心思隻有我們明白。”

我點頭,說:“我知道。”又說:“還有我可以幫忙做的事嗎,您別客氣,就拿我當往生一樣就行。”

往生的母親聽了,嗬嗬直笑。最後,指著一旁的桌上說道:“那你就把這個盆抱到往生的屋裏去吧,記住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在**,盆要放到床頭。”

我答應著端起盆就走,卻在看到盆裏的東西時,心下一沉。花生,紅棗,桂圓,蓮子,紅的紅,白的白,裝了大半盆,我酸著眼,感覺這半盆東西無比的沉重。

一步一趨的把它端到屋裏,將盆倒扣在那張寬大的喜**,然後規規矩矩的把盆放在床頭櫃上。望著舉目盡是紅色的房間,我無力的坐在床沿上,厚厚的床墊與鋪就了好幾層被子的床,讓我感到從四麵八方奔襲而來的累。這張床,以後將是往生與他的妻子還有孩子要躺的地方,將會見證往生的後半生。

我撫摸著雕刻著龍鳳呈祥的床頭,心痛的要死,眼睛也痛的要死。隨後,我告訴自己不能哭,今天是往生的大喜之日,自己給不了他幸福,那麽,就應該笑著看他幸福。

抬起頭,試圖讓眼淚倒流回去,可是屋頂的吉慶拉花與各色的氫氣球更灼痛了溢滿**的雙眼。扭過頭,牆上的巨幅海報與大大的相框裏的畫麵更是刺到他的心底深處,隨著心跳一下一下剜的肉疼。

不能再放任自己這樣下去,我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彎下腰將**的“早生貴子”攤開。

接著,他又將床套與被子拉平整,拿起床頭櫃上的台式相冊,我對著它笑笑,在心裏說:“祝福你們。”然後又用袖子把鏡框仔細擦了一遍,輕輕的擺放端正,最後看了一眼這間“洞房”。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轉身而去。

(本章完)